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8年前,我对陕南宁强县的了解还是一片空白,活了四十多岁,一直在长三角生活,压根就没听说过中国这块大地上还有宁强这个县。直到苏陕合作开展得如火如荼,我所在的江苏南通市港闸区和宁强县结对为友好区县,双方互派干部交流工作,来往密集,经济文化交流此起彼伏。
2018年初夏,作为港闸区的中国作协会员,我受邀去宁强县开展文化交流。宁强县空气清新,下飞机坐车穿过莽莽秦岭,来到宁强地界,身心为之一震,可能是空气中负离子含量高的原因,虽然长途跋涉,却毫不觉得疲乏
宁强县文联主席王化滨和宣传部严明都是年轻人,年纪小我很多,但和我非常谈得来,一路上和我形影不离,在他们二人的细致入微的介绍下,我渐渐进入角色,开始喜欢上宁强的一山一水、一树一木。回通后,我写了篇散文《笛羌之歌声声长》,发表在2018年7月7日的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上。王化滨第一时间看到后,给我打电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在电话里花了很长时间给我介绍宁西的传奇和建国初期的革命历史以及解放以前宁西民团的一些传说,一下子就将我的心抓住了,那段时期我刚好处于创作真空期,在寻找一些素材,之前我也拜读过叶广芩老师的《青木川》,心中就有一丝萌动,说不动宁西的剿匪故事会创作成一个非常优秀的小说。
在化滨主席的力邀之下,我在2018年8月第二次赴宁强,这次待的时间就长了,在宁西广坪、青木川、大安、阳平关等乡镇采风,寻找当年解放军在宁西剿匪的影子,但很遗憾,由于隔了近七十年,当年的知情人大多都辞世了,细节不够多,不足以支撑一部长篇小说。正当我情绪低落,打算心灰意冷地离开宁强时,化滨主席神秘地朝我眨眨眼,对我说:“明天,我请张大明老师陪你再去青木川。”
时值盛夏,西安也好、南通也好,温度都快接近四十度,但青木川在郁郁葱葱的群山环绕中,清凉宜人,是个天然的避暑圣地,晚上睡觉不但不要开空调,还要盖层薄薄的毯子。在青木川,初见张大明老师,老人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铄,一点不像七十多岁的人。他听说我是为了写一部解放军在宁西剿匪的小说而来宁强采风时,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眼中竟然有泪花闪烁。
“我等这一天,已经快三十年了,我要在有生之年对广坪的烈士有个交待。”老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血色黎明》,是他三十年前担任广坪乡副乡长时采访解放初期宁西解放军剿匪的当事人,留下的珍贵资料。这些当事人大都已经离世,这些资料就显得弥足珍贵。在随后的时间里。老人陪着我在大山里行走,一点一点给我讲述他所知道的当年解放军在宁西剿匪的细节,人物的个性,那些如烟往事仿佛被大风吹走了尘埃,鲜活地又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些可爱可敬的英雄人物和特色鲜明的民团枭雄,好像就在大山里行走。
我离开宁强的最后一天,张大明老师陪我去广坪后山的烈士陵园,我们祭奠了在解放初英勇献身的革命先烈。
与张大明老师分手之际,张老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陈老师,我们宁强是国家级贫困县,你无论怎样也要将这部红色文化作品创作出来,告慰那些为新中国牺牲的烈士们。”
我没说话,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耍不耍微信?我们加个好友?”张大明老师看我的时候竟然有一丝孩子般的顽皮和羞涩。
回通后不久,我即收到一个大大的包裹,起初我并没在意,打开一看,是张大明老师几十年期间购买、收集的多本解放军就在宁西剿匪的珍贵史料和他所采访、了解的相关史实。我电话拨过去。张老师在电话那头说:“这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压箱底的,我连老伴、儿子碰都不让碰,陈老师,我相信你,全部提供给你……”
我在电话的这头沉默了良久,一向口才极好,在课堂上能脱稿讲两三个小时的我竟然长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后来,我在国内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在微信圈转载后,张大明老师每篇都认真阅读,并转发推荐,给我以极高的评价。
创作的艰辛不需要多说,每当在创作的艰难时刻,我在宁强的朋友们都时时刻刻在鞭策我、鼓励我。我每天晚上在敲打电脑键盘时,觉得为新中国成立而献身的革命烈士都在注视我。
一部十五万字的红色长篇小说《青木拂晓》杀青后,我战战兢兢地将初稿送给宁强县委和张大明老师。他们给了我很高的评价,也真诚地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
几轮修改后,这部红色文化小说已经定稿,已提交到凤凰文艺出版社走出版流程。《青木拂晓》这部小说在高手如林的江苏作家中脱颖而出,被江苏省作协列为江苏省2019年重点文学作品创作扶持。著名作家范小青主席、著名评论家汪政老师都对这部书提出了很高的期望。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正在伏案敲键盘,化滨主席和张大明老师不约而同地打来电话,邀请我再去宁强走走看看。我出神了好久,仿佛呼吸到了秦岭巴山洁净如洗的空气,闻到了麻辣鸡和核桃馍的香味,感受到宁强县朋友们的那份真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