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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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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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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炮二连的入连仪式

烈日下,如血红艳的连旗随风飘摆,撩动我久未沸腾的血液。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老山神炮二连”的全体官兵将见证我立下入连誓言。其实我很惊讶,到二连没几天,发生了许多故事,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将这些事记录下来,也许是我平时太忙,怕头绪过乱遗失一些记忆。

几天前,我背着行囊来到云南边陲某炮兵部队。“去二连报到。”营长李智权是个爽快人,平时不爱说话,说话从不说废话。

“报告!”连长睁大眼睛瞅着我,我紧收眉宇注视着他,片刻我和他咧起嘴会心一笑。

我惊讶!并非因为这个叫“王新江”的连长脸型酷似明星陈坤,是因为他曾是我的老排长,那时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坤哥”。

我惊讶!并非因为指导员程彪,皮肤白净,清秀帅气,也并非因为他和我同岁,是因为归队时在大巴车上,我们穿便装坐一起,到连队后才感觉似曾相似,而我才知道战友们喊他“彪哥”。

我惊讶!是因为坤哥和彪哥皮肤一黑一白,站一起成了“黑白配”。我在想这对80后产的“黑白配”带兵会有啥绝招?

“没想到是你!”皮肤黝黑的坤哥腼腆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某牙膏品牌的形象代言人。他笑,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再次成为他的兵。

“怎么?不欢迎吗?”站在俱乐部门口,我当着全连的面笑呵呵问道。然而第二天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捅了“娄子”。

“今天全团干部交班,营长被点出来问话,连长也被批评,以后出营区办事记得请销假……”次日,彪哥找我谈心,原来是因为我上午去服务中心办事,没请假被团领导撞见。

这下娄子捅大了!坤哥怕是要拿我惩一儆百了。饭前集合的时候,我站在队列里准备挨批,因为坤哥向来公私分明。“开饭!”结果他只说了两个字,我思来想去感到内疚,便有话想说。

“嘿,坤哥!我负荆请罪来了。”中午,我在他寝室门口徘徊许久,推门而入说道。

“别往心里去,都老兵了,还党员呢……”他回头瞟我一眼说道,说完埋头继续揣摩花名册,口中念念有词。

“今天的事,很抱歉!”说完我转身快步离开,走在营区里,我有点垂头丧气,心里十分难受。

“哟!回来啦!你那本诗集书稿我保管很久了,还要不要?”我抬眼一看是副官朱祥忠,他也是我的老排长,那时我总是“老朱”长,“老朱”短调侃他。

翻阅书稿,许多成长记忆浮现脑海,坤哥和老朱在营直当排长时和我们打成一片,亲如兄弟。我回来一分到他连队,就给他捅娄子,想到这我鼻子一酸,两眼湿润。四年多了,从借调机关工作再到参加各种学习集训,这些年我很少在团里。没想到老朱一直保存着这本书稿,他们这批80后军官办事总是那么上心。

晚点名时,坤哥没带花名册却如数家珍般挨个呼点,全连101人一个未漏。乖乖!新兵下连没几天,这家伙全记住了。而我回团后,碰见个别熟悉面孔却忘了名字。

到底坤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成天在想啥?解散后我站在原地思考,战友告诉我,平日里从士兵成长到训练成绩,再到生活工作等各种大小问题,他和指导员都要操下心。

其实操心我的人不止坤哥。回团没几天,政委便把我喊到办公室推心置腹,接着主任和教导员也先后找我谈心。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从机关回基层会有落差感或不适应,没想到我二十七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兵,让这么多人为我操心。

次日,我早早起床,高标准叠被子,照镜子检查纠正军容,站在镜子前,我告诉自己“上次把坤哥害苦了,不能再出问题了,第八年兵龄了,多少得为连队做点事了……”

“听战友们说你很辛苦!想帮你分担一下,也锻炼下自己,下周三的法制教育课我来……”周末我叩开彪哥的门,呈上事先绘制好的法制漫画教案,谈了谈自己准备用“诗歌画”特长丰富连队文化生活的想法。“嘟——集合!下菜地。”谈话被哨声扰断,我迅速冲出门外参加集合。

暖风吹过,我闻着菜地熟悉的泥土味,深深吸了口气,高原的阳光落在我身上,我眯眼看了看太阳,舒服!训练了几天终于熬到周末了,终于可以休息调整一下了。

“快!收工具!紧急出动!”突然旁边的营长挂完军线电话大声嚷道。在场官兵一听就像大脑神经触电,迅捷行动,我回头一看整个菜地了无人影。我们冲回营区刚登车,大部队就“轰隆隆”出动了,大理苍山突发森林大火,上级命令我部迅速前往指定地域扑火。

路上,战友们唱起了《当祖国需要的时候》。“都啥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唱歌?”我问道。车长李启华说,驻地是灾情多发区,部队经常抗震救灾,接到任务大家群情振奋,士气高昂。

近年来我们扑了很多火,一次就在今年除夕夜。坐我旁边的上等兵周明铭说道,我扭头一看,他手臂上戴着红色臂章,臂章上“团员突击队”5个黄字格外显眼。扫视整节车厢,我发现不少战友都戴着红色臂章,臂章上的关键词不仅标示他们青年、团员、党员等政治面貌,更标示他们作为突击队员,无论面对任何艰险,都要冲在前,死在前的战斗决心,这些关键词就在那瞬间印在了我眼里,我心里。

与车长李启华交谈,我才得知出动前,他正准备去军务股请探亲假,原来他家里正在闹土地纠纷,父母多次来电催促他回趟家协调处理此事。他们有的是刚批了假准备回老家相亲的老兵。有的是已婚士官,妻子正在分娩。有的是刚带病参加完比武的标兵。有的是下连没几天就主动请战的新兵。谈及感受,上等兵刘超摆摆手说道:顾不了那么多,灾情就是命令,先执行任务再说。

我没再问下去,因为我没想到“黑白配”带出的兵战斗力如此顽强,觉悟性如此无畏。

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陡峭的盘山公路上,随车子东倒西歪的我感到头昏脑胀,刚将笔按在本子上,我便忍不住呕吐。经过3个多小时的折腾,我终于跳下来车大口大口喘气。

山顶上的火已经燃烧了2天,山坡很陡很难走,我们负重30余公斤一步步攀爬,很多坡段倾斜度高于50度,脚踩着松散的沙石,稍不注意就会失足摔下去。经过将近4个小时地艰难攀爬,部队终于在海拔4000余米的山顶集结,我们携扑火工具和桶装水穿越片片山林搜索燃点,有几名战友负了伤仍坚持战斗。

回集结地时已是夜晚,山顶上刮起了寒风,温度骤降,我们灰头土脸地瘫坐地上发愣,感受到的是饥饿、疲惫、虚脱、思念……

要不给大家唱首歌鼓鼓劲……坤哥凑到我耳边问道,对呀!我说过要帮彪哥分担一下的,我点点头喝了口水润嗓,站到一坡上“明天以后够不够/让我继续奋斗/我是一个小战士/生活节奏很紧凑/像战斗/我要为明天而战斗……”考虑到次日还要继续扑火,我唱了首以前写的战斗歌曲,岂料一些低头打盹的战友忽然抬起头乐呵呵看着我,随即阵阵热烈掌声迎风吹来,作了一番关于战斗精神的即兴演讲后,我一来劲又唱了几曲。脚下的舞台很特别,这是我平生最狼狈最难忘的一次歌唱,因为浑身灰尘是我的舞台装。

深夜,班长被抽调去执行其他任务。气温越来越冷,我们小组找到一块凹地准备席地而睡。我想起2007年的一次扑火情景,当时我和战友们也是这样睡,结果由于地面潮湿,又刮寒风,第二天我们有的感冒,有的发烧,人是麻木的。

于是我提议将凹地四周平一平,盖上茂盛的树枝挡风,在正中间刨开一直径约50厘米的凹坑,从方圆300米地域内捡些干树枝回来堆起燃火取暖,等到要睡觉时铲出坑里的炭火洒在四周盖上薄土拍实,铺上雨衣和垫褥再睡,这样地面不潮且暖和,6个人挤在一起还可互相取暖。战友们听后迅速分头行动起来,有的捡干草、干柴、断枝,有的刨坑,有的用电筒为大家照明,不到15分钟我们按计划构筑了一个露天小巢。

我和战友们挤在窝里看着高原的星空,只剩下半壶水,我们一人一口,凌晨温度变得更冷,我们抱头枕脚,窝在一起疲惫入睡。

天亮后,我们继续穿越山林扑火,刨隔离带。直至黄昏,我们像石头静静望着金灿灿的天空,等待直升飞机的侦察结果。确认山火完全扑灭后我们才下山登车归队。虽然全连扑灭了2030余处暗火,80余处明火,刨了3000余米隔离带,但我们一致认为这不算战斗,只算登山训练或生存训练,因为与革命先辈相比,我们战斗力有待提高。归队路上我没再晕车,和战友靠在一起疲惫打盹,我没想到短短几天我和战友们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由于此前任务繁重,回连队后。连队不仅为我开辟了“战士讲坛”让我尽情演讲,授课。还专门腾出时间,请出连旗要为我办一次隆重的入连仪式。

老山神炮二连是支拥有辉煌战绩的光荣连队。不仅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者阴山自卫还击作战等多次实战和大型演习中战功累累,先后多次被上级表彰为先进连队、先进团支部(党支部)、军事训练一级连、基层建设标兵单位、学雷锋先进单位等数百项殊荣,前年还被集团军表彰为基层建设标兵单位。

"王增弘!"

"到!"

"出列!"连长命令道。

"是!"

我挺直腰板迈出步伐向连旗走去,我已经把二连当成自己家,并做好随时和二连兄弟们同生共死的思想准备,因为战死沙场是我最坏的打算,也是我心中的最高荣誉。

2013年写于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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