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常金龙的头像

常金龙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5/05
分享

老屋

山西省临猗县临晋中学 常金龙

从我记事起,祖母就住在老屋里头。老屋是以前财主家留下的两进院落。说是两进的院落,前院早已经衰败的看不出以前的风貌了。

黄土夯筑的围墙高低起伏,黑色的木门油漆已经斑落到看见里面的木质的黄色。一进大门,左手是两件门房,迎面是一颗枣树,枣树的后面是砖块垒成的照壁,照壁的后面是一个猪圈,养了好多年的猪。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洋槐树,洋槐树的旁边有几棵椿树。在椿树的西边,四爸后来栽了几棵梧桐。

一到春天,洋槐树总会开满了槐花,就像落了一树的雪。那时候,村里的洋槐树似乎特别多,一到四月天,满树的花朵都是团团簇簇拥拥挤挤争先恐后地开放,很远都可以闻见淡而悠远的清香。清香之中,有淡淡的甜,还有浅浅的醉。这个时候,就是采摘洋槐花的最好的时节了。据说洋槐花不怕被折,而且越折越旺。人们把镰刀绑在长的木棍或者竹竿上,专门拣那些花多的枝条采折,摘下那些还未开放的花朵,洗干净,拌上面粉,在锅里面蒸熟了,再浇上炒好的葱花和辣椒油,吃到嘴里,那种感觉就只有一个字可以描述:香!

前院的南墙因为终年没有阳光的直射,下面总是密密生了一层苔藓,绿色之中透着微黑。照壁前的枣树每年的五月份就会开出细小的黄花,这些好像是蜡雕的小黄花,很不起眼,但是层层铺开,也有别样的风景。枣花的香味比槐花要清淡的多,一朵两朵根本闻不出来,然而几千朵几万朵在一起,就能闻到一种可以入梦的香味。那种清香,可以用沁人心脾来描述。等到细小的枣花纷纷落了一地,枝叶之间就隐约露出绿豆大小的小枣。

祖母在老屋的院子里养过鸡,养过狗,还养过一只大白鹅。那只大白鹅伸着长长的脖子,昂着高高的头,目不斜视地踱着方步,高唱着大约只有圣人才能听得懂的君子之歌。这个君子也喜欢欺软怕硬,一看见小孩进来,它就会怒瞪着两只小眼睛,伸长了脖子,嘴里嘎嘎地叫着,两只扁平的小脚跑的飞快,追赶着小孩子的屁股后面,作斗士状。祖母这个时候就会拿着棍子大声呵斥,它才会很不服气地慢慢走开。

前院到后院需要经过一个小门,我们姑且称为二门,二门往里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正屋。正屋是砖木混合的建筑,就像三十多年前晋南农村常见的那种。不过现在,这种房屋也很难找见了。甬门墙壁上所用的砖块大而且长,没有遮挡的东面墙壁被风雨侵蚀到砖块都已经有些风化,表面形成很多沟壑,就像是被风吹起的沙漠。仿佛用手一摸,就可以找寻到历史沉淀的许多往事。

正屋的南边是一座座东朝西的厨房,厨房的北墙和正屋的南墙之间,形成了一条窄长的走道,屋檐遮蔽过来,除了早晨或者下午的阳光偶尔一闪之外,可以说是常年不见阳光。正屋的屋檐前,是砖铺的台阶,台阶前有一条水道。水道里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踩上去松软且光滑。我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穿着碎点的花棉袄,就站在正屋的窗台下,几个姐姐站在我对面,对着口齿还不太清楚的我开玩笑说:再说一个老弟卡,再说一个老弟卡!

正屋的中间供桌上,供奉着祖先的牌位。牌位的后面是一幅水墨的猛虎上山,两边各有一幅花鸟鱼虫的长轴。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卧室,东边的一间是祖母的卧室。进门一个大炕就占去了房屋的一半地方。大炕连着火炉,火炉是泥做的,炉窑里面就经常会烤上白薯土豆之类的。房屋的顶棚不高,是用旧报纸糊的。抬头就可以看见报纸上的字。祖母喜欢把炕烧得很热。一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就去给她拜年,全都围坐在炕上,一边打牌一边说笑,一笑,竟然过去了几十年。

我们的童年里,不知道多少次往返自家和老屋。夏天里,父亲买了瓜果梨桃,总要我的两个姐姐抬着篮子,先给祖母送过去一些,过年的时候,包了饺子或者做了稍微精致的饭,父亲也总会叫我们给祖母送过去一碗。多少年来,我们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好饭的第一碗就是给祖母的,第二碗就是给父亲的。母亲告诉我们,小孩子吃了第一碗饭,就不会说话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曾经有一年的时间,星期天回到家里,就睡在祖母的房间里。祖母那个时候,在村南的砖窑给工人们做饭,每天天很早,就出去了。我睡觉很沉,都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起床,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五爸后来在别处重新盖了新房,带着祖母搬过去了,老屋从此就寂寞下来。没有了人的老屋,很快就衰败下来,在院子里杂草丛生,凄清得叫人有些心疼。老屋老了,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再也没有了人声喧哗,再也没有了人往人来。没有了声音的老屋,就只剩下了岁月的轮回,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终于,在一天雨夜里,老屋的正房,坍塌了。我知道以后,叹息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想起,以前在那里的点点滴滴。

我家里有一张照片,是我们堂兄妹四个人的合影,只能从照片上看出来,那是一个夏天。因为我们穿着凉背心或者裙子,至于是谁给我们拍的这张照片,那个时候,我们多大年龄,都统统忘记了。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我在前文所说的那棵枣树,枝繁叶茂,层层的叶子中,隐约可见碧绿的小枣。这大约是我身边关于老屋的唯一念想了。

我的老家在山东淄博,以前是逃难过来的。先在运城落脚,后来因为战争的缘故,才来到现在的村庄,就此扎下了根。

就是这个院子,承载了我们家族几代人的悲欢。

曾祖母生了好几个孩子,但是只长成了祖父和我的老姑两个。祖母说,我曾祖母的那几个孩子,长到一两岁,就都夭折了。曾祖母总是梦见一个白衣女人,向她说,我来抱抱你的孩子吧,我来抱抱你的孩子吧。结果,这一抱,孩子很快就夭折了。后来一个算卦的说,你们家孩子养不大的。要想养大,就要养到别人家。我的祖父于是就在一个晴朗的中午,被从家里抱走,从此就寄养在别人家里。这是我听过的家族最具有诡异色彩的传说。

我的老姑,嫁到了邻村,生了两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在一次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在厕所中看见一个无头鬼,惊吓过度,不久就死了。她的两个儿子后来都很有出息,官高位显,只是我的老姑,却一点福也没有享到。

我的曾祖母和祖父从老屋出殡,我的父亲兄妹八个在老屋长大,又都在这里婚娶或者出嫁。我的一个本家的叔祖,曾经千里迢迢从山东过来,想要祖母过继给他一个儿子,祖母不愿意,和他大吵了一架。虽然祖母孩子多,虽然日子过得困苦,但是她仍然舍不得把任何一个孩子送给别人。

祖父也是很年轻就去世了,只有四十多岁。因为拉肚子,自己来到县医院看病,结果,一针下去,再也没有醒过来。我的祖母四十二岁就守寡,拉扯着八个孩子,最小的五爸才刚刚一岁多。我的父亲后来也没在了这家医院,我的祖母生前死活不肯到这里来看病,总是一个劲地说,这家医院和咱们家有仇呢。

祖父死后,家中一下子没了主心骨。这么多张嘴要吃,祖母白天到生产队的地里干活,夜里在家中纺线织布。有时候实在揭不开锅了,她就会在夜里,偷偷到生产队的地里寻找一些吃的回来。有些人心眼比较好,知道孤儿寡母可怜,就权当没看见。母亲有时候还会回想起当年跟着祖母半夜去田里偷吃的,因为行动不迅速,总被祖母骂:吃屎也赶不上热的。唉,那时候的年月,有几个人能吃饱呢?但凡有三分奈何,谁愿意去做贼呢?不要说我的祖母和母亲,就连后来我长到四五岁了,都经常吃不饱。家里几乎每顿饭都是玉米面的窝窝头,我总是咽不下去,咽不下去就哭。母亲只好放上花椒叶和盐,指望着有一点香味,可是,难吃照旧难吃。所以直到现在,你就是把玉米面捏出花来,我也几乎不动。

祖母和母亲那两代人,都很勤劳。同巷的几个老人,活到八十岁多岁了,还在地里种庄稼。唐家奶奶八十多岁了,还在地里种棉花苗,李家奶奶八九十岁,即使腰都弯成了虾米一样,仍然每天蹬着小三轮,到地里拾柴,秀秀奶活到九十多,还时不时拿着一把锄头,在路边除草。你要是问她今年高寿,她一定会笑着说,还小哩,还小哩。

祖母六七十岁的时候,每天都要忙个不停。小姑说,以前祖母每天在夜里纺棉织布到很晚,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要走着去远在三十多里的运城去卖。这些情景我未曾见过,但是,我却见过六十多岁的祖母在夏天背着一大捆到收过麦子的地里捡来的麦穗。一个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老太太,被一大捆麦子压得腰都弯成了虾米一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我们看见了,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有一年,村里面从外地来了几个烧木炭的,他们收购了大量的果木,在六队的土崖下面挖了一个窑洞,就在里面烧木炭。他们不用的木柴扔了很多。祖母和本巷的几个老头老太太,都在那里拾木柴。这些爷爷奶奶们,暗地里都在较劲,看谁拾的更多。祖母一天下来,拾了八九个尼龙袋的木柴,有时候甚至为了拾柴,竟然顾不上回家吃饭。即使这样,她还要唠叨一番,说自己没有谁谁谁拾的木柴多。我们就笑着责怪她,人家是两个人,你就一个人,怎么能够比得过人家?

她仍然不听。棉花下来的时候,她到收获以后的地里捡棉花,玉米下来的时候,她到收获以后的地里捡玉米,花生下来的时候,她到收获以后的地里捡花生,辣椒下来的时候,她到收获以后的地里捡辣椒。反正她仍然每天都不叫自己闲着,她这一代人是受过大苦的人,能够每天有几元钱的收获,她就很满足了。

祖母有五个儿子,也就有五个儿媳,但是,五个儿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的利索,比不上她的巧。这是我的母亲对她的评价。祖母的手很巧,针线活做得很好,裁剪宽窄合体,针脚细密匀称。母亲给我的两个孩子做小棉袄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唠叨两句,你奶奶的针线活,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祖母的厨艺也很不错,普普通通的食材,她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不过后来年纪越来越大,口味越来越淡,做的饭,几乎都尝不出盐的味道。有一次她想吃羊肉泡馍,我回来的时候,就到县城给她捎回来一碗。当时忘记了叮嘱厨师少放点盐。她吃完了之后,一个劲的要喝水,我这才想起来,她吃盐很淡。但是在吃的时候,她却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说真香。为此我还愧疚了很长时间。

据说,我的曾祖母离世的时候,年纪并不大。我的祖父四十多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父亲也是家族中不长寿的一个,生年只有六十三岁。

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因为有小时候练武的底子,所以他几乎不生病。正因为他几乎不生病,他才总感觉自己身体越外好,于是即使在生病的时候,也不肯吃药。他后来得了高血压,母亲给她买回来许多药,他只是笑一笑:我这身体,还用吃药!

他还有一个坏习惯,经常没日没夜地下棋,有时候朋友过来,他们一高兴能下到凌晨。我们村的小卖部门口,经常是男人们的下棋俱乐部,父亲就是那里的常客。他最后一次在那里下棋,没有下完,感觉头有些晕,手有些抖,回到家里上完厕所,竟然发现自己都系不住裤腰带。可是,母亲他们并没有及时警惕,第二天一早,感觉严重了,才赶紧叫来姐姐们,把他送进了医院。

我当时并不知道,因为我在学校,给高三的孩子们补课。那是2005年的暑假。姐姐告诉我,父亲住院了,我去医院看了看,并没有感到有多严重。父亲说话很正常,就是有点麻木。我当时真没有经过这么多事,真的不知道,这次的病会要了父亲的命。

父亲在医院只住了三天,仅仅三天,就走了。跪在他的床前,我嚎啕大哭。我只恨自己无能,只恨自己无能。一转眼,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有时候,我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父亲竟然已经走了十几年。他要是还在的话,今年就快八十了。八十岁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我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这一辈子,我只守候了他三天,在医院里。满心欢喜地希望他可以好起来,谁知道竟成永别。抚摸着父亲的手,脸,还有他眼角的泪痕,我的泪啊,立刻模糊了双眼。这么多年了,除了一次醉酒,我从来没有那样的哭过,也从来没有那样痛过。我真不敢相信,在那个夏天的清晨,我的父亲,就这样走了。匆匆忙忙的,甚至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那是我第一次真实地面对死亡。

记得一个冬夜,一夜的风刮得呼呼作响,很有些惊天动地之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地看见了父亲。从去年几月份开始我就不曾梦见父亲了呢?记不得了,反正有很长时间。即使在我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梦见他回来看一看。反倒是堂弟结婚那天大伯过来说,你爸爸昨天夜里回来了。看了看。真假虚实,我从来不想争论,我宁愿相信,父亲那一天真的回来过。

梦里的父亲也一样没有和我说话,他好像抬头看了看我。睡梦里,我哭得很伤心。只有我才知道自己心里深藏的对父亲的愧疚,不论何时想起,都是心头的深痛。有一天晚上几个同事吵嚷着算卦,于是就当做消遣算了一次,卦辞中说,我命里克父。我看后心里一阵难受。想一想和父亲几十年的相处,也的确是如冤家一般,总是互相伤害。我们都太执拗了,总是把爱和热情深深的掩埋起来。总是给对方一个坚硬的冰凉的外壳。

我知道他讨厌我。我也知道他爱我。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我们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已经习惯了对他大加打击。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就这样匆匆地收尾,我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做一个儿子,我是失败的典范。我只知道躲藏在他的羽翼底下撒娇,耍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知道他实在太爱我了,所以舍不得对我的一切泼皮行为置于哪怕最轻微的批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对我的溺爱,然而我不愿意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又不得不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

时常,我会在自己的心里编上一段小故事:假如父亲还没有走,假如我们的关系非常的和谐,我会对躺在病床上的他说什么呢?嗨,打起点精神,你没有问题。很快就会好起来。他或许会笑,也或许不会。但是,我想他一定会好起来。不为什么,就因为我的安慰。然而,在当时,我连这样的一句安慰也没有。

父亲去世后,祖母躺在床上病了好几天。她的身体也逐渐不如从前。两三年之中,她接连住了两次院。第一次是因为脑梗,她的半边身子瘫痪了,不仅大小便,就是吃饭,也要别人一勺一勺喂。她很不甘心自己只有睡在床上,要别人照顾。就用左手抓着右手,使劲在炕沿上磨,用左手掰着右手的手指头,使劲拉,我给她买了两个小铁球,她放在右手中,努力地用几个指头尝试着抓紧,一次又一次。姑姑们也坚持给她做按摩,好在这样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终于,有一天,她的手指可以拿起勺子了,她的半边身子,可以感知了,她慢慢可以扶着墙站立了,后来可以不用别人搀扶,慢慢挪动了。

我的祖母,终于又会走路了,虽然走的很慢,不再有她当年的风风火火。她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所以不愿意离开家。三姑有一次接她去自己那里,她只停留了几天,急着要回家,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你把我领回去吧,你把我领回去吧。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怕给姑姑添麻烦,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死在姑姑家里,给姑姑家添晦气,给几个儿子留下不孝的名声。

我的祖母,老年的时候,活得很谨慎,活得很叫人心疼。她知道自己老了,所以不愿意给任何一个儿女添麻烦。她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心里边却是清清楚楚。她记得每一个节气,记得家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的日期,她还记得自己住院住了多少天,出院又是多少天。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能够好起来,但是,,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小玩笑。

这一次首先是肠梗阻,她吃不下饭,也大便不出来,肚子里边总是难受。我们只好在春节初六把她送到了运城医院,到了医院,因为需不需要做手术,医生反复和我们沟通,她年纪太大了,已经八十六了。一生害怕万一有个意外,自己承担不起责任。

那个小护士,还用自己说法,说她的奶奶也是年纪大了,最后就没有手术。我们都不愿意,难道就叫我们眼睁睁看着祖母疼痛着离开这个世界?医生没有办法,只好开始做手术。我们告诉医生,叫他放心,即使手术之中又什么意外,我们也不会找他麻烦。

手术中,医生又来和我们商量,说是在肠道内发现了癌变组织,已经扩散到胆囊,问我们割还是不割。医生的意见是保守治疗,尽量不要割,否则癌细胞会很快扩散。具体的原话我记不清楚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心都一下子凉了。祖母竟然得了癌症!医生说年纪太大了,最多也就几个月的世间。我的姑姑一下子就哭了。可是这个时候,哭又有什么作用呢?

手术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到重症监护室去看祖母,她的四肢都被绑在病床上,头发似乎一下子全白了,眼睛紧闭着,脸颊深深塌陷下去。我似乎第一次发现,祖母原来这么老了。老得确实像是风中的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坚强的祖母,最终没能熬过命运的安排,过了有半年,她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祖母的子侄很多,送葬的队伍,前后绵延了好几百米。村里人都说,这个老太太枝叶重,真是好福气。

父亲下葬的时候,按照风俗,头上还带着孝带,因为他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活在世上,他即使在地下,也要为以后去世的母亲服丧。枝繁叶茂的祖母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似乎还看见她在笑。我没能在父亲身边尽孝,但是,却替他在祖母身边,尽了三年的孝。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到了那边,都可以对父亲说:爸,我尽力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