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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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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的缅怀 永远的思念

深切的缅怀  永远的思念

 ————作者  陈世林

七天前,小师弟电话中非常悲切地通知我,先生驾鹤西去了。这一噩耗当在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外。恍惚中,我赶到了先生长期寄住的养老院。看到先生安详地躺在他原先的床上,像是往日安卧病榻一样,只是撤去了室友的床位,房间临时设置成一个灵堂,我又有了些许宽慰,先生应该走安稳,了无牵挂了,解脱了自己,也解放了家人。

先生姓王,讳余生,鄂省黄梅人氏,生于倭寇横行华夏之际。少年聪慧,高二时便考入大学。遭遇过饿殍年代,也经历了政治动荡时期,一生命途多舛。

先生诲不倦,先是教授我的师范国文,后又兼做班主任,至今已有四十二载。初见先生,中等个儿,算不上魁梧,但仪容洒脱,身材壮实,国字脸,眉宇间透着英气,年轻时应该迷倒了不少的纯情少女。先生不拘言笑,给我的第一印象挺威严,还略带些杀气,想必特会训人,不好亲近。待到先生走上讲台,双臂抬起,十指岔开,双手有力地划向前胸,以为先生还是一个煽情的演说家。可等了半天,憋在先生嘴里的字却没吐出几个,着实让人着急。以后的课天天如此。在那个如饥似渴的年代,我虽然暗地里埋怨校方给我们选派了一个糟糕的先生,却不得不沉下心来,耐心地听着先生讲课。渐渐地,我从先生慢条斯理的言语中听出了味道,发现先生讲课并无多余的话,原来他说话就如其作文一样,要斟酌再三才讲,所以等得着急,却又耐人寻味,之如陈年老酒的甘醇,又像五老峰峡谷中流下来的清冽山泉。学到后来,让我感觉原来祖国的语言文学如此魅力无穷!我的少年儿童属于那个特殊的年代,1977年高中毕业后,我参加了中断十年的高考,如果不是当年的出身问题,可能78年我就进了大学的理科专业。当然历史没有如果,人生总在开玩笑,师范毕业两年后,我阴差阳错地考上了大学中文专业,至今仍是在文科的路途中耕耘谋生。应该承认,是先生的课开启了我对中文的兴趣,也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记得先生在上作文课时,常常会拿出一些同学的习作当作范文来品鉴,入选的标准是有真情实感,反映真实的生活。这样的作文与我们之前的口号式、“八股文”的套路截然不同。先生还时常用古典范文来传授作文之法,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看到身边的同学写我们的身边事,听起来特别亲切,也特喜欢。按照先生的作文法,后来我的作文也被先生拿出来公开诵读。这无疑是对我的最大褒奖和激励。如今回想起来,这应是我习作的第一次蜕变,我的所谓学术成就,我的职称均受此益。先生的基础语文教学尤其作文教学真的有“两把刷子”,据说当年许多高考学子都得益于他。

还有一个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在两年的师范生活中,先生从未训斥过一个学生,即使哪位学兄学弟犯了错误,先生也是略带微笑、语音低沉地表达他的观点,像是与你倾心交谈,话虽不多,但直指心田。

先生的教育不只在言语,更在于行为。先生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诚实,言信行果,他同情弱者,从不趋炎附势。在吊唁先生的队伍中,来了一批又一批他当年的部属,却很少看到他的同僚身影。在先生下葬的那天,小师弟跟我聊到先生的品性与为官,我才知道先生主政母校那几年少有笑脸,常常心事沉重地独坐桌前发呆。或许不从政,先生后来的身体就不会那样糟糕,也不会现在就离我们而去。

我受先生的影响不光在专业方面。我自以为进取心强,待人忠诚善良,我的这些性格特征多少是受先生的影响。毕业后的40年里,我每年都要与同学相约拜望先生。开始每年一到两次,搭乘班车回母校。自先生调浔城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每次上门,先生总要挽留我们吃饭。我们坐在先生的客厅里,师母端来茶水和瓜子,师生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叙谈着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我们也与先生畅谈历史,评说时政。每当这时,师母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厨房热情张罗着满桌的佳肴,而我们又总是心安理得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全然不去理睬师母会累成啥样。后来得知师母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尤其当师母三年前离世,我的愧疚之情久久不能平复,我原谅不了自己。当然,先生与师母对于我们的每次探访都显出了十二分的高兴,饭桌上总是不停地吆喝着“吃啊,吃啊”,还时不时地给我们每人夹菜。二老一定很珍视我们的师生之情,先生客厅的家具什物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我们学生送的乔迁贺喜花瓶至今仍摆放在先生的客厅中,就连我们题字的贺卡也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木金同学先于先生作古,他送给先生七十寿辰的字画遗作在先生的客厅里悬挂了13年。

先生早有高血压、糖尿病。八年前,先生不幸患上了糖尿并发症脑梗。开始还较轻微,师母的病情也不算严重,二老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自在。可能是先生的病体拖累了师母,师母的病情逐渐加重了,再也无力照护先生。师弟师妹们也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五年前,家人商量将先生送往养老院,只在年节时分将先生接回家团聚。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两年。两年后,师母撒手人寰,抛下她心爱的男人先走了。师母的噩耗家人一直未敢告诉先生,这对于日益糊涂的先生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虽然三年前,先生不再能说话,开始时四肢还被固定在床上,但我坚信,先生更多时候还是意识清醒的。因为每次我去探视,护理员询问先生是否认识我,先生总是点点头,还要眨眨眼睛。即便今年4月10日我与海常、应火二同学去探望先生,先生还是点头、眨眼,以表达他的意识,只是眼中又多了几分暗淡,可惜当时我没有看懂。想必师母的好坏困扰先生三年了,他一定很想知道与自己厮守了50多年的爱人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来看一看自己的男人?开始能讲话时先生肯定不想劳累师母,好让师母在家中多休息一下,可怜后来病魔无情剥夺了先生的讲话权,连埋藏心间对师母的思念都无法表达了!直到先生离世前,师弟师妹们都未向他说出师母的真相。

先生的突然离世,虽是人们的意料之中,但在我却是意料之外。早在三年前,先生就靠流质维持生命,大腿肌肉萎缩得跟手臂一样粗细,好像将会不久于人世,但先生依然活到了今年。可恶的新冠,阻拦了我与先生的交流频次,好在我们国家疫情控制得力,今年春天以后养老院就解禁了,让我今年还能与先生见上一面。我天真地认为,先生还会再顽强地活上几年,所以在4月10日探望先生时,我承诺先生,我会常来探视的。但我失信了,我借口忙,打算完成最后的教学任务再去养老院。这是我对先生的第一次失约,但却是无法辩解和弥补的爽约,我想问问苍天,我这一次的错误是否还可以留待将来面见先生时当面认错?

 

 

 

图为2017年11月12日先生79寿辰时的留影。先生此时虽已糊涂,但尚有一点表达能力。

 

几天来,先生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于眼前,总是夜不能寐。“头七”,按照民间习俗,是给亡人的第一个祭日,便想写点东西以寄托哀思,行文至此也算对自己有个交待了。

谨以此文献给恩师王余生!祝愿先生在天国还能与师母相聚,不再痛苦,只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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