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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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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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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

命运总是不如人愿。但往往是在无数的痛苦中,在重重的矛盾和艰辛中,才使人成熟起来。

                                ——路遥《平凡的世界》

念天地之悠悠,思故人而泪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随风潜入夜,春风吹又生。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故人音容浮现,犹如昨日重见。我学古人赋词一首,明月千里,略寄哀思:

《京城·庚子四月初六夜思》

数载生死两茫茫,不思量,却难忘。坟茔草长,无处话离殇。纵使相逢应不识,鬓如霜,泪成行。夜来幽梦忽还乡,小酒盅,正酣畅。相顾无言,惟有泪满眶。此去年年肠断处,风雪夜,天苍茫。

人生总是会有许多始料不及的事发生,甚至从来没有时间思考或预见,也没有给足时间思考的余地,那些纵横交错洒落在你生命中的风景,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去,在这短暂的来去间,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生活的滋味,却要学会与更多的人与事离别,承受更多的擦肩而过,面对更多的生命无常,无怪乎纳兰容若曾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们曾用心守候或期待,却不能一直拥有,太多的亲人离去,再聪明的人,也难以将内心安排妥帖,或者只能用豁达来修饰自己,安慰自己人生的失落感和发自内心的寂寥,我们也只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曾经出现过,得到过,拥有过,珍藏于心底,无论发生过什么,已成遥远的思念,已成追忆,拂去尘埃,迎接又一场花瓣雨的降临。当我们仰望苍穹,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收拾行囊,再奔征途。

去年的一个深夜,我曾寄身于山麓,于霜降时分,在酒店橘黄色的灯下,细细品味刘禹锡的名句: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我不由得感悟这篇佳作的唯美意境,我不顾山区夜间室外的微风带来的寒冷,我将目光转向窗外,那高大的林木树枝在强有力的夜风吹拂下,发出阵阵声响,我推开房门,将自己置身于旷野,真有咱天上没有明月,内心却有皎洁的感觉。当晚,天空无星星,乌黑一片,山顶上不知谁家弹奏出《高山流水》的琴声传来,在山谷回荡,悠扬的琴声,美妙动听,如同天籁之音,它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穿越了时空隧道,久久回荡天地间,也来我心间。《水经注》有经典句,“晴初霜旦,林寒涧肃”,给现代繁忙的都市人,有一种道不尽说不完的清净之美。

霜降时节,没有鸟啼蝉鸣,没有蜂飞蝶舞。今夜,我只想安静地迎接霜降到来,没有春花红秋草枯,没有理不清思还乱的枝枝蔓蔓,一切都变得简约而清新。即将告别“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的季节,在四季如春的南方山区,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我静静地守侯在室外的林荫道上,迎接生命中的又一次霜降。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说:“每一分钟都有新的生命欣喜地降生到这个世界,同时也把另一些人送进坟墓。这边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那边就可能风云骤起,地裂山崩。世界没有一天是平静的。”据《中国天文年历》显示,北京时间2019年10月24日1时20分迎来“霜降”节气。我不由想起30多年前,外婆当时正恰逢50岁出头,却因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溘然长逝。我曾数次到过外婆的墓前,静静地坐在坟前,看着山风吹得坟墓旁边的松树摇摇摆摆,松针在山风伴奏中发出嗖嗖的声响,我的思绪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生活过较长一段时间,记得那时,她经常抱着我坐在厨房烧柴做饭菜,常用柴火灰煨蛋或烤红薯给我吃,喝着摇篮曲将我哄睡……30多年过去了,外婆留给我的记忆,并未随时间飞逝而烟消云散,随我年龄的增长更加清晰。2019年10月24日,恰逢外婆诞辰90周年之际,正值霜降时分,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感觉似乎有些岁月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有些凄冷的往事,总令人难以追溯或回忆。回首人生的来时路,我感觉到全家人能一路走到今天,我心中永远坚信阳光永远是属于热爱阳光的人。念及往事,我心中虽在霜降之夜里有些微凉,但细细品味一路走来的人生滋味,我还是会用感恩地心对待所有善良、朴实的人们,无论是相识的或不曾相识的,只要我能忆起往事,我仍无法忘记当时给过我一丝微笑、一句问候的人们,越想想从内心感到温暖,此时,我已无法再切身感受霜降的寒意了,对于四季分明的季节变化的差异,也仅存一种久违的记忆于心底,或许,至今对于四季分明的时间、空间,于我也仅仅多了一种渴望亲身体验的念想罢了。

外婆人缘特好,虽其性格较内敛,话语不多,但心地十分善良,与左右邻里均相处融洽,若是邻居有事相求,外婆必倾其心力鼎力相助。外婆的这种生性善良、乐于助人之基因、行善的品性及处世态度,我发现在无形中得以沿续到我母亲身上,并得到较好的传承、发扬光大。或许是受那个时代传统思想抑或是受外公外婆的影响,母亲自出嫁后,一直勤俭持家,生活简朴、与人为善、古道心肠。那时,她在乡下耕种田地、养鱼养猪、打土砖灶、煮酒等农活,被咱家乡人称为“女汉子”。

外婆去世时,我那时尚且年幼,当时是姨妈从省城赶回到咱当时居住的小镇,大姨接上我就一起往外婆家赶路。从小镇到那个乡村,基本上没有什么汽车经过,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一条像样的可以直达那个村庄的马路。大姨牵着我的手急着赶路,她一路上不停地用手帕擦鼻涕,眼都哭肿了。当我们到达村子时,见到外婆家村子里的村民帮忙办理外婆的后事,灵堂设在外婆家隔壁的村集体共用的一间公房,灵堂两侧井然有序地挨个摆着远亲近邻送来的花圈,上面均用毛笔写上前来哀悼的人的姓氏及家眷的姓名,灵堂正中间墙壁上挂上一个特大的花圈,内嵌一个白底黑字,就是看上去即能令人黯然神伤的“奠"字,乌黑的棺材,被搁在几条粗壮的长板凳上,棺材下方点着长明灯。我来不及细数有多少人来祭拜我仙逝的外婆,或许我当时也无心情,并且对于这个村子里的诸多长辈们,我也是叫不出名字或根本不认识,不过由于我在这个村子里生活过许多日子,因为我幼年时多数时间是在外婆家生活,与村里的小伙伴们经常一起玩耍,时至今日我仍对在外婆村子里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童年伙伴,依然难以忘怀,每每见面仍倍感亲切。外婆过世后的几天,全家人基本上就是围绕着村里祠堂周围转,长辈们均戴孝守灵,同时,还要忙碌着招呼前来祭拜外婆的远亲近邻,好在农村有多年遗传下来的风俗,办理此类丧事(称”白喜事“)均有专业的主祭人(农村俗称“礼生”)及其合作的团队,各种吹拉弹唱人员、乐器及各种道具,样样俱全。自那时起,我对农村办理这类”白喜事“的班子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外婆去世后,母亲心灵受到极大冲击,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无疑是最致命的最沉重的重击,其创伤力之大或许无法估量,但我想至少可以从此事对母亲心灵造成的创伤到痊愈的康复时间之漫长可知一二。总之,母亲精神近乎崩溃,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就是令一向幽默、乐观的父亲也因此一度精神受到影响,变得更加消沉、一蹶不振,他那近一米八的高大身材,在艰难的岁月煎熬中,也变得消瘦了许多,沮丧的心情、无力的四肢、精神的瘫软以及家内家外七七八八的事交集在一起,这就是摆在当时咱家人面前的现实。人生啊,有时候有些事,由不得您来好好感叹现实的残酷,现实就在您的眼前,路就在脚下。至今,当我回想起这些往事时,不知母亲是如何在精神昏暗的世界中度日如年挺过来的,而父亲也不知以何等毅力、勇气来坚强地撑起这个家的。此等情形下,父亲每天起早摸黑料理家务,还要出外忙碌工作再连夜赶回家。俗话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姐姐当时虽值豆蔻年华,稚嫩的肩膀也开始与父亲一起承担起家务活,做饭炒菜、喂猪等活,我与妹妹也仿佛在一瞬间懂事了许多。在那遥远的乡里,当母亲因心灵受到重击瘫倒病床时,父亲、姐姐无疑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也由此更加成为我心中真正的英雄,是他们超负荷以超强的能力,支撑起这个家庭的车轮缓缓前行。

当然,在那些年活得最痛苦却甚至不知道自己痛苦的是可敬的母亲,她不知是以多么超强的力量将自己从心灵的暗区拯救,母亲经过了精神世界的泥潭、沼泽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那心理的阴影。我从父母亲及姐姐在家庭困境时,他们身上散发的光芒,看到了超越常人的信念的力量,这种力量成为永远激励我克服一切困难前进的力量。至今,我或许仍无法用一个非常准确的词语来描述发生在当时见到的家庭面临的一切处境,但我可以领会成当时的确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境地,我庆幸全家人并没有在这次家庭的劫难中得以幸存并且心中永远存有阳光。经过那些年坎坎坷坷的跌宕起伏,上天有眼,老天总是会垂青对命运不甘低头的奋斗者,全家人相互鼓励,共度难关,走出了人生路上遇到了一块块沼泽地,重新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与生命的活力。

《摆渡人》说: “它位于两个世界的中间,你必须要穿过它。每个人都要穿过他们自己的荒原。”我想,的确从我经历过的这些事,我真切地读懂了“荒原”的内涵,其实它不单指神话般存在的冥界或活人无法跨越的生命禁区,相反,它可以象征残酷的生活现实,充斥着各种需要你面对和解决的现实困难。禁锢我们的是来自我们心底的怯懦以及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与担忧,真实的救赎,并非高深莫测,而是来自心灵的自我成长与非凡勇气,所以,我们说一个人真正的成熟不单指年龄的增长、容颜易老,而是内心深处的淡然、刚毅、格局及强大。个人的力量,有时会显得如此微弱,在困境中,人们互相扶持何其重要,所谓“共舟共济”,才能真正渡人亦是渡己。

岁月长河缓缓流淌,往事一幕一幕,如同微风吹过河面荡漾起小小的波纹,在阳光照耀下偶尔也会波光粼粼、熠熠生辉,甚至会发出一种道光直射眼球,感觉到眼窝被灼伤,泪水也会伴之而来。如今,我的生命之舟也早已驶出了那鬼怪离奇的“百慕大”。感恩父母养育之恩,感恩亲人们在家境困难中的相互扶持,感恩亲友们在那个岁月那个家庭窘境时的帮衬与照料。感恩有您们,让我们走出了泥潭,向着阳光奔跑。

我至今仍能忆起在我们身处困境时,施出援手的人,细细回味那些温暖人心的人与事,不知不觉让我泪流满面,我知道,这不是酸楚的泪水,却是令人欣慰的泪水,为人生路上遇到的恩重如山的好心人热情相助而感动。

你来或者不来,霜降已经来了;你见或不见,霜降就在这里。 古人说:“圣人之在天下,暖然若阳春之自和,故润泽者不谢;凄乎若秋霜之自降,故凋落者不怨。”

如今,回首岁月点滴,深感人生的奋斗之路上越是曲曲折折,风景便越是令人难忘,经历过困境并永远心存阳光的人,心灵便越是简单、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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