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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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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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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烟炉

渭北高原的老村庄在寂静的黑夜里,有时歌唱,有时低吟。

我出生于上世纪90年代初,村里人口总数不足2000余人,村貌有着古朴之美。我们村子有两个大队,分一队和二队,有两个村长,一个负责一队,一个负责二队。一队和二队的分界线说不明显,其实也明显。仔细想,分界线算是位于一队和二队结合处的涝池。涝池是渭北高原的特色,主要用作储存雨水,防止洪水对村庄的破坏。涝池是村民集体修的,可以说,这个水利设施是除每家的水井外负责排洪的主渠道。沿着这个涝池边往下走40米远,建着村里的唯一一所完全小学,小学设有学前班和一到四年级,学生不足百人。抬头看,一棵歪脖子树上斜挂着一个大喇叭,供村里发布重要信息使用。再往下走,有一条不窄不宽的胡同,胡同里住的人有打铁的、修鞋的、做家俱的、纺线的、唱戏的、做豆腐的、养牛羊的,村小,足以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不少能人。

能人在渭北高原上是对那些会办事、有能力等人的尊重性的称呼。我们村的能人太多,一一列举过来,能写一部史。写点熟悉的,应数我的爷爷。爷爷是个庄稼汉,但学问高。我的爷爷算是个能人,这是别人闲谈时讲的,他自己从不说自己是能人。改革开放后,儿女们大多成家立业。家里人口多,要吃饭,自然要想个挣钱活。种地是庄稼汉的主要工作,面对着土地,种什么?种小麦、种高粱、种豆子还是栽果树,凡是在渭北高原土地上能长活的,能卖钱的都一一作了比较。根据政府政策,家庭条件情况,种了烤烟。种烤烟是了费事活,从种子撒下去育苗,育苗工作完成好还要移苗,将生命力旺盛的苗子种在土地上,浇水,铺地膜。待苗子长大后,开花,组织人去剪上面的花,以防苗子继续朝上生长。除了这些,苗子长大后,还要专人喷农药。烤烟成熟后,还要将烟叶掰下来,拴好后拴在一米长的杆子上,送进烤烟炉。烤烟炉在村里加起来不足20处,建设时间大概在上个世纪80年代。烟叶送进烤烟炉后,有经验的师傅负责观察烤烟炉内烤烟的颜色调整火候。烟叶颜色变黄,符合烟站要求后,专人从烤烟炉里将烤烟取出。妇女们和男人们等待着烤烟炉的火灭,排着队领取烤烟,整理好后等烟站的人来收。有时,烟站的人不来,还要用拖拉机送烤烟。烟站的价格不固定,根据烤烟的成色和烟草市场的动态做出价格调整。有时,烟叶产量大,烟草市场价格低,无奈之举,有人专门将烟叶送人。

种烤烟、烧烤烟、收烤烟、卖烤烟这是基本流程,多了送烤烟这个流程自然多了些无奈。无奈之中多少有点人情味,原因是送烤烟这个行为促进了熟人间的交流。

顺着胡同继续走,路过二大队的涝池,这就另外一个村的头部了。沿着这个村子继续走,来到一个泾河边的村子。泾河边的山村人家,靠着河,洗衣服最方便。种地嘛,是旱地梯田,在泾河边的山上井然有序地排开,仿佛一个整装待发的军队待将领检阅。冬天,河水结冰,两河的人们往来,在没有桥的时候踩着冰面过。有时候,冰面不厚,有时传来消息说,有人从冰面上掉下去,差点淹死。为了生计,冒险过河是无奈之举。

冒险过河,河面上的人推着自行车,带着厚帽子,耳套,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这天,村西头的老刘,他是爷爷的玩伴,来到了河边。由于烟草市场饱和卖不上高价,他想到把烟叶送河那边的老兄弟。老兄弟是务农出身,他们两个相识是在一次赶集买猪崽还价时认识的,议价谈的开心,喝了茶,问了对方年纪才知年龄相差不多,决定以兄弟相称。

这次,他去送烟叶,没有提前给老兄弟说。

一个推着自行车驮着箱子卖板板糖的师傅问老刘:“天冷,你去寻谁?”

   “我去见老兄弟,他在河那边住。”老刘说。

卖板板糖的师傅看老刘年龄大,担心他过河出事,故意放慢脚步,陪着老刘到了老兄弟家。这时,老兄弟正在家门口端着凳子晒太阳,老远处看到老哥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他起身招手欢迎老哥的到来。卖板板糖的师傅看着两位老人进了屋,他推着车子在自己熟悉的村里叫卖。有几个娃娃听到他的叫卖声,拿着几毛钱或几块钱围了上来买板板糖。

屋里的老刘与老兄弟两人叙旧,谈天说地,相互送祝福。

太阳将落山,河边的风吹过来打在脸上,让人疼。老刘与老弟互相告别,期待来年聚。来年能不能聚呢?既要看两人的儿女应允,还要看烟叶的价格。赶着时间,老刘回到了村。

烤烟是个经济作物,当年出生的孩子大多会背着家长卷烟,抽烟。这些年,城市化的步伐加快,村里当年建的烤烟炉高大,气派。现在,有的被拆了,有的还保留着,留着做纪念。我的爷爷和老刘早早去世了,剩下的父辈他们提起烤烟炉记忆不是太深。

冬天,我出去散步时,喜欢远望神龙山,低头观吃水沟,银装素裹,格外美丽。我放慢脚步,想着,想着那座高大气派的烤烟炉和老刘与弟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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