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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陈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18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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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不及

(一)

   深夜的黄浦江两侧,依旧灯火辉煌。只是夜深了,一切归于平静。张元新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一头一脸的冷汗。张元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拿起床头的江诗丹顿一看,才凌晨两点,他闭上眼睛试图再次进入梦乡,可睡意已经全无。

张元新叹息了一声,整个人虚脱似的倚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可那个噩梦却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浮现,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放下,放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是没办法,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恶毒的人!”

   两种声音在大脑中响起,相互交织。张元新头疼欲裂,多少夜这个样子,已经记不得了。

   几乎每天在睡前都要靠洋酒催眠,张元新只喝那种昂贵的轩尼诗。半夜两三点就被噩梦惊醒,天天如此。

   此时的三百多平方的复式豪宅里只听到空调机送出冷气所发出的轻微声响。张元新从床头柜上拧开药瓶,将三粒安眠药倒进口中。

   作为早年来上海滩打拼的外来一族。张元新算不上很成功,但也还过得去。早先从瓦工、水电工做起,到自己拉起一支队伍,也不过短短十几年时间。但这十几年时间里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最明白。上海滩这个地方,说怪也怪,都说上海人精明,可上海装潢装饰的价格就是高,利润就是大,比自己的老家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了。细想想也不奇怪,人家一套房子几百万,上千万,装潢上花点钱相比房价来说那还是小钱。

   张元新把家乡里手艺最好的几个工人都拉到自己身边。家乡的建筑业在国内首屈一指,那几个工人做出来的活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活儿好,收费又低,一传十,十传百,生意就源源不断。张元新乘势而上,注册了一家装潢公司,从家装发展到工装,生意也就在上海滩越铺越大。人到中年,总算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不管生意上是如何的不咸不淡,但只要公司在开张,就得硬着头皮混下去。但做工装和做家装虽说都是装潢,其实差别大了去了,首先工装体量大,利润就大,再者里面猫腻也多,需要协调处理的关系就多,形势所迫,张元新不得不出入上海各个饭店和娱乐场所,花花世界的那一套不懂的也懂了,不会的也会了。纸醉金迷的背后是对生活的苟且。看起来公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生意场上轰轰烈烈,可一年忙到头利润仍旧微薄,甚至还不如原先做家装来得实惠,但盘子铺出去了,再想回到原来的个体户已无可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日子还得继续下去。

   所幸的是张元新的妻子吴梅虽然是从乡下来,却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当张元新拥有第一桶金的时候,吴梅就千方百计地在徐汇买了两套小小的二手房,那是上海的房子还是白菜价。不久女儿张婷婷从乡下转来上学,又将两套小房子换成三套大的学区房。一套自住,两套出租。此时上海的房价开始涨势加速。吴梅又看准时机,在上海浦东新区的黄浦江江景豪宅中按揭购得一套三百多平方的复式豪宅。不久上海的房价登峰造极,当初的三套大的学区房每套早已过千万,吴梅果断出手卖掉,赚的盆满钵满,这十几二十年,吴梅除了带孩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倒腾房子,算起来不仅白得了一套无敌江景豪宅,手上还有了几千万的积蓄。张元新天天起早贪黑,到处陪笑脸,到最后只落得一个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公司。而吴梅手上几千万投资理财的收益,足以秒杀了一些小型企业的全年利润,更使得张元新相形见绌。

    吴梅不仅房子倒腾地风生水起,而且培养孩子更有一套。张婷婷在老家读书时就是优等生,来上海后更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地考取清华后又去了美国,如今吴梅功成名就,又实现了财务自由,全世界的去旅游,今天去纽约,后天说不定就去了伦敦。

    偌大的豪宅里常常是张元新一个人,他站在高档的立地窗前,透过黄浦江看到浦西的灯火阑珊,人到中年,生活变得猥琐起来,张元新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寞和颓唐。玻璃中依稀有着自己的影子,头发日渐稀疏,发际线一天一天往上走,白头发更是不屈不挠地顽强地生长,肚腩怎么锻炼都小不下去。人生一眼望到头了吗?张元新骨子里是不喜欢平淡生活的,生活中似乎缺点什么,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见到吴莉莉那天开始的。

(二)

    张元新第一次见到吴莉莉是在商会组织的尾牙酒会上。年终岁暮,商会那个弥勒佛模样的黄会长每年总要组织一次声势浩大的酒会,各方神仙闪亮登场,政府的要员也会上门祝贺。热闹喧哗的背后是无限的商机。张元新每年出二十万买了这个副会长单位就是冲着这个而来。年终岁末,张元新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上海滩上的装潢业越来越难做,竞争越来越激烈,有品牌没牌子的,有资质的打游击的,都挤破头想方设法分享这块有限的蛋糕。公司忙了一年,账面勉勉强强做到持平。但不管怎么样,老板的谱总要摆出来的。酒会安排在浦东陆家嘴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离张元新家很近。张元新下午早早回到家,泡在浴缸里小睡了一会儿,起身换上那套从意大利定制的西装,领带打好,照照镜子,身材保持得还很好,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们,应该很优秀了。他抓了一大把名片,起身步行至酒会大厅。找到自己的座位时,眼前一亮,身旁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当他走近过去,心中怦然心动,身旁这位正是自己多年来最喜欢的类型,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瓜子脸,一头秀丽的长发随意的披落在脑后。尤其是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得像一池秋水,每一项都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张元新顿时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起来。他暗笑了下自己,怎么回事?风月场所去了趟数多的数不清,见了美女怎么还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张元新拉开椅子落座后,吴莉莉朝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即递上一张名片。

    这种酒会名义是商会聚会,实质上就是联络感情,从中寻觅商机,至少大多数人都有这个目的。几杯酒过后,两人似乎十分投缘,也就越聊越深,吴莉莉来自东南沿海的一个省份,大学毕业有几个年头了,一直在上海漂泊。

   “你们那儿好像有两样东西在全国驰名?”张元新酒喝得恰好,话就放开了。

    吴莉莉会心地一笑,迅速抛了个媚眼:“对,一是电信诈骗,二是铁观音。我们那儿到处都是山,工业又落后,从事电信诈骗的人很多,经过媒体一炒作就在全国出了名,就像民营医院都是莆田系的一样。不过我们那儿青山绿水,铁观音茶叶是真的好。”脸上一片坨红的吴莉莉随手从包中掏出一小包茶叶递给服务员冲泡后,亲手给桌上的客人斟上。

   “那我们以后有口福了,经常会有好茶喝。”

   “喝茶没问题的。不过我要有好多事情请大哥帮助呢!” 吴莉莉扬起一张含春的俏脸。

     张元新话接的很快,“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在一张桌上吃饭也是前生前世修来的,你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酒会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出酒店大堂,张元新觉得不远处东方明珠塔的霓虹灯今天似乎格外炫丽。就在两人依依不舍要分别之际,吴莉莉扭扭捏捏地向张元新提了个要求:“张总,快过年了,您公司里发年货能不能进点我们的铁观音茶叶和轩尼诗洋酒?”

(三)

    张元新昏昏沉沉地醒来,直觉浑身无力,催眠药的药效还在,头晕乎乎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屋内依旧漆黑一片,床头江诗丹顿的指针发出绿莹莹的光,时针指在上午十点的位置。张元新匆匆洗了把脸,赶到龙华寺。龙华寺的部分装潢是张元新做的。张元新一脚跨进主持的禅房,主持智远刚做完一场法事,在禅房喝茶。见张元新风风火火闯进来,也没起身,伸伸手示意张元新坐在茶桌对面,分出一杯茶递过去。张元新站在智远对面,也没落座,将茶一口喝干,把茶杯放在茶桌上,“智远大师,我要做场法事,你要亲自做,超度亡魂。”

    智远看看张元新,给空着的杯子里续上茶。轻轻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幻,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张总别急,先坐下静静心,喝完这杯茶,听我给你讲讲佛法。”

     张元新刚坐下来,一阵钟声幽幽地传了过来,胸中就是一阵激荡,旋即回归平静,清茶过后,心里觉得特别的平静,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从身体慢慢升起。  

   “张总知不知道人生四大苦是什么?我来告诉你,一是爱别离,二是求不得,三是怨长久,最终的还是放不下。我看你恍恍惚惚,有些事情还是要放下,繁华过后都会归于平静……”

    上海中午的天气不仅热而且压抑,智远跟张元新很熟,见张元新魂不守舍,就留他在斋堂里用餐,再开导开导。用完素斋后,张元新昏昏沉沉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寺庙大门,失魂落魄的开着车漫无目的乱转,不经意间拐上了延安路高架,一路开到漕宝路附近,习惯地在一个破旧的老小区路边停下,摇下车窗,抬头看着对面四楼空旷的阳台,仿佛就像往常吴莉莉站在那里候着他。认真地说,与吴莉莉交往的这两三年光景里,直到那天晚上吴莉莉约他进这间房子之前,和吴莉莉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吴莉莉似乎很忙,一天到晚的忙,经常不在上海。

   张元新仰头倒在驾驶座上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

  “我怀孕了,是你的!”老房子的光线很差,更显得套着一件家居服的吴莉莉脸上的阴晴不定。

     张元新仿佛晴空一个霹雳,顿时呆在那儿,半天回过神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生下来,三十多了,想要个孩子,但我不想孩子没爸爸。”

    张元新思考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顺势而为的道理。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么一步,总是要面对的。“好吧,你先生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张元新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离开小区,钻进车里,摇下车窗,远远地看到吴莉莉依然站在阳台上,目送他离开,以后每次来这里都是这样,吴莉莉都要站在阳台上目送他离开,起初是挺着大肚子,后来变成抱着孩子。这使他觉得心里有着一丝丝的温暖。

    张元新一边开车,一边回想起与吴莉莉在一起的这几年。真的是非常非常爱这个女人,尽管相聚机会并不是很多,却丝毫不影响对她的疼爱。吴莉莉提出的要求他几乎都尽力满足了她,吴莉莉身上总是有那么一点神神秘秘,他试图去探索她那个未知的世界,可是只要触碰到那些神秘的边缘,总是被莫名的弹回。

(四)

    两个不速之客闯进了张元新的办公室。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自称叫张新的警察首先开口:“张老板,我叫张新,你叫张元新,我们名字就差一个元字。”

   “我是元旦那天出生的,所以取名元新。”

   “你认识吴莉莉吗?”张新突然问道:

    张元新楞了一下,心里迅速翻了个儿,该来的还是要来,想不到这么快。

   “你们找到她了吗?她在哪儿?”张元新面无表情地问着面前两位陌生的客人。

    两人对视一笑,张新慢悠悠地开口了,“这个问题应该我们来问你,你应该最清楚。”

     张元新突然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袭来,从酒柜中拿出三个酒杯,将一瓶轩尼诗打开,倒上酒,脖子一仰,痛痛快快地将一杯酒一干二净。

    “说吧,你们要听什么,我们去哪儿?”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张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吴莉莉的。”张元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应该知道吴莉莉从事什么工作的!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回去后什么事情都会水落石出。”年轻的陌生人掏出一副明晃晃地手铐,熟练地给张元新铐上。

   警车呼啸而去,走的那条高速路张元新太熟悉了,他走过无数趟,和吴梅走过,和吴莉莉走过,独自一人开车走过,如今却变成一条不归路,自己的人生也将在这条路上划上句号,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清零,大多数不可预料,可他张元新的人生清零却已经看到结局。

(五)

    张新接到报警和搭档赶到河边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来。一位早起的垂钓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钓上一个旅行箱,旅行箱非常沉,垂钓者没敢打开,直接报了警。张新和搭档打开时,一阵恶臭迎面扑来,里面是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其中一具是成年女性,还有一具则是个婴儿。箱子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尸体高度腐烂,衣服也都腐烂,没任何随身物品。张新打开失踪人员信息库,没有相匹配的数据。一度,这个案子成了无头案。张新是个做事很认真的警察,他将死者身上的衣物提取出纤维进行化验比较,试图发现蛛丝马迹,但仍然令他大失所望,死者身上的衣物太过普通,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按照常理,这个案子就该放一放了。就在即将走进死胡同的时候,却从化验室传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成年死者的胸罩所使用的纤维是一种特殊纤维,各大商店所售的胸罩均不会使用这种纤维,一下就将死者锁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再查下去,这种胸罩是传销商品,而传销组织的总部在上海。案子到了这里,死者的身份就很快浮出水面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死者就是吴莉莉?”提审张元新时,张元新觉得非常疑惑,百思而不得解。自从将吴莉莉母子沉入那条临近高速的大河后,张元新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有没有什么破绽留下来,应该是天衣无缝,旅行箱很普通。箱子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他还是不放心,又到事发地点去过几次,每次都很太平,偶尔会碰到几个钓鱼爱好者,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警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吴莉莉从事什么职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张新又重复了这句话。第一次见到张元新时,张新也是以同样的语气询问同样的问题。

   “吴莉莉没干什么,只是空闲时推销点酒和茶叶,怀孕后基本就不干什么事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吴莉莉!”张新叹了一口气。

    张新和搭档费尽力气找到那家卖胸罩的传销组织时,负责人如临大敌,一再宣称自己生意的合法性。使用这种胸罩的客户是小众人群,客户群体并不多,传销组织对每个客户都有详细的资料,产品消费者不仅是客户,也是潜在的销售人员。很遗憾,张新查了整整两天,并无所获。就在张新打算收工离沪的时候,传销组织的老板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引起了张新的兴趣。“生意越来越难做,个个下线像吴莉莉就好了。”

   “吴莉莉是谁?”

  “一个女孩,原先在我这儿做,做的非常好,业绩提成也可观,好久没有联系,你知道我们这行人来人往的,流动性非常大……”

(六)

     “我们相互放过吧!再这么处下去对双方都是折磨!”吴莉莉对坐在餐桌对面的张元新说:

     张元新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今天的吴莉莉像换了一个人。自从吴莉莉怀了孩子后,他觉得对吴莉莉越来越依恋,有了孩子后生活似乎有了奔头,心里不是没有产生和吴梅离婚,然后给吴莉莉一个说法的念头。特别是看到儿子出生,孩子的可爱模样激起了他对未来的憧憬,虽然公司的经营并不理想,一直在走下坡路,虽然人到中年,生活或已定型,但为了孩子,张元新骨子深处的雄心又被燃起。听到吴莉莉的一番话,张元新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

   “你再给我点时间,等吴梅和张婷婷在美国拿到绿卡,我们就结婚。”

   “鬼才相信你说的话,女人能有多少好时光,这几天,我认真考虑过,我们分手吧!”

    张元新盯着吴莉莉那张冷酷的脸,吴莉莉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耍脾气,显然她今天说出的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但张元新非常珍惜这段感情,但事已至此,还可以挽回吗?他觉得心里非常非常乱,胸口一阵绞痛,将十指插进日渐稀疏的头发里,垂下头,湿乎乎的东西在眼睛里直打转。诚然,以他的能力,不能给吴莉莉和孩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一年多来,只能是给吴莉莉提供必须的生活需要,就这些对于张元新来说,也已经很吃力了。张元新也明显感觉到吴莉莉一天一天的冷漠,他只是恨自己没本事。

    张元新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中的情绪。

   “有没有余地?可不可以从头来过?”

   “没有,我们在一起没有前途。”

   张元新沉默了片刻,无力地站起,走近婴儿床,凝视着熟睡中的孩子,好久没说话。

   “你就看在你儿子的面上,给我们娘儿两买套房,要全款,我的产权,以后不至于让我们母子流落到大街上,无家可归,再说有房子孩子才能上户口。”

   “上海的房我买不起。”

   “买不起就买在上海周边,你老家也行,我只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七)

    张元新和吴莉莉是在元旦中午赶到张元新老家的楼盘售楼处。之前,吴莉莉就做足了功课,上海周边城市的房价一直在涨,而且供不应求,张元新老家也不例外,这家元旦开盘的楼盘是个高质量的楼盘,离上海并不远,高速个把小时就能到,吸引了大量上海的投资客过来买房。元旦那天,售楼处人山人海,两人挤到售楼小姐前,挑了个号。张元新的手机响个不停。张元新掐掉,可打来的人依旧不依不挠。张元新不得不到一个僻静处,接听了电话。

   “张总,你怎么现在才接?大剧院的装修项目甲方突然要求今天下午缴纳两百万的保证金,项目设计方案书也要求下午三点前送到,两样东西不到的话,一切都免谈。你再不来公司,我们前期所做的工作就要泡汤了。”电话里的声音很急。

“知道,不要你来教我!”张元新烦躁地把电话掐掉。他挤到抱着孩子的吴莉莉身边。吴莉莉正在和售楼小姐商谈细节,合同也已签好,就等着张元新来刷卡付钱了。

  “我们能不能付个首付,先将房子定下来,然后按揭付款。”张元新和售楼小姐商量。

  “不行,我们公司要求全款,何况这位小姐答应的是全款,我们才保留了这套房,如果没有全款。我们就要考虑其他客户。”

   “能不能商量商量?”

   售楼小姐冷冷地看了张元新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掉了,留下尴尬的张元新和抱着孩子的吴莉莉。

   “张元新,你什么意思?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全款的吗?你怎么突然变卦了。你耍我们母子两!”

    张元新不曾想吴莉莉当着这么多人就开始发飙。只能好言好语的宽慰吴莉莉。孩子这时也不识时务地哇哇大哭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在张元新的老家,说不定人群中就有认识他的。张元新好说歹说将吴莉莉劝到车上,摇上车窗,细声细语地对吴莉莉说:“莉莉,公司确实有点急事,需要赶回去,而且要动用一大笔钱做定金,房子的事我答应过你,肯定会说话算话的,你就放心好了,这个楼盘不行还有下个楼盘。”说完后,发动汽车就要往回赶。

    “你放屁,大男人说话不算话,今天你一定要把房子买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张元新侧过头看着吴莉莉那张气愤的扭曲的脸,竟然觉得是那么陌生。他没理会吴莉莉的愤怒,车头一拐,直接上了高速公路。

    吴莉莉发现张元新将车拐上了高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抓住了方向盘。汽车正在高速行驶,张元新也没想到吴莉莉会来这一招,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车撞上了高速道路的水泥隔离带,所幸是在中午,基本没有来往车辆,并没引起连环车祸。张元新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吴莉莉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仍然将张元新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张元新大吼一声,“够了。”

   这一声吼又激起了吴莉莉的愤怒,将孩子扔在后座,腾出两手去撕张元新的脸。张元新实在忍无可忍,使劲卡住吴莉莉的脖子。一边用力,一边喃喃地说:“冷静点,冷静点。”

起初吴莉莉还在不断挣扎,过了一会儿就没有声息了。张元新这才意识到可能铸成大错,一边拍打吴莉莉的脸,一边喊着:“莉莉,莉莉!今天是我生日,你别吓我!”

    张元新彻底傻了,一阵深深的恐惧从心头升起。而孩子却不依不饶地大哭起来。张元新心乱如麻,回过头呆呆地看着后座上的孩子。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张元新嘴上不停的念叨,可孩子依旧哭个不停,一声比一声高。张元新这时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看着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实在不忍心下手,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梦寐以求,花了极大代价才得来的儿子,如今却要毁在自己手里,但不毁掉孩子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张元新权衡来权衡去,将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孩子,闭上眼,颤抖着双手掐住孩子的脖子。张元新浑身颤抖,闭着眼,可眼泪却哗哗的流出来。孩子很快就没了声息。

张元新做完这一切,人就像虚脱了一样。他知道事情还没完,从后备箱取出旅行箱,将吴莉莉和孩子装进去,从最近的一个出口下了高速,将旅行箱扔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大河里……

 

(八)

    张新最后一次提审张元新过程很顺利,张新将审讯笔录收好,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这里有份DNA检测报告,你自己看一看。”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我不想看。”

  “我建议你还是看一看。”张新说完,起身将那份文件打开,放在张元新面前。

    文件赫然写着,“经检测,死者(婴儿)与张元新的DNA相似度为0.05%。”

   “这份报告什么意思?”

   “DNA检测,死去的婴儿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你胡说!”

   “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你亲生的。”

   抬头看看窗外,太阳就快落山,残阳如血。张元新挣扎着想拿起那份文件,带着手铐的手却怎么也伸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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