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雷赏雨

一

一个多月没下雨了。院里的香樟树都蔫了，叶缩了，枯萎了。

麦子割了，黄土地发着高烧，无法孕育玉米大豆高粱。

有消息说，人工降雨。

预报说，今天有大雨和暴雨。

我祈祷着，期待着雨的光临。

14：38分，第一声雷，沉闷短促。似骤然发怒，也像是牧羊人吆喝离群的羊。

14：49分，雨以润物细无声和姿态悄悄来了。

雨太温柔。夏雨要有夏雨的性格。

消瘦的温凉河，刚刚还在叫渴的蛙鸣停止了。蛙们应该期盼是的一场大大的雨，蛙们好在丰满的河里欢腾。它们是在翘首等待，忘了鸣叫吗？

14：52分，第二声雷鸣，声响依旧，似乎比刚才拖了点腔。

雷是牧羊人，闪是牧羊的鞭。鞭未扬起，吆喝声无法让羊有皮肉之苦，羊群缓缓前来。

15点。雨温温柔柔地停了。温凉河上一片宁静。水依然瘦，蛙却依然未鸣。

旱天雨难下。

好饭不怕晚。

15：14分。雨来了。应该是中雨的节奏。地表皮马上变了颜色。接着，隐隐约约的雷声，仿佛轻轻地呻吟。又像是一声低低的叹息。是雨未按雷的指令行事？

雷应该是个男人。要像个男人。

雨真好。从天而降，连接天地，将热量压进黄土，窗口吹进的风，湿润而清凉。

雨过琴书润，风来翰墨香。雨是诗意的，与雨相伴的风也是诗意的。

雨不紧不慢地下，不必用心再等了。雨如客人，难得串门走亲戚，既然来了，一定会坐久一点的。给家常话一点时间。

二

久违的雨来了。不应该旁观。应该走进雨中。

我是叶公。盼雨，却不愿意湿了衣裳。

穿条短裤拖鞋，撑一把雨伞，走进雨中，如走进恋人的怀。温柔包围了我。

雨珠低吟浅唱，在伞上蹦着跳着舞着，然后汇聚一起，滴入大地。

大地才是雨的情人。

云很厚，铺陈得不均匀。将光线遮得恰到好处。

香樟叶、月季、竹叶、樱花树叶和广玉兰叶墨绿得许多。大朵的广玉兰白了，靓丽了许多。

月季花在雨中显得大气庄重，艳而不妖，美而不浮。

慢步行走在温凉河畔。雨星星溅在脚上，凉凉得舒爽。

轻风徐来，如情人的手轻轻抚过。

雨，落在清瘦的温凉河。一珠雨一道圆，圆圆相接，此消彼长，顺河水向南流去。

此前高鸣的蛙们躲到哪儿了？为什么一只也见不着？

仰天看，云缓缓地向西移动。想起几十年前的关于雨的农谚：

云彩往南，下满潭。

云彩往东，下满坑。

云彩往北，干研墨。

云彩往西，半夜骑马披蓑衣。

往西的云是有使命感的。只不过它太善解人意，在夜深人静下再抒发自己的感情。

我期待着，西行的云能不负人望。

三

窗外哗声一片，单调而略显喧嚣。这才是夏雨的气势。

窗内清风一缕，清凉且倍感多情。这是人们期望的温度。

盼望中的大雨真的到了。天气预报终于让人踏实一回。

没有气势磅薄的电闪雷鸣。安静的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温凉河胖了。颜色却黑了。平时闲庭信步的悠然，此刻急迫奔跑起来。沉渣草屑随之流远。

雨是合格的去污剂。大地需要大雨的清洁。

风调雨顺，农业的祈祷词。

农村是挥之不去的乡愁。

真该到乡村看看。静静倾听土地的呼吸。

田地如饿透的汉子，将雨水吞入，一脸的皱纹舒展开来，舒坦得一身松软，柔和了麦茬的外强中干。

玉米绿豆黄豆高粱催生出绿色的生命，蓬勃的青纱帐，是它们必须实现的梦想。

透墒的麦田，正适合栽种秧子红薯。插进一段红薯秧子，收获一地甜蜜的秋实。

棉花该开花了，一场雨后，也该坐桃了。一地葱茏，一地希望，一地温暖。

西瓜甜瓜蔫了的叶子，瞬间抖起精神，如出征的战士。

雨哗哗地下着，欢乐而沉着，如远行归来的男人。

我分明看见那些一脸沧桑的老农们，望着天降的甘霖，笑出了一脸的岁月。

天是好天，雨是好雨。风是好风。秋天一定是好秋。

四

清新。大雨后的清晨，一切都清新。

昨晚的雨放收得意，拿捏得体，恰到好处。如吃饭。吃饱，正好。

天上有云，灰且薄，东边有霞，似在为太阳开道。

空气清新，纤毫不染。

香樟树栾树国槐广玉兰，大大小小的树叶，洗去数十日的烟尘，虽略带憔悴，也抖擞出该有的精神。

晴日灰白的街路，经过大雨的洗礼，还黑漆漆的原貌，别样的清新。

温凉河胖了半宿，复原苗条的少女身形。

云来云去，雷响雷息，雨来河满，雨驻水消。

雨后的城市，留一片清新，似又回到故有的轨迹。

乡村除了清新，黄土地上正萌发出铺天盖地你绿色旋律。

我们都是从清新干净出发，在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谁不是一脸憔悴，满身埃尘。

一场大雨让空气绿树清新，人呢，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