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雾手记

黄河春游

我们醒在早晨。

三月，灰尘和芦苇

都被砌为巢穴

——那是杜鹃

还是喜鹊？厚重的绿水

荡漾，鸭群被推上汀岛

对人生用了河的比喻

却不能平整东流

圆融地

化为西北碎冰

无法再走了，你说风

吹面不寒……但

河岸已尽。

看雾

心脏不是木石，便是蝴蝶

不是蝴蝶，是湖心

歪斜的船只

模糊使山峦像

才呼出的一道绿雾。

教你蹙着眉望远

忽然瞥见被水汽分解的

一簇反光

不爱用“余生”这个修辞

叠嶂并未施舍过多

关乎生死的体悟

话语那么重。只是

选择走入一场雾气时

我裹着用以遮蔽

窥伺，流言和污泥的棉裙

湖上有雾，雾里有山

你和清晨一样

那么空阔

那么轻

寄阿拉木图行人

一直未提问

阿拉木图行人的来处。

身带静电的冬日

已经够远

你仍穿戴雪的别名

或许春分先与你擦身了

所以此地黄沙漫天时

你拍摄南地随园的花枝

而我从来难分清

樱树与桃李

黑夜是深奥的……

以错失的天门为始

浮潜，上升，一些

搭建中的营地

我们需要篝火吗？

在异星球上观望

焰光跃升

呼吸虚无的氧

夜鱼吐出水滴状琥珀

落在梦的蚌壳

声音清脆如劈斩流星：

细锐寒光划过。你是

柔软的刽子手

总试图赠我

一半光明。

飘忽之物

尽数虚无

都标注实线边界

羊群浮起，不忘握紧木栅栏

一只白色塑料袋被置放空中

摩挲声选中某束电流

搭起跨城的独木

隔着比例尺虚拟漂流

果实轻盈，发梢分叉微微

身体沉重而俱无长技

塑料插排连通地线

虚假萤囊燃起

漂浮光片

心有镜的破碎

与物为春的训誓也早早地

花叶凋零。比附是虚妄的

每每急迫地涌入河道

身染粼光时，她才真正爱着

手中的飘忽之物

风再起时

长久通话，和

墙外车辆的穿梭

都在玻璃后静默发生

我听说过一条江的名字

从你处。我想那是苍翠的

一座绿洲在江心漂泊，

如难以落下的言语。

重音慌乱且从来

不合时宜，楼梯间

灯光颤抖着亮

再亮，断续照明。

我们通融了对世间

难以胜任的善与恨

爱是没有的，仿佛它

不曾在西风中降生。

秋天真快啊

只要闭上眼——

剧幕最终，

我们没有通融胆怯。

那一味药

染着红色头发

瘦骨嶙峋，灰溜溜

站起来但不及吭声

就滚下了

舞台。

2023年春 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