也许是我属羊的缘故吧,我与羊有着不解之缘。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糟粕认为,属羊的人天生命苦,尤其是女性。不过,我觉得我的命运还是蛮不错的——大概因为我是男性?不得而知。
少年时期,除了上学,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挽草喂羊。我喂养过各种各样的羊:有绵羊,有山羊;有大羊,有羊羔;有本地羊,也有新疆细毛羊。但印象最深的是这三只羊:一只是红毛小绵羊,一只是折角黑山羊,一只是小白绒山羊。
红毛绵羊是很少见的,所以,它一生下来就受到我的宠爱。它是一只公羊,请人骟过之后,我就把它当成“站羊”喂养起来。春夏秋三季,我没命地上山挽草,草积如山,可是,红毛小绵羊不吃,只是围着拴缰绳的木橛子转圈儿,像一头推磨的驴,不知疲倦。这让我很是苦恼。我怒吼道:“红毛,为什么不吃?”红毛小绵羊装聋作哑,继续转它的圈圈。当然,红毛小绵羊喜欢吃苦菜,可哪有那么多苦菜呢?秋天卖羊,红毛小绵羊还是小绵羊,超不过20斤,只卖到8块钱!而跳跳,霖霖,楼楼等喂养的站羊都卖到20块钱以上,尤其是跳跳,他敢把邻村照料苜蓿地的女孩骂跑,然后像主家一样公然砍苜蓿,所以,他的羊长得十分肥壮,竟然卖到32块钱!我瞧不起跳跳偷苜蓿,但我羡慕他的羊长得肥壮。
折角黑山羊是生产小组入秋后分给我家的“福利”羊。它是一只老山羊,胡子很长,和我二爷爷的差不多。它好打架,一只角被折了一半,像个伤兵,样子不甚雅观。可是,这只羊肯吃肯喝,而且有灵性,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它调教成一只“智慧”羊。那时没有马戏团,如果有,人家必定会出高价买它的,因为它可以给主人带来不菲的收入。我给他起名字叫“折角”。我喊:“‘折角’,向前跑步走!”折角就变成了一匹马,卖力向前跑,跑的姿势非常优美。我喊:“‘折角’,停!”折角就来个急刹车,两只后腿就平卧在地上——那是它的刹车片。我说卧倒,它就卧倒;我说站起,它就站起。别的小伙伴们也有“福利”羊,但他们的羊都是笨蛋,还不听话,所以,两角根底总要拴一根铁缰——一头攥在主人手里。我的折角是“自觉性”很高的羊,根本用不着拴缰绳。我在枣树上擞枣叶,折角就抬头看着我;一旦有漏掉的枣子落下,它会飞奔过去用嘴接枣,敏捷度胜过楼楼家的大黑狗。
实行土地承包制以后,我们小组并没有立即分羊群,而是轮流放羊。轮到我家,我就成了放羊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放羊人,第一天放羊就丢了一只——小白绒山羊。小白绒山羊是从内蒙古引进来的,产绒量大,很珍贵。发现丢羊是晚上的事,可晚上不可能找到羊,所以,我们只能等第二天。第二天早晨,我们三四个人四处找羊,最终在烽台山的石崖下发现了小白绒山羊——腰椎断了。原来,小白绒山羊是从30多米高的石崖上掉下来的!怎么办?我堂伯父出了0.5元的“高价”把它买走了。买走干什么?当然是炖肉吃了。羊被挤下悬崖摔死的事常发生,但我总觉得小白绒山羊的死与我有直接关系。是的,如果那天我不要到烽台山放羊,小白绒山羊肯定不会被挤下石崖,也不会被四棱八瓣的石头折断腰,更不会被“有钱”的堂伯父吃掉。小白绒山羊是一只可怜的羊,我真对不起它。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三只羊。它们经常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令我时不时回忆起有趣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尽管这种生活有喜亦有忧。现在城市里的孩子,羊肉吃得倒不少,却不知羊为何物。比如我儿子,他就分不清山羊和绵羊。我认为,城市里的孩子与其到别处人工风景区旅游,倒不如到农村去走走。人要接触大自然:既要接触庄稼草树,又要接触猪羊牛马。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明白“人与自然”的关系。
新冠疫情期间,微友们有时是这样互相问候的:“你‘羊’了没,美羊羊?”“‘羊’过了。你呢,喜羊羊?”“也‘羊’了,和感冒差不多,不碍事。”羊是吉祥动物,你看,三年疫情不就这样平安过来了吗?这叫“三‘羊’开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