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新绿
陈雪
年前去了一趟花市,我看上了一株墨兰。
紫竭色的陶盆像古董,顶部的喇叭口处还镶有一圈花边,兰叶从铺满白色碎石的缝隙中钻出来,一片片、一层层地展开,绿叶丛中又伸出三枝高高的花茎。其中两枝并拢,倚靠生姿,另一枝则旁逸斜出,弯成一个S型的弧度,再向上挺拔,酷似双手作揖的拜年状。
看着兰花的勃勃生机和可掬形态,我把盆景安放在书桌的最显眼处,希望它带来一个喜庆祥和的春节,也带给我一年的好心情。可是我失望了。这不因为兰花,而是因为疫情。年前买花时,我丝毫感觉不到疫情与我有关。堂弟陪着我去花市,拥挤的人群中,看到稀稀落落的几个戴口罩者。堂弟对我说,我们没有口罩。我却对他说,你张开嘴巴呼吸吧,一座千万人口的城市,就那么几个疑似病例,怎么可能一下子传到这里。但事情真是令人无法意料,只过了一天,武汉不断传来告急的坏消息,而且完全打乱了我的春节安排。儿子回家的机票退订了,儿媳探亲的行程取消,年后回乡下的计划也彻底泡汤。再过两天,武汉封城了,到了大年初一,公共卫生一级响应一发布,各大城市相继封路,小区村镇限制出行,连老家乡下都封路了。此时我才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才急着去找口罩和消毒药物。
初二那天,离我家不足百米的楼层发现了疑似病例。我在车上亲眼看见穿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将患者抬上了救护车。整个小区都紧张起来。就在当天,小区四门封闭,出入严控。从这一天起,我一直蜗居在工作室里,基本没有迈出门槛。开始几天,看看书、练练字,倒不感寂寞。有朋友发信问候,我还在调侃:“墨兰陪我读闲书,挺好”。 可是,一周过去后,二周过去后,原来所期待的拐点并没出现。年没过好,元宵也闹不成了。朋友问:“你不是有创作任务吗?不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长篇写出来”。 若在平时,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如今我根本无法安静下来写作。每天从电视、手机看到的新闻,都是疫情不断扩散的消息。几万人的医疗队,奔赴湖北救援仍然捉襟见肘,可以想象需要救治的患者是如何众多和危急。我站在窗前,看着冷冷静静的街区,看着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异常的死寂令我头脑一片空白,心中满怀悲戚。我一概记不起此段读过什么书,改过什么稿,也完全忘记了给那株墨兰浇水。
人非草木,孰能无忧?其实花草也通人性,墨兰此时蔫蔫的,完全没了年前的神采和态势。
看到电视上医护人员日夜忙碌的身影,我们却只能宅家,心里怪不是滋味。病毒是魔鬼,看不见,摸不着,惟有医护人员可以对付。因此,自觉隔离,坚持宅家又真是最好的配合。
宅家的日子无事、无聊,却也无暇顾及那株墨兰。不经意间,看见鹅黄色的花茎变成了黑色的干枝,像插在盆上的几根小铁丝。它在何时绽放?又在何时凋谢?竟全然不觉。幸好,叶片仍然嫩绿,新芽仍在抽出。它虽然没给我带来年的喜庆,却默默地陪伴我度过了数十个揪心的日日夜夜。
疫情过后,我们是不是会更加自觉地尊重科学,善待自然,与花草虫鸟共同拥有这个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