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你能让一下吗?”
“欸?”
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我不由得受惊回了头。被大雨打湿的长发软趴趴地粘在脸上,挡住了轻飘飘的视线,又粘滞住了感官。看不清那灰蒙蒙一片后,到底是什么发出了声响。抓住栏杆的手不觉松动,探出了安全区的身体滑下天台,那微微的失重感很快就炸开了漆黑的恐惧!
“都说了让一下了!”
灰蒙蒙的世界里飞奔出了一个模糊的色块。一个突兀的彩色人影,如此猛地射入灰蒙蒙的眼中,放大再放大,直到艳得发晕的极彩挤满了视界,一只修长柔美的手牢牢抓住了我因为失重而向上挣扎的手。
得救了吗?这一切到底是......
思维还来不及活动,渐入佳境的失重感又一次袭来,只是一个发着极彩色光芒的身影,和我一起坠落了下来。这个小小的人影,遮住了头上本应淅沥沥落下的雨,遮住了探出头来的庞大太阳,静止住了我的时间。
一瞬之间,刚刚落下的楼顶已经缩的和一个点一般大小。想象中坠楼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后背轻轻地触在了有些黏腻的地面上。肉糊一样带着汁水黏糊糊的东西填满了这片我最熟悉不过的灰色天台。只是那个闪亮的身影不知何时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灵魂又一次感到了重力的束缚,新鲜的灰色嫩得滴出了一阵有一阵的雾气,填满了这个无比广阔的天台。
来到栏杆边上,向上望去,向下望去,只剩下一个无情的筒子。无穷无尽的顶楼景象无情无理地蔓延,无限的水泥灰色楼房不断的蔓延,蔓延,扼住了呼吸的视线,扼住了观众发散的想象。而平面也只剩下了环形的远方,为现实维持着一点基本的面子。一个无比巨大的筒子将我围城了,而这筒子间只剩下了梦钓与那无穷无尽的顶楼。
梦钓的手摩挲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思索着最后一件奇怪的事,刚刚那个声音,那个闪耀着彩色的人到底去了哪呢?四周逐渐变浓的雾里再也看不见那明亮的彩色了。可刚刚那片搅乱了心弦的绚烂绝非虚假,刚刚的甜美声音与那手柔软的触感也绝不会是幻觉,那个自己飞身而出和我一起坠落的身影,是怎么来到天台这我的秘密基地,又是去了哪儿呢。
大雾与灰色还在无情地扩张着,在梦钓思考的这转瞬之间,这大雾已经吞噬了上与下无限延伸的楼房。鲜活的浅灰色覆盖了此处本来死气沉沉的建筑材料一样的灰色,将世界烧成了润湿的粒子。上层的雨声还在回响,无情地提示着我此处的现实还在继续。
梦钓只能一寸一寸地在这最熟悉的天台上摸索,希望找到那扇天台楼梯间的门。一寸又一寸慢慢地挪动,足底的那些东西似乎被碾碎了,有什么胶稠的汁液流了出来,粘住了脚底板。似乎是在血肉的沼泽里迈步一样,脚步越来越难抬起。即使摆起双手,身体前倾,拧出全身的力气向前迈进,也再难以往前分毫,直到整个人都与血肉融合在一起,混凝土与血肉化成了梦钓最盛大的裙摆。
周围还是一团团娇嫩柔软的灰色,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的身体、手脚,还是更远的地面、天空,一幢幢堆叠中的水泥房屋,都被野蛮扩张吞吃一切的灰色浪潮无情地掩埋了。连皮肤的触感也被轻薄的润湿所模糊取代了,或许是我与雾正在融为一体了。甚至于,到底是灰雾在扩散融入了我,还是我在溶解进入了灰雾。
只有上面的雨声还没有停,还在告诉我,我仍存在。
挥杆,静静地等待这梦中垂钓的结果。
......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鸣笛,从久远过去传来的汽笛声从灰雾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溜了出来。一道澄黄的灯光从远方的灰色里传出,被空气里四散的灰色折射,折射,不断地折射为了极繁的无法理解的花纹,形成了一片光的珊瑚丛森林。
哐啷哐啷的传动声混杂着雨声徐徐驶来,仿佛是隆隆的雷声卷动雾海,一辆绿皮火车就这样浮现在了我身前。
一节铁色车厢门对着梦钓敞开,周围的天台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成了雾中的破败车站,梦钓试探着抬起脚步,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车厢。
车厢内长满了惨白的植物,没有座位也没有乘客,只有植物和它们张牙舞爪地将根伸入的残垣断壁。这么一节小小的车厢里,胡闹的堆满了无数巨大的白色石料,更过分的是,这些巨大的足以支撑起天地的石柱也假装无事发生,到处堆满了。
可即使这样,这些繁茂的植物却更让人不可忽视,它们是如此扎眼,如此邪恶,依附在这些无机的物质里,一抖一抖地抽取着养料,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膨大生长。
往更深处的车厢走去,庞大石料逐渐干瘪变小,而这些植物却越来越繁茂,越来越丰富,从单一的丛生杂草里长出了愤怒的花,长出了喜悦的花。伸出的花蕊划伤了梦钓的脸,结满稻穗笑弯了腰的禾枝亲吻了梦钓。越往深处,疯狂的植物就越加躁动活泼。
直到最后一节车厢,石料已经变成了鬼斧神工的人物雕塑,躁动的植物们却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躲入了雕塑里,或许是从后门跑了出去。
门外只有一条延伸向无限远方的阶梯。梦钓刚一踏上这人生最高的阶梯,一阵和风就将她的头发扬起,连带着她与迎面而来的蒸汽火车一同,
化入风去了。
还是熟悉的天台,还是挥之不去的灰色。
雨声似乎已经远到听不到了,无穷无尽的筒子并不因梦中的死亡而终结。
锈蚀的栏杆上多出了一些嫩绿的枝条,这些鲜活到扎眼的颜色里,传来了一阵阵铁锈的味道。
布满锈迹的栏杆,只要双手轻轻一搓,就会染上它红棕的颜色。腐蚀的气息这一处传染到了另一处,飘入鼻尖,溶入血肉,污浊美梦。
鲜嫩的枝条们缓缓生长缠上了周遭的一切,将锈色覆盖满灰色的世界。一轮太阳升了起来,一轮被锈蚀的深红太阳在面前的灰色里睁开了,凝视着。凝视着梦钓,凝视着灰暗的大楼,凝视着幽咽哀悼的灰色的一切。
柔软温暖的枝条缠上了梦钓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地覆盖,纠缠住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还自由鲜活的身体,直到一丝锈满的光都穿不过来。枝条们咯咯地笑开了花,长出了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倒刺。勾住了裸露的肌肤,慢慢、慢慢地锈蚀皮肤,血管,肌肉,经络,直至心脏。
身体被锈化的感受很难以形容,布满锈迹的气道反而嗅不到空气里的异味了。世界反而与我融为一体了。
这些枝条,这些布满锈痕的灰,全都为我心意所动。
被这些枝条簇拥举起,直到与太阳等高,望向太阳。巨大的锈色眼睛放出天地间的死光,凝视着我。
锈色的我与灰色的我,谁更靠近我那蒙尘的梦?
挥杆,静静地等待这梦中垂钓的结果。
......
面前那锈红的眼睛里渗出了绿色的泪,一株又一株的藤蔓从中伸出,垂下,形成了瀑布似的泪水。足下多刺的枝条仿佛是炸了毛的动物,弓着背托举着梦钓向这突然的变故示威。
被扎的千疮百孔变了形的身体随风摇曳着,一下跌入了太阳的中心。
多孔的生了锈的光随着梦钓跌落散开,一层层散开又合上,风与重力轻轻载着迷茫的梦钓。仿佛是为了讨她欢心,这些锈坏了的光分开又聚拢,在深红的背景上挖出了一个深红的万花筒。
在一成不变的万华境里不断地下坠,下坠,然后下坠。直到下坠已经变成了梦钓的生活。直到深红已经永远凿入了瞳孔......直到梦钓进入了梦钓的眼球。眼角那被枝条染上的绿色,现在成了我的眼泪了。
我进入我的眼睛,我进入灰的太阳。
灰色如同荒野一样,填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刚刚还好像没有尽头的锈色,现在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了。荒野里只有一片又一片的失真灰色沙丘,掩埋了其中的一切沙砾。
我与梦钓对视着,在这浩浩荡荡无限灰中那一个看都看不清的微尘里。这灰色外面一定是宽广的无限光,虽然它们都已经生了锈了,在光的外面是我的眼眶,眼眶的外面又是锈掉了的无限光。可我又在这无限灰里,我看着太阳,于是太阳也变成我的。
左手腕上传来一阵释然的剧烈疼痛,锈红从我那小小的动脉中涌出,淹没了无限灰,也淹没了我。
梦钓的嘴里含着铁锈,又落到了熟悉的天台上。
因为嘴里吐出的锈迹,这灰色的世界总算多出了一抹不起眼的锈色。
我觉得我似乎已经知道这里的规则了,只是这次梦钓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正当心情开始焦躁难耐的时候,地上的锈迹自己翻了个面,露出了背面的一个洞,一个在一片薄薄的锈片上深不见底的洞。
我试着小心翼翼的夹起这一片连厚度都没有的锈片,翻来覆去地查看,这个黑洞洞的圆就好像是错误贴图一样附在另一个错误出现在这的锈片实体上。
伴随这样玩笑一样的想法,远处的景象也变得一块一块地重组,运动,一块块深的浅的灰色构成了马赛克一样的天空,头上头下的筒子里的楼也一块一块分开,将周围彻底变为了一板板各种灰色的巧克力。
梦钓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只是专注地看着这个黑漆漆的洞,试探着将手伸入了这个在单薄锈片上的深洞。这个洞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深不见底,我的手还没有全部伸入,就已经触到了一种柔软毛绒绒,却又坚决不能再进一步的感觉。我又想要把手抽出来,可似乎有什么在和我角力似的,手被牢牢地抓住了一样,一点都不能往外挪。
梦钓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截肢了,被这样一个薄到有些滑稽的锈片。我不再白费力气与洞里的未知较劲,转而试着转动肩膀,一圈一圈甩动,看看能不能有所变化。好像是金属和金属间的滑动一样,手臂在一阵撕拉声里逐渐滑了出来。手臂全部出来后,锈片也随着不知哪来的风又不见了。
只是啊,我的手并没有因此变回原样。一些黑色附着在了我的手上,看起来黏糊糊的好像会流出很长的丝一样的黑色。这样看的话刚刚那锈片上的哪是什么深洞,明明是这家伙的陷阱,它抓在我的手上之后,锈片自然就无处可依飘走了。
乍一看下,梦钓总觉得这些黑色像石油,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虽然正在流淌着,可这些并不是液态的物体。这些黑色就像一团坚硬沉重又能轻轻浮动的思想雾,明明还依附在手上,可早就不知不觉深深浸入脑中。
远处那一块块巧克力似的各类灰色突然又动了起来,一串串地流下,好像变成了乱码的字符一样。虽然我说是流下,可实际是向上还是向下呢?我也看不清楚啊。只是随着这些或许很大的小方块运动,我手上的那些黑色已经全部落到了水泥地上,又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洞。
不过梦钓还是只沉浸在那些有序流动的灰块里。毕竟此时似乎只剩下这栋楼了,我第一次想到试试打开下楼的那扇锈坏了的铁门。
推开嘎吱嘎吱的门,眼前却不是那个我总是躲在这里的楼梯,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或许不应该称之为黑暗,莫名其妙的黑色替换了本应在这儿的楼梯、瓷砖、栏杆,替换了光和空间,使得这里只剩下了深海中央一样的黑色。
梦钓就这样僵在了门旁。
直到一个身上涂满了乱七八糟极彩色的身影突然大喊着:“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从身后那个洞里跳了出来,我才猛地回头,看见了那个简直是把色彩最明艳的部分穿在了身上的身影,连眯上眼睛都还来不及,那个身影又消失在块块灰色后了。
我非常确信,这就是那个最开始抓住我的身影,可它总是一副急躁的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似乎放出那个身影后就已经完成了使命,那个大洞也跟着流动的灰块们消失了。
我也想要试着进入那些灰色的数据流中,可无论如何,即使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分裂重组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色块,只剩我和那扇门中的黑色仍然岿然不动。
亦或许我也早已是这些色块了,我的感受早已分解为了一个个零散的块,塞进了为我留好的一个个相隔万里的空缺中。
拉动梦的钓竿,将这潜藏的巨物拉出。
灰色的块状城墙艰难地抵御着逐渐狂暴的渔人,纤细的蛛丝深深埋入灰流后的远方,随着一次大过一次的拉动剧烈抖动着,可不论丝线的双方如何加大力度,纤细的梦丝线永不断裂。
流动的灰色墙壁终于被拆开,一片片地向下掉落,在这些破裂的缝隙里,比思想深处更深的黑正在蠕动张扬着,它们涌动,积蓄着,如此活跃的静止着。
随着钓竿加力,再加力,潜藏的黑海一寸一寸地被扯了出来,撞开已经紊乱的灰块集群,将一点一切揽入了它的怀抱。
好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这连形容都已经多余的黑色中活动,可无论如何都无法看出一点痕迹,视线都无法进入这漆黑中。
拉竿,拉竿,直到一切碎裂,直到一切坠落。
漫漫黑色无可奈何地扩张着,直到一切尚有形体之物模糊。四周只剩下了夜色最深处的漆黑,我好像是站在黑色与黑色的分界处,当世界只剩下了一种颜色,便已无所谓深浅明暗,生命连同无边色彩一起定格在了他人无从触碰理解的泡中。
我想这里或许是一片谁也进不来的海,我只是站在海与天分界的那一抹坚硬的地平线上。足下的是海吗?往上往下看去,都只有安心的无垠恐怖黑夜。
也许这里其实是宇宙,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宇宙是那么遥远,那么冰冷,我熟知的一切甚至束缚我的重力。全部,全部都再也无法引起我的注意。我只能无力地望,望向我脑海中的遗址。那些文明的遗址间,埋藏着我所痛恨鄙夷,我所依赖的痛苦,我的全部。而我只能无力地望,望向某一个或许眼熟的点,希望那是我恐惧的一切。
可既然这不是宇宙,是那时我所望着的一切,我怎么又无法沉入这深沉的海,无法如我所愿回归那原始或死亡。什么吞噬了我?什么拥抱着我?这漆黑的静默里没有可以触碰的色彩。
梦钓飘浮在比山还高还大,比海还深还远的梦中,我死在她的梦里。
一点点灰色从头顶的一角缓缓出现,然后慢慢的变大,那些巨大的结构一块一块地从灰色中割出,更多的质感,颜色也逐渐出现,铁色的器具,水泥的平台从那块灰色中一点点割出,可如此望去,即使是在无尽的黑色下,它仍是这么这么巨大的文明野兽。
我现在看清了,这野兽是一个海上钻井平台,即使我甚至从未真正见过。
这巨大的灰色文明逐渐的下降,无情冰冷理性的灰色一步一步地占据吞吃了我的视野。
啊。即使是现在,这些“文明”,这些灰色的,粘稠地包裹了我的“文明”,这些填充满我的血肉,改造了我天然灵魂的“文明”,这些铸造了我的梦,又悄无声息其宰杀的“文明”,它们还在,还在钻开我的最深处,提醒我它的横亘。
黑色不断被挖出,挖出,即使是我如此无穷无尽的黑色,现在却填不满掩不住这不大的平台。
已经无法再垂钓了,已经到了最深处了,如果这一切不是梦的话,那我能感受到怎样宏大怎样深厚怎样安稳的海呢?这片黑色的某个角落里,连着的那片真正的海,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最开始就本该进入的那片母亲。
我现在似乎只能这样漂浮在这片虚空一样的黑色里,连灰色都不再侵犯的这样没有意义的愚蠢黑色。只有这死寂的黑色与那个无处不在的钻井平台,和那楼一样并不是我的灰色的钢筋混凝土怪物。
当我终于与这天外来的怪物同高,我却不再移动了。我现在才明白,我最开始就在自己的海中。我只是被浮力带到了海面,与这个一直存在在此的平台会面。它从来没有变化过,只是我自以为可以逃离。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一切,将这一切一切葬入了这片黑色的怀抱。
一簇一簇的花田长了出来,一簇又一簇连看都看不见的这无声怒放的黑色花田,孤寂地在水面上晃啊,摇啊,尖啸,声嘶力竭地发出注定无声的甜美尖啸。
只是无论如何连梦钓都已经不再能够呼吸了。
黑黑的天上垂下了一根梦的丝线,轻轻地将盛放的花田钩了上去,伴随转轮扯线的嘶嘶声一点一点向上提,这样极细小纤细的丝线,钩住这一片巨大的花田,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移动。
“终于.......赶上了......”
一只涂满了各色美妙纯净颜色的手,从丝线的源头伸出,紧紧抓住了尖啸的黑色孤岛,那个神秘的极彩身影从那里探了出来,用力将其拽入了不知何方的源头。
梦钓再熟悉不过的天台上,一块纯黑的孤岛花田从楼梯间的门后钓了出来,一朵朵摇晃尖啸宣泄的花现在却全部缩起了花苞苞,害怕地缩成了一台,彼此缠绕绞扭着枝条全都只为让熟悉天台变得陌生的,鲜活的颜色。
这些不再灰蒙蒙的,鲜艳得滴出水来的颜色,对于来自灰色世界的花,不亚于那个门后近在咫尺的无法抵达的美妙世界。因为我从来不是只有灰色,因为我从来是被这痛苦甜美的灰色侵噬,我从来是只能面对这些灰色远离那个美妙世界的,我从来只是用自虐来证明我的存在。我只是需要恐惧......
“没关系。我已经抓到你了。”
彩人的颜色一点一点流入了黑色的花田,我终于看清了这强气的极彩下的梦钓。而我不过是一个被钓出的梦中幻影。
扭在一起的花田凝聚出了少女的形体,带着惨白,锈红与一片又一片的灰。带着眼角晶莹的虹色泪痕。
梦钓轻轻地抱住了这座孤岛,任凭其带着低沉的呜咽,不断索取着更紧密更温暖的怀抱。轻轻将其染上了同她一样绚烂的色彩,连同粘在身上的惨白与锈红一起,全部混杂成了新的极彩。即使永远不会有人在意,这只为你闪烁的颜色,现在闪耀地照亮世界。
梦钓拉着我的手,一起拉开了那道蕴藏着无尽黑色的门,此时的楼梯间重新变得老旧整洁,再也没有了一丝黑暗存在痕迹的楼梯间,一如我来时的模样。
一步踏出,门后再也没有了梦钓与奇异的景象。只剩下一切如常的上了锁的天台。听着楼下行人们有说有笑的声音,便当洒满一地的便当盒,刷上了湛蓝新漆的墙面与这再次被重力抓牢的身躯,每一丝视线,每一点声音,每一个毛孔都在提醒我清醒过来:
不要陷入这梦的幻象中!
如若这样的光景是所谓现实,那那些我亲眼所见,我所感受的世界,岂不是“现实”之上,现实的现实。
用不着再垂钓了,我已经能够亲手,创造出那个最绚烂的梦,那份浅影在话语的夹缝中的“现实”。
身后上了锁的天台门合页连接处早已断开,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挤过牢不可破的铁门。灰色的大雾里,随着一个彩色的身影从无穷无尽的筒子中无声坠落,一场淅淅沥沥泛着彩色的雨下了起来。
身体不自觉跑了起来,不仅是坠落的彩人,天台栏杆外还有一个尽情感受着雾,正悄悄飞起来的短发少女。
“喂,
“你能让一下吗?”
“欸?”
受惊的少女与下落的彩虹融为一体,而我飞身而出,抓住了这诱人的饵料。
梦钓,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