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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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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西双版纳等我来

 

谁在西双版纳等我来

 

西双版纳,古代傣语为“勐巴拉娜西”,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乐土”。

第一次知道西双版纳,是小学时读的一篇课文,叫《难忘的泼水节》。讲的是周总理在西双版纳和傣族人民一起过泼水节的故事。语文老师是个女的,声音柔美。她用抒情的口吻说,那个地方叫西双版纳,四季如春,以美丽的热带雨林自然景观和少数民族风情而闻名于世,是镶嵌在祖国南疆的一颗璀璨明珠……读这篇课文的时候,大约已经到了深秋。鄂西南的山区,早已寒风肃杀,我们嘴里吐着白气,冻得上牙磕着下牙,哆哆嗦嗦地敲打出童稚的声音:“火红火红的凤凰花开了,傣族人民一年一度的泼水节又到了……”坐在寒冷的教室里,我们多么希望能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温暖里,可以身着薄衣衫,让水流丝绸一样从我们的身体上滑落,让幸福在心底卷起漩涡,还仿佛看到了那火红火红的凤凰花正迎着桃李的指向盛放芬芳。每一个想象中的细节都多么完美无瑕。“那个美丽的地方,叫西双版纳。一年四季,浓荫匝地,繁花似锦”老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她用手指着挂在黑板上的中国地图,那是一只雄鸡的大腿部位。在一派空虚的沉寂里,我们顺着“鸡腿”进入到阔大的想象里,那里有明媚的阳光,美丽的孔雀,成排的椰林,斑斓的傣服,飘着白云的蓝天,还有漫天翩跹的蝴蝶……当然想到蝴蝶,已经又过了许多年,是读徐霞客游记的时候,他在云南旅行的日子里写了一篇文章“……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耸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窍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 时光轻盈,日子如落花流水,一晃就人到中年了。但这些场景还像一幅幅油画悬挂在被我回忆放大的瞳孔里,如同河流不能摆脱大海的吸引,向日葵无法拒绝太阳的召唤,西双版纳对我一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虹吸力量。

2018年的元月,《中国作家》杂志社组织一干作家去云南采风。电话那头传来女声,她的声音柔美,像极了童年时代的语文老师。我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问:“是去哪儿呢?”她说“是去西双版纳啊。”沉睡在心里很久的梦,一下子醒了,逸出来了。我不再犹豫,赶紧说:“一定去,一定去!”只是担心这个生长了三十多年的梦想,成了探在池塘里的那半抹花影,被风一吹,又噗地一闪,恐要隐去踪迹了。所以,得“一定去”!

 

大益茶庄的茶餐

大益茶庄位于被誉为“中国普洱茶第一县”的西双版纳勐海县,占地面积1500亩,海拔1200米,年平均气温18℃,是一个自然环境优美,集普洱茶科学研究、古迹文物保存、民族茶文化展示、茶马古道遗迹游览、纯手工采制茶体验、生态茶餐膳食和茶文化主题酒店服务为一体的庄园式度假胜地。

我们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安排的是吃茶餐,颇有创意。他们把茶香的美味融入日常三餐的美食享受,将养生茶与家常菜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让人尽享普洱茶健康饮疗、养生食疗的保健功效。每一道菜肴里都离不开以茶叶为辅助食材,所有这些充满想象力的融合,最终都形成了一种叫做茶膳文化的美食。医食同源,药食同根,每道菜就有了安心养神的功效。

国画大师作水墨画,一碗清水一砚墨,稍加勾勒,山水鱼虫就能跃然纸上,展现出一个缤纷的世界。庄园的厨师烹饪茶餐也是,他们赋予普洱大叶茶无限的想象,一茶多做,煎炸炖炒溜,同样出神入化。无论是团结生鲜时蔬,还是协同各类肉食,厚实的普洱茶叶都呈现出色香味俱全的姿态,并吸收配搭食物的滋味,或外脆里酥,或鲜咸回甘,口感奇妙。先说飘香排骨,是用上好的肋排,剁至寸段,洗净沥干再腌制半个时辰,油炸至金黄,只是收成小火,并不急着起锅入盘。那些浸泡在温水里的茶叶正舒展筋骨,等待着在文火中与排骨来一场生死挈阔的约会。整装上盘后,金灿玉润的排骨上沾着老茶叶,珠联璧合,尝一块,酥脆爽口,鲜香至极。再说茶香鸡。无论南北,无论炒,炖,焖,煨,鸡肉都是令食客们眉开眼笑的一道美味。把鸡肉和茶叶煲在一起,让经过炒揉和风干发酵后的茶叶充分吸收汤汁,饱胀丰满。鸡肉的鲜香滑嫩与茶叶的醇厚缠绵,在汤锅中相互对抗也相互交融,最后去腥提鲜,熬出了令人举箸难忘的惊艳效果。执匙入口,鸡肉软糯,茶叶鲜甜,汤色清澈微黄,齿颊生津,茶香馥郁。这一盅茶香鸡,合谋完成了茶与鸡的美妙叙事。还有茶叶与牛肉、竹虫的对话,都是令人击节赞叹的味觉体验。让人疑心百年老茶树的味道,早已润物细无声地进入到了味蕾。那是山的味道,风的味道,春天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有岁月的味道,幽幽古意自然而然荡漾在心头,就有了点境界高阔的意思。

吃过茶餐,又乘坐马车去开启了一段茶马古道的时光之旅。马是云南有名的“滇马”,这是云南当地的一种矮脚马,个头不大,但耐力强,能负重。若干年前就是茶马古道上最重要的运输工具。庄园内目保存了大量完好的茶马古道滇藏线上收集整理的珍贵文物,有古街、马帮驿站、滇西民居、西域天堂、县长旧宅、古渡口、中缅战争二战纪念馆等全实景茶马古道展示景点。设有纯手工制茶坊、茶叶博物馆、普洱科研体验中心等设施,让游客可以亲身参与最传统的普洱茶制作工艺。若时间充裕,可细细品味。

 

曼弄老寨的拉祜古茶园

普洱茶美味的前世是如画的美景。

下午,我们驱车来到了勐海县勐混镇贺开村的曼弄老寨,那是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拉祜族万亩古茶园。同行的导游告诉我们,拉祜族在历史上也被称为“猎虎的民族”。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狩猎是拉祜族男子最主要的工作,而在农业生产方面,主要由妇女承担,以种植稻谷和茶叶为主。他们的生存习惯已经从狩猎慢慢改为采集、种植茶叶,这片原始茶树森成了拉祜族男人最后的“狩猎”场。

曼弄老寨古茶园散落在一片原生态的森林里,湿气在海拔1700米的高处凝聚,一派云遮雾绕的景象,茶林整齐密集,满目苍劲,令人心旷神怡。这神奇的景象,是自然造化,也充满了神性和诗意。走近每一棵茶树仔细观察,茶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苔藓留住了水分,其上又长出蕨类、兰花等几种附生植物,特别是那种叫石觚的附生植物,是名贵中药。当地人形象地称其螃蟹脚,具有滋补养气的药效。古茶树间绿草如茵,冬瓜猪在茶树下悠闲觅食。举目望去,生长达数百年的古茶树情态各异,有的盘转虬引、有的修直展臂,树冠如伞。茶叶在微风中伸展,并汲取雾气和阳光,新的生命在暗处蓬勃,等待又一个枝繁叶茂的春天。那时节,蔚然的新绿将齐齐地站立枝头。在迎春的鸟语里,生长是一件多么寂寞又热烈的事情啊。

大家在古树的浓荫里合影留恋,这是一个有趣的场景。草,人,木,我们在这里共同组成了一个象形的“茶”字。这个象形的字,此时成了一种生活的看见,也是生命的呈现。茶变成饮品,不过是人对自然资源利用的表象活动。商业化,最终成了这种表象活动的重要分泌物。后来,有人用茶换马匹,又用马匹驼着茶叶去换取更多的马匹或者其他。在一段宏远的历史纵深中,应该是从盛唐的朝阳开始,到清末落日的余晖里,敲击大地的马蹄声一直络绎不绝。也许就是从这里逶迤而向远方,直到遥远的波斯国。若干年后,我们才把这条商道叫作茶马古道。如果展开一张世界地图,顺着脚下微小而确凿的点,就能连接川滇藏,一直延伸入波斯异域。一群碧眼虬髯的波斯人,在一堆来自中国的丝绸、景德镇瓷器和普洱茶之间流年忘返。他们隔着辽阔的大海、苍茫的群山,他们把来自神秘异域的瓷器、丝绸和普洱茶沦为一谈,泱泱大国被浓缩成了这三样器物。直到清朝,离这里很近的一个茶叶交易市场才被赐名“普洱府”。在更早的唐宋元明时期,这一带还名为“步日睑”、“步日部”,而茶名早已称作“普洱”了。其实普洱并不盛产茶叶,它只是一个交易的集市。记住“普洱”就够了,它来自中国云南就够了。也许波斯商人们并不在意茶叶的确切产地,就像我们并不在意脚上的“耐克”鞋可能产自福建某地一样。

拉祜族山寨坐落于古茶林之中,农家房屋掩映在茶树之间。茶与屋,人与茶,构成了一幅精美的天然画卷。茶树摇曳,绿植婆娑,他们诗意地栖居在这里。我们围坐在曼弄新寨的一幢吊脚楼里,烤火,闲聊,等着主人煨一壶烤罐茶。男主人将茶叶放进壶里在火塘边烤焦,然后冲入开水,待“噗嗤”一声响后再将泡沫捋去,最后才将茶汤倒入杯里。茶叶在温度里收敛光华,又幽花吐芳一样弥漫出馥郁香气,似乎每一片茶叶都隐藏了一个轻盈的灵魂,在等着滚烫的开水将她唤醒。烤罐茶的汤色微黄,如日光月影般澄澈,清香回甘,没有一丝苦涩味道。有了这样一壶茶,即使再寡淡的日子,也会变得温暖、富足而且有滋有味。我们就着一壶醇香的普洱,荡涤凡心亦恍若出尘,渡过了一段愉快的沉醉时光。“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如此甚好!

 

原始森林的孔雀和古树

原始森林公园离景洪城区很近,在澜沧江以北一处叫菜阳河的山谷内,素有北回归线以南保存最完好的热带沟谷雨林之称。同行的导游告诉我们,最有特色的是孔雀放飞,数百只孔雀从对面的小山顶向湖边飞来,满湖的流光溢彩,场面极其壮观。我们在湖边逗留了许久,只是为了等一群孔雀从山垭口成队地飞翔过来。在等待孔雀飞翔的这段空隙里,平静的湖面,摆拍的游人,远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公园里建设工地上的打桩机,显得很不真实。历史告诉我们,很多重要的事件发生前,许多时间、地点和人物,都是容易被遗忘的。大家绝不会在微信朋友圈里展示这些没有孔雀为背景的照片,大家只是在彩排,在作秀,却有着惊人的偏执。我们对着镜头微笑,凝望,许多照片是重复的,最后胜出的那几张照片也是。唯一不同的是,镜像里多了一群飞翔或者开屏的孔雀。这时候,人成了配角,孔雀才是主角。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相对主义者。随着一声哨响,成群结队的孔雀从对面的山垭上俯冲下来,场景果然惊心动魄。作为一个敏锐而无聊的观察者,我注意到吹哨女孩的手里端了一盆粒状的鸟食。因为她的气力不够充沛,哨音并不尖利,听起来还有点怪腔怪调。从手里抛出去的鸟食才是她的秘密武器,而不是含在嘴里的哨。孔雀只是有意觅食,并无心表演,一万次的展翅,也只是为了那几粒粮食。这场宏大的表演,用俗语来表达就叫鸟为食飞(亡),这句话其实很残酷。但每个观众的脸上都有着如莲的喜悦,笑得如此和谐。我为自己不道德的偷窥,感到一阵心慌。

我去过一些原始森林,许多风景如画的地方,似乎都要以漫长而艰难的旅程为代价。有一年去长白山原始森林,我们从吉林坐了一整天的汽车,才到了山脚 下。所谓原始,在人们心中总会有与世隔绝、遥远偏僻的心理坐标。从这里进入原始森林,只需顺着山沟象征性地走上几公里,就恍若深入腹地了。沈括有篇文章的大意是说,一个人想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真山实水的时候,一定要有“转悠”的意趣,不可绕着某个目标角度不变地去看,而是要放眼背景作画面观,“如人观假山耳”。若以这样的姿态去观山,去看景,可得造化之魂,乃不为山形所缚,胸中自会有了“大”的格局。心中的境界自然阔远,便不会为世间的一情一事去过多地纠结。说得别样的古趣盎然,我这次就真怀揣了“转悠”的意趣,有意慢慢地掉了队。在清风徐徐间呼吸,皆是山间连绵的草叶芬芳,一时果然奕奕然精神飒爽,有了自抱神采之感。转到一座小桥处,看到一棵三人才得以合抱的枯树,横斜于两山之间,是生命不堪重负的沧桑样子。就往返迂回了几次,远观近察。这老态龙钟的模样仍有卧龙之势,精光内蕴,雨落可短吟,风起能长啸,该是千百年的姿态了。即使倒下,也无阿附之姿,连死后也是如此精神灿烂,有着浑大的气象。再屏气静视,生怕惊动了这份天地初成的静美和秩序,更觉天地寂寥,人太渺小,太脆弱。一棵千年古树让一颗四十多岁的心灵有如神通,我们对视的目光仿佛也能照见各自的心境。我神默了一会儿,心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两句:立为古树不屈风雨,卧亦巨龙还照日月。正暗自喜欢得不行,导游在百米开外叫了一声:“快走吧,他们都出山门了。”心中一紧,大步跟上,心里却念叨,“若有下次,树复认郞否?”郞心里还念着树哩。

  

期待中的医养特色小镇

汉语里,有些词天生带有静态美。譬如小镇。同样是人群居的地方,说是城市,感觉就有了喧嚣的闹,还充满了强势的大。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终日被忙碌裹挟,骨子里易散发出躁动。小镇这个词的指向就要柔美得多,时间也慢下来,成了日光下移动的阴影。也只有在小镇上才可以有“深院敲棋子,对酌就月光”的韵致,一派和乐贞静,差不多还有了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西双版纳的气候是四季长春的,就算冬天也挡不住苍翠欲滴所以,这里永远看不到植物敝的景象各种植物好像在拥挤争抢着向上生长。即使在夕阳的余晖里,也呈现出万物生长的蓬勃力量。活着就是最好的人生奥义,生命的欢悦都在里面,这里真是一处颐养天年的市井场所。

设想即将变成现实。一个投资逾百亿元之巨的中国红木医养特色小镇将落户西双版纳,“小镇”由富盎得集团投资建设。在这样一处“小镇”的居所里,把红木、雨林、阳光,甚至医养,安放在你生活的周围,让自然环境的“静”和健康保养的“动”隐秘穿插,形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生命医养系统。这个产业规划把太多的美好向往都融入其中了,应该暗藏了天人合一的浪漫构想。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诗人胡弦在一首《初秋帖》里说,“那回到故乡小镇的人,已提前在另一个地方度过了一生。”突然觉得这句诗,要是用作医养特色小镇的广告语倒蛮合适,当然作为文章结尾的末句也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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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陈老师:您好!我想把发表的拙作修改一下,不会操作,可否指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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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渊   2018-06-10 22:47

本文发表于《中国作家》纪实版2018年第6期

陈刚   2018-06-11 1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