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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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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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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枣树

乡下院子里的枣树又开花了,密密匝匝的小黄花点缀在一丛丛绿叶间,散发着一缕缕幽香。院子里的枣树是母亲当年亲手种下的,转眼数十年过去了,曾经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光阴荏苒,枣树和我都长大了,母亲,却老了。

当年,刚落成的院子还没有树木,母亲从姥爷家扛回来一棵小孩胳膊粗的枣树栽种在院子里,家中没有自来水,母亲就从一里地之外挑水浇树,一担又一担地挑,数不清挑过多少担。枣树得到了精心的管护,第二年后,枣树吐绿抽枝挂果,像把大伞撑在宽大的院内,着实让邻里惊讶,无不啧啧称奇。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赚钱。我觉得母亲当时选栽枣树,也应该与此有关。枣树发芽较迟,别的树木已抽出嫩芽,它才绽露出新叶。五月,枣花枝头悠然绽放,是对称菱形,娇小清新淡雅,花瓣半个厘米大小,黄中夹绿的米黄色的小花挂满枝条,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弥漫在微风中,既不张扬,也不藏拙,引来无数的蜜蜂飞舞穿行。在树下,仰望着,绽放的花蕊似张张灿烂的笑脸,深深地饱吸一口,枣花甜甜的味道透彻心脾,人顿时清爽起来。脱掉花蒂,枣花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透着一股素雅纯朴静逸之美,地上像撒了一层金粉,不忍轻拈,母亲不舍得扫掉,想让它多留几天,只能让心轻轻的拂过。枣花谢后,油绿的叶子下就会慢慢滋长出一颗颗清润的小枣,小小的枣子像米粒一样。在夏日阳光的普照下,青青的小枣一天天长大。枣树的枝叶也渐渐茂盛起来,一张浓绿的大伞如棚似盖般撑开,溽热如焚的夏天,在枣树下拿把躺椅,小憩片刻,轻摇蒲扇,听蝉鸣雀语,如隐士般乐活。

到了农历七月,枣皮打蜡一样油亮亮的,泛白,半青半红,泛红,压得树枝弯下了腰,红的亮艳艳跳动的火,绿的闪莹莹翠透的玉,丰满诱人的枣挂满树。枣熟了,邻里来院聊天,赶巧掉下两颗,正好砸在脑袋上,用手捡起,搓搓送到嘴里,“咯嘣”一咬,甘甜清脆。七月十五枣钻圈,八月十五晒半干。打枣是一年一度的节日,充满乐趣,左邻右舍的大人还是孩子,都会跑来凑个热闹,脸上挂着笑意,香甜气息混合着其乐融融之乐,友好而和谐。母亲在枣树下铺上几张很大的油布,父亲用绑上铁钩子的竹竿,钩住枣树枝条晃动、敲打。枣像夏天豆大雨点般砸下来,如阵阵枣雨,砸在我们的头上、身上,粒粒红枣滚落在油布上,真个是大玛瑙小玛瑙落满院。我们孩子欢快地叫着、笑着,埋头在枣树下捡枣。倘若捡到大的枣,用手搓搓往嘴里塞,还会拿来争论大小。母亲是个勤劳的主妇,到了打枣时节,在院子用砖头支起高粱秸编织的席子,把收获的枣摊在上面晾晒。晾晒干透的枣大部分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钱补贴家用。剩余小部分用布袋装起来,用作春节和端午节蒸年糕、包粽子。打下的鲜枣,母亲不忘给左邻右舍送一碗,也尝尝鲜。

鲜枣吃起来甜又脆。母亲告诫我说:“鲜枣吃多会不消化,涨胃拉肚子。” 至于那些干瘪的鲜枣,加入冰糖用清水煮熟,枣子裹了层透亮的蜜液,吃到嘴里, 又软又甜,才知枣甜得如醉如痴。母亲选绿色的、个大饱满、光洁无暇的枣制作醉枣,洗净晾干,涮过白酒放进罐头瓶里,瓶口用塑料薄膜封住,过些时日,枣子变绛红色,吃到嘴里,微微透着酒香,又脆又甜,吃起来另是一番风味。

枣树,如同母亲一样,朴实耐劳,忍辱负重,从不争宠邀功,只是默默奉献。在母亲呵护下,我们姐弟和枣树都已长大,搬到了县城居住。回到乡下庭院,抚摸苍劲干裂的躯干,还是熟悉的模样,枣树上叶子一色青嫩。枣树上的纹路是我们生命的纹理。空气弥漫枣花香,香气从晶莹的花瓣中散发出来,或淡雅,或清逸,载着久远记忆,穿透时空,丝丝缕缕飘得很远,轻轻闭上眼,细细品味,对母爱的理解愈加深刻。

枣树是最具情感伦理的树。一如家里的成员,陪伴我们走过风风雨雨,共同历经岁月的流逝,分享生活的酸甜。院子里有棵枣树,都带有人的体温。因为枣树里居住着故去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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