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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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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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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屠户》

如果某个冬腊月的午后,你有幸来到苏北某个村庄,传入你耳际的定会是或远或近的猪啼声。待你循声走进传出猪叫声的一家庭院,映入你眼帘的必定是:一位粗壮的汉子,扎着齐膝皮围裙,正娴熟地捆扎一头肥猪的四蹄,任凭猪嗷啼挣扎。汉子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几分钟功夫,就完成按倒猪,捆四蹄,一刀封喉……眼前的汉子就是乡村屠户。

苏北乡村进入冬腊月,随处可见清闲慵懒的晒太阳的农人,而乡村屠户此时却成了一个村庄最繁忙的人,他忙着走看各家农户的猪圈,察看谁家的猪已长成膘肥肉壮,何日该来屠杀。因为乡村屠户不把一个村庄的猪的长势情况摸透,屠杀时间的安排上就会显得力不从心,要不然就是手忙脚乱;若是猪屠杀得不利索,就会落下村人的笑话,说他手艺粗糙。因而,乡村屠户勤快的脚步也为他即将到来的杀猪拉响了前奏。

有时,一些人家的猪还未长到足够的重量,主人会拒绝乡村屠户靠近猪圈的,因为圈中猪像有灵性,一见乡村屠户在看它,就会几天吃食不猛,很会掉膘,因而乡村屠户只有靠和主人交流,了解幼猪何时入圈,主人喂的是何种饲料,估算着此头猪该何日出栏,往往乡村屠户的估算很有水准。

被乡村屠户近距离察看的猪,它以少食,甚至绝食的方式等待着自己不远的忌日。乡村屠户看过一家家到了出栏时间的猪后,他便忙开了,杀猪刀是要磨得霍霍亮,杀猪工具要收拾得齐整放在包里……

入冬的第一头肥猪被乡村屠户赶出了猪圈,主人在庭院里支起一只升子锅,锅下旺旺的柴火,烧得满满一锅水翻滚着,主人也被柴火映得红光满面,止不住内心的喜悦,与乡村屠户和前来看杀猪的左邻右舍谈论着自家的猪能杀多少肉。而此时,乡村屠户早已把全部精力倾注于正在庭院里跑着的肥猪身上,猪也像似要与他作临死前的较量,它绕着圈儿和乡村屠户,时快时慢地跑着、对视着。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乡村屠户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来了个俯冲,一下子,还未回过神来的猪,被按倒在地,顿时,猪发出绝望的嗷号。乡村屠户一边屏住气,用双膝顶住挣扎的猪,一边快速地从口袋里取出尼龙绳,分把钟的时间,猪蹄就被他捆得牢牢实实。乡村屠户以胜利者的神情站起身,放松了一口气,任随不得动弹的猪在地上嗷啼。在大人们蒙上前来看热闹孩子的双眼时,乡村屠户手上的一把明霍霍的尖刀,像一束闪电刺向猪的喉部。随着猪的号声越来越弱,直到无声息,乡村屠户在一边拔刀的同时,一边在刀口处支上了盛猪血的铜盆……孩子蒙着的眼被放开了,胆小的还不敢近前细看猪是否还活着,一些胆大的却上前摸摸猪,突然乡村屠户发出一声和猪一样的嗷号,吓得近前的孩子撒腿飞跑,逗得围观的大人好一阵欢笑。而此时乡村屠户像个调皮的孩子,对着跑远了才回头看的孩子做起鬼脸……

杀死的肥猪被人抬上了椭圆形的木澡桶,乡村屠户此时把猪的一只蹄子割了个小口子,俯下身,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口子,吃起了气。随着乡村屠户吹红了脸,吹得自己脖粗青筋凸起,躺在澡桶上的猪倒成了一只“猪皮球”。在死猪不怕一盆盆开水烫后,乡村屠户开始在“猪皮球”上做起细致的活儿来——刮猪毛。待猪毛刮净,“猪皮球”放气后,乡村屠户开始玩起了刀技。精湛的刀功,下力轻重的恰当,一头肥猪,十几分钟被乡村屠户分割得肉是肉,肚、肠、心、肝等十多个品种来……随着第一头肥猪的顺利杀完,乡村屠户便扮演起苏北乡村冬腊月的主角儿!

儿时,我很惊叹乡村屠户杀猪的过程,甚至缠着父母要去拜乡村屠户为师,当父母问我要做乡村屠户真正原因时,我的回答令他们哭笑不得——做乡村屠户,一不要花多大力气,二还可以常吃肉。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才渐渐知晓,乡村屠户每年的冬腊月要屠宰完一个村的成百上千头年猪是多么的不易呀,起早带黑不说,整天泡在猪腥味中就够呛;再说乡村屠户家往往很少吃肉,听老人们说,乡村屠户为了生计不得已才做起杀猪的行当,他们比常人更相信修行,相信来世,因而他们采取了少吃猪肉的方法来救赎自己屠杀的“罪过”!

如今,随着人们卫生意识的增强,一家家养的肥猪被运到集镇,采取了科学方法屠宰,因而乡村屠户几乎都封刀改行,很难再目睹他们的手艺,唯有那些所用过的屠宰刀具上的锈迹斑斑在诉说着一段岁月,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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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是发现生活、记录生活,也是创造生活、发明生活。杀猪的场景或者记忆,是许久以前的灰暗甚至难以忍受的样态,——写作它的意义是否就是回忆它?是否要进行反观?反观是对其中的非理性、非人性的反思和否定,只有这样,才能超越它,成为能动的存在。

张一草   2018-09-03 2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