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府路旧居

上饶新建路已改称相府路许久，自己搬迁到滨江西路多年，但记忆有时仍逗留在新建路121号那文工团大院发生过的一切:二十年的春夏秋冬，二十年的风吹雨打，似乎瞬间即逝，又如漫无边际……

新建，系抗战被日本敌机炸毁而重修的街道；相府，指这儿曾是明代夏言住过的地方。其实，至今大官夏言的痕迹一点也没有了。不过，这儿直通抗建路步行街，又紧靠八角塘大菜市场，属城市中心，大街小巷四通八达，方便极了。

这儿曾是单位与宿舍混杂，群艺馆占了大院的东边，约三分之一面积吧！？逐年盖起的三栋楼房已破旧，衰老长满了皱纹。今非昔比，许多熟人、许多故事、许多争吵、许多岁月，由此进进出出……有些，踪影早消失在地平线外，永远永远……

      一个大院我的居住处搬了四间（套），上上下下；我的办公室换了无数，分分合合。反正无所谓，事业照样做，桌椅将就用，日子清贫过。那位调来，这人走路，正常。人生到此转一圈，自己却没迈出去。环境呵，不是舞台像舞台，并非演戏似演戏……我常思，我老想，命运便如此，不多说！特别是那二室一厅一厨的2楼为最后住处，度过4000多个日日夜夜。进屋厅堂成过道，中间书房又兼客厅，本人处女诗集《我是蒲公英的子孙》直至长诗《邓小平颂》等，连续九部诗著均在这居住时出版。由于房屋东西朝向，夏天热，夜晚常常睡书房地下。头顶吊扇转，一床4尺宽的老式竹蓆伴我暑天梦。此物系我“文革”前还在修水县白岭中学任教的历史见证，自己负责的班级一位学生代订做的，麻烦他由黄龙山上步行20多里坎坷小路挑下来……农民孩子的情，大山深处的爱，伴我差不多用了足足40个盛夏……

       人一生总有后悔事，我选错了文学干部并将其调入群艺馆。没喝人家一杯茶，未得同行一声赞，从五府山好不容易让其进来了。人心恶，苦难言，评职称，告刁状，倒霉之火引烧身。目睹一切，才有已故领导挑明一句真情亮，长久回味含义颇深刻……

      文人想提拔，画家思升官，正当途径或具备能力也可以。不过，一笑话世间流传，一位同单位副职去粮站买米，排长队好不容易挨着窗口，发现供应卡没带，赶紧回家拿。又站队继续前移，快买着时又忘了米袋。供应卡与米袋都有了，买时又差些钱。总算办完把一袋米放在自行车后座，重返住处突然觉得大事不好，整家人口粮路上丟掉了……众人餐桌边逗乐，讲述者味道浓，经历者只承认“过程排列有些出入”。当然，即使神来之笔也画不出官帽，画不出大米，去借吧？真的，该属于活人写死人以前的一段经历。

      单位的第一把手，我的入党介绍人，自己在群艺馆工作期间最好的朋友与长兄，我喜欢、他也愿意自己称之为“同志”。万年县宣传部初调来时，威望极高，人气极旺。一呆十几年，从党政全抓到只管支部，在群众眼中似乎一落千丈。其常讲的一句名言“管家三年，鸡狗都嫌”，确实对。然而，我会事事想起他：1980年，著名军旅作家彭荆风到上饶，我在王润兴菜馆请客拉他作陪；1983年，北京著名诗人、《十月》编辑部晏明到我住的一楼吃便饭，自己也请他到场；1994年，我在上饶供销社食堂仍把老同学、农学家刘毅和他叫到一起喝酒聊天……岁月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经费紧，保工资而不便多干事。我办刊物也全靠拉赞助，不发稿费。单位矛盾越来越多，我尽力调进一名业务干部，别人不领情，老与自己对着干，教训呀！私下，老领导笑着对我说：“你干过许多事情，偏这人没选准。不过，是我拍的板，我该负主要责任。”至今仍记得，晚年此书记对我讲了一句心里话:“单位只有你一人对我好。”不久，不幸倒在任上，再没爬起，再没法跟自己无话不谈。我为他写了悼词，泪沾湿字里行间。好领导葬在家乡鄱阳，退休后自己也没机会到墓前探望……群艺馆历史会牢记他的大名——李新唐。当然，对他也有个别跳梁小丑式人物……

       许多人都讲在单位上难相处，近交不如远交。尤其是我久呆的知识分子成堆里，文人相轻，各有所长，人不多又当了个头头，日子更难过。我想换环境，没办法解决，看来写诗文比接触人简单些。业余作者来找我，校文学社请我去，辅导辅导文艺创作更愉快。上饶师范的女孩子王静喜欢写点东西，常踏进自己的想法偏偏始终没如愿。农科所的老同学刘毅乐意闲扯往事，重燃起彼此的情谊却不幸被癌症缠绕。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进进出出于我的相府路旧居……

       我处的那个生活与工作环境似万花筒，感受由中年转向晚年以至于退休。人生的一角，单位的一角，浓缩过自己的后半生。留下的足迹找不着，可能只看得见有些韵脚跟诗，出现在泛黄的方格稿笺与个人专著、书报上……

       退休后，解脱了。一切时间的主动权，牢牢掌握于自己手中。帮市政府办公室编纂了7年多地方志、年鉴，凭请的几位老同志来自各部门，以前也不认识。就是这样，没恩怨，好相处，上半天班，够舒服。另外，每年还出外旅游、采风一两次，31个省市自治区、90%以上的地级市全走遍了。我对方志办主任讲：“自己出外起码个把月，钱就不必发啦！”但主任仍说：“照样发。那些事，回来仍属你的。”

   新家是旧居的延伸，退休是工作的继续……

   上饶相府路旧居，我人生的一个重要逗点……

                                                 2015.1．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