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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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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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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把 钉 子

林蓦然就想找个机会,痛打陶处长一顿。中午在食堂听到自己的竞聘,竟然被陶处长否决了,这个消息仿佛是陶处长的一记清脆耳光,当众打在了他的脸上。

暗夜里的猫叫声,刺痛着林蓦然的耳膜,躺在空荡荡的房里,一遍遍默数着,一千、一千零一……。床边的书桌上有一根实心铁棍、散落着铁钉。下班路上幽暗处给他一棍,打不死也得在医院躺上一个月。拿一把铁钉,放在轮胎下,制造一起合理的车祸。即使不出车祸,下车查看的陶处长一定狼狈不堪。

硕士毕业来科研院工作十年了。科研院在上海,是一家央企集团的二级单位。一千多研究人员,职称那是看业务水平、科研成果,名额宽松,大家都按部就班,上的顺顺当当。可这管理岗位上的干部,就是取经路上的唐僧。要想越过一个资历老的,一步上位,比登天还难。

这不,打破常规的事情突然来了。科研院发出了一则告示:“拟通过公开招聘一位副处级干部,并签署一年的责任状。”这个公开招聘的特点就是没有资历的要求。

林蓦然非常动心。去年的五个国际会议邀请报告,让头发花白的院长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上次来部门,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年轻人,不错啊,好好干。”每年十多项专利,给课题组带来了丰厚的年终奖,在整个科研院也没有几个人,能取得如此显著的成果。

林蓦然很着急,岗位职级已经掉队很远了。同年参加工作的同学,大多都已经走上处级管理岗位。同宿舍的小曹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事业单位决定收入的往往不是职称而是职级。父母还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土砖老屋里。有心帮父母翻修,但囊中羞涩,害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胆量回农村的老家。

小曹也曾拉林蓦然入伙,给出的薪水很诱人,“我们这里只要成果好,转化落地产生效益,个人就有收益。你不是也给你们陶处长建议过,专利转让收益,部分奖励个人,他不也是没理你吗?“

“在体制内习惯了,我可能难适应你那里的文化呢。“ 林蓦然知道小曹公司董事长是个工作狂,很多工作就在微信群里布置。发个短语,就是最高指示,必须马上回应。即使凌晨三点发的,也不能拖延。回复晚了,轻则挨批,重的除名。董事长认定了的方向,马上做、立即做、快速做。不容许你思考和反驳,小曹也不能例外。

“体制内也有好处。这次还有个破格招聘,我要试一试。“ 在研发思路上没有太多的限制,仿佛一条鱼畅游在大海里。尽管这里的海水咸度有点高、氧气有点少、甚至还有点浑浊。

“陶处长,您……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个事情……有个事情,想汇报一下。”小皮汇报完,正准备出去,林蓦然抓住这个空挡,平时说话顺溜的他,一下结巴起来。陶处长把眼睛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转过头来盯着他,林蓦然总感觉陶处长眼镜的玻璃镜片上有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影像。

林蓦然在在陶处长办公桌对面椅子上坐下来。这把椅子要比陶处长的椅子矮一些。仰起头,感觉自己脸上仿佛流淌着一层薄薄地乳油,努力地露出讨好的笑容。透过放在桌面上,两盆长得茂密的文竹缝隙,看到陶处长拿起桌子中间的紫砂杯杯盖,放到一边,端起杯子放到嘴边,陶醉地用鼻子嗅了嗅,嘴对着茶杯轻轻吹了一下,然后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他双手捧着茶杯,问道,

“什么事?”

小皮正准备出门,听到林蓦然磕磕巴巴,笑着说,

“陶处长,蓦然一定是向您汇报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的。这次蓦然课题组中标了这个大项目,是科研院第一次获得这么重大的项目呢。蓦然,是吧?”小皮讨好地缓解林蓦然的紧张。

“陶处长,我就去忙我自己地事情了。蓦然,重点研发计划给我一个子课题啊,我明年评正高职称,就差负责国家项目这个条件了。”

“晚上…晚上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您是否有时间?”林蓦然看小皮走出陶处长办公室后,两只手紧紧攥一起,互相摩擦着,发出低沉的“沙沙”声音,双手的摩擦让一只手背都变红了。

“有好事情?好,叫上部门的同事一起吧。”

林蓦然逃也似地离开,陶处长的权威压得他窒息。一口痰似乎堵在喉咙里,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涔出细细的汗滴。权威对陶处长来说,仿佛这空气一样重要,看不见摸不着却生死攸关。办公室可以逃离,有些事情是无处可逃,林蓦然想起了去年上半年让他无法回避的事情。

去年上半年,林蓦然组申报了十个专利和YY研发项目。申报材料送到陶处长这里,他简单翻了一下,回复说,“我先看看。“ 把材料扔到了茶几上。

“陶处长,知识产权事务所来催了,再不…再不…申报上去,就只能等明年了。您…您看我们的申报,有什么…什么问题吗?“ 一个月后,林蓦然来找陶处长,这个申报材料,他看了一个月,没个回复,似乎根本不关心申报能否尽快递交上去。来问过几次,陶处长总是爱理不理,说还在看呢。”还有YY项目申报书,您不签字,院里不签合同呢。“

“申报人排序有问题。修改好了,再找我签字。”陶处长走到茶几边,从一堆文件中找到申报书,重重扔在林蓦然面前。

“这个排序…排序…有问题?我可和大家商量过的,没人…没人不同意。”

“你去看看小皮组申报的材料,看看人家的。你就知道你的有没有问题了。”陶处长一屁股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林蓦然又只能找文竹的缝隙,注视着陶处长似乎笼罩着雾气的眼镜,茫然地拿起申报材料。

找到小皮组的申请的专利报告,林蓦然发现第一完成人都是陶处长。自己这次递交的十个申请,有五个把陶处长的名字放在最后,也是因为陶处长完全没有参与。陶处长也没有参加过小皮组的工作,怎么小皮申报专利都是陶处长第一呢?林蓦然明白了为什么小皮组申报的顺利和快捷。

咬咬牙,重新修订了申报材料,把陶处长排在第一完成人。今年是赶不上了,总得明年申报吧,没有成果,怎么向课题组交代呢。这个申报书递给陶处长,他简单看了看作者排序,拿起笔就签发了同意的文件。

等院里下发已经签订合同的YY研发项目,林蓦然才发现,负责人已经变成小皮了。陶处长就像一个艺术家,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钢钉,把那些他不如意的,用钉子扎下出,变成了孔洞。又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挂到早就固定好的钉子上。

啤酒一瓶瓶地递上来,小山一样的烧烤被干掉了。大家面红耳赤,称兄道弟地互相碰着酒瓶。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院里今天发布的招聘通知,林蓦然忍不住问道,

“我想去试试这个公开招聘,陶处长…陶处长您看合适吗?”

“哦,应聘这个岗位,那就是去了院内的另外一个部门,不在我们团队了。”陶处长的回答像外交官。陶处长说话向来都是很艺术的,就像昨天下午,在走廊里碰到林蓦然和小皮,“今天这个事情很好啊。” 回到办公室后,林蓦然注意到小皮在走廊了转了二圈,盯着走廊里显示屏看了又看,然后找了负责新闻编辑的同事,嘀嘀咕咕半天。下班时,见到小皮帮陶处长拎着包,俩人站在显示屏前似乎在讨论什么,然后去电梯口了。林蓦然瞄了一眼显示屏,神采奕奕的陶处长照片在显示屏上的新闻里呢。走出电梯,陶处长接过小皮递过来的包,用手拍拍小皮的肩旁,叮嘱道,“早点回家,明天上午陪我去见院长。”

林蓦然听到陶处长说“今天这个事情很好啊。”乐陶陶地回到课题组里,说陶处长表扬大家了。有同事说,”不会吧,这一周,‘这个事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啊。” 林蓦然只好敷衍道,“我们又不是陶处长肚子里的蛔虫,那里知道他的心思呢。”

不过陶处长刚才关于招聘的这个答复,林蓦然心里没底,有点茫然,陶处长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是鼓励呢还是责怪?是支持呢还是反对?

小皮昨天晚上接到了陶处长微信语音电话,揣摩着陶处长的意思。团队这么多老人,林蓦然是业绩最突出的吗?是资历最老的吗?科研院有上千人,林蓦然是科研院这次招聘岗位,最合适的人选吗?大家要高站位、深思考。要站在全院的发展角度考虑,林蓦然要是去了那个岗位,没有做好,丢得可是团队的脸啊。要是让科研院的整体工作受到了影响,那个时候院领导,还不得把这些责任记到团队头上、记到负责人的头上。

林蓦然研发工作确实比自己强,可组织管理还缺火候。他中标的国家级项目,能否帮到自己呢?今年是自己上副高满五年的年头,申报正高就缺负责国家级项目的经历。知识分子好脸面,要是林蓦然没有聘上,一气之下会不会离开科研院呢?凭他取得的成果,在外面也是混得开的。要是他走了,这个国家重点研发项目就得再找负责人了。这个负责人选,还能有谁和自己竞争呢?

小皮双手握在一起,立在桌面上,撑着脑袋,脸朝向窗户,盯着那棵一动不动的树。树上啥也没有,叶子都一动不动,半个小时就过去了。给同组的几个小年轻发个微信吧,“请大家慎重。” 至于慎重什么?对谁慎重?如何慎重?怎样慎重?那是年轻人自己的理解和体会了。

有个年轻人没有看明白。“皮组长,要我慎重什么啊?” 也有个灵光的小年轻,就不服气,不客气的回复道,“皮组长,林蓦然走了,对大家不是好事吗?他从团队离开,说明我们有能力、出人才啊。另外,他离开了,还空出了组长的岗位呢。”

小皮没有回复,心里微微一笑。和我当年来院是一个样,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吃点苦头、跌个跟头,哪里能想得明白呢。

人力资源部的考察否决了林蓦然的竞聘,这在陶处长和小皮的意料之中。在这个敏感时候,不少同事还收到手机匿名短信,考察组也收到匿名信件,反映林蓦然骚扰女同事、弄虚作假申报国家课题。

林蓦然想不通,伤心得三天三夜睡不着。平时都是兄弟长兄弟短的,写了文章,从来都没有忘记大家,把兄弟的名字挂上去,尽管有些人,一步试验室也没有踏进过。为陶处长卖命这么多年,每年十多项专利,都把他的名字放第一位。为陶处长鞍前马后的拼着命,连谈个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光棍一条。陶处长为什么要鼓动大家这么对待自己呢?

陶处长的吃相难看,那也是大家公认的啊,怎么就是不尊重他了。合同都是他左手签右手,和外面合作也是一个固定的公司。那么多次的招投标,怎么就老是这个公司中标?鬼才相信!这个公司就完全是凭能力和实力中标的? 能做这个事情的公司多去了,这个事情又不是需有特别高的门槛,又不需要与众不同的监管要求。况且每次的招投标的技术规范书,没有符合他的想法,陶处长就会找各种理由不签字。

林蓦然拿到了小皮发给大家的微信,组织考察前的串联,本来就是违背纪律的,要是没有他的串联,自己的竞聘肯定没有问题。林蓦然向纪委举报了小皮,院纪委介入,逐一找大家谈话,查看提交的材料。

纪委的说法,也让林蓦然痛苦,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吗?竟然还不相信。“微信截图真实吗?电话有录音吗?微信里的‘慎重’是针对这次考察吗?”这就像飞鸟在冬天雪地上留下的爪印。就一句微信里五个字,鸟在雪泥上掠过,鸟爪从雪上划过,留下了浅浅痕迹。

林蓦然躺在空荡荡的床上,不吃不喝,三天三夜没有起来,像祥林嫂一样叨叨道,“怎么关键时候,背后捅刀子的,怎么是自己最亲近的兄弟伙呢?陶处长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兄弟们都给你说了好话。可能有些人,说得直接了一些。你也要注意考虑陶处长的权威啊!你难道自己就没问题啊? 也要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呢。不过蓦然,你实名举报,不厚道呢,让大家都很难堪,尤其把团队的矛盾公开化了。你这么做,陶处长以后还怎么带团队啊,小皮还怎么做人啊?! 不如别计较,算了。”陶处长安排了同事做林蓦然的工作。

要不去小曹的公司?小曹公司决策程序短,执行力强。一旦认准了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研究讨论。技术的研发也是服务于市场的,成果转化落地快。可一想到董事长在微信群的做法,感觉像有根钉子扎在了心脏上。

自己离开,申报的国家重点研发计划怎么办?可一想到文章、专利的第一作者,都是陶处长,自己在不在、负不负责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让给小皮,他上正高需要负责国家级项目。

办好调离手续,林蓦然下到地下车库,掌心攥着一把铁钉,把拳头放在裤袋中。地库没有人影,林蓦然抬头看看这布满各种管道的天花板,一根有漏点的管道,隔几分钟滴下一颗水滴,落到汽车顶盖上,发出叮咚一声,在这空寂的地下车库,显得特别响亮。林蓦然盯着这水管破损的对方,看见水的痕迹,慢慢地积聚成一滴,然后滴落下来,转身回头走进电梯口,把拳头伸进铁质垃圾桶,松开手,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林蓦然拍拍手上的灰尘,如释重负地走进电梯。

无人相送,林蓦然离开了伤心之地,平调到了外省的分公司。

林蓦然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这空气似乎都带着甜味。自从到了外省分公司,心情如这天空一样干净晴朗了。跌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也把林蓦然摔清醒了。他明白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有把自己、把技术成功推送出去,让市场接受,获得认可,才是根本所在,这样才有价值。

在陶处长团队,林蓦然仿佛是经常被钉子扎过,变得像一把筛子一样,到处是孔。努力奋斗的激情好像水一样,从这些孔洞里漏走了。分公司的政策和活力,慢慢堵上了这些孔,如海绵一样,重新吸饱了水分。

分公司领导也正为公司的发展,努力争取新政策,打破约束公司发展的条条框框。林蓦然把小曹公司绩效评级、末位淘汰等工作方式向分公司领导进行了介绍。领导都采纳了,又把以结果为导向的考核、权力下放到项目组通过文件固化进流程,采取混合所有制成立了项目公司,专利成果经过评估,核心骨干技术加现金入股,这样个人利益就和企业利益进行了捆绑。

又从技术上游,引入拥有设备优势的私营资本和小曹公司,连接起集团内部强大的市场需求。大家做事情就是给自己做,能不拼命吗?背靠集团这颗大树,分公司的业务现在都忙不过来,一下成为了院改革和创新的一面旗帜。

尤其是个人生活,突然精彩起来了。三十好几的人,以前在总部时,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正眼瞧他一下的。这不离开了上海,倒成了一个香饽饽,竟然还娶到了年轻十多岁的漂亮老婆。

陶处长团队,还是按照惯性在前进,申请项目、发表文章、申报专利。小皮费心尽力,揣摩着陶处长的心思,努力抢占那几个有限的管理岗位。没人关心研发的成果,能否解决集团产业中的技术问题。陶处长团队的成果,大多束之高阁,看起来很光鲜,其实啥用没有。

林蓦然离开后,中标的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陶处长做了负责人,小皮如愿获得其中的一个课题,正高上得顺顺当当。

但小皮也失望,去年的奖金腰斩了,取得的成果陶处长都要排名第一。在同年进院的几个人中,自己的收入和岗位层级是最差的一个了。几个小年轻,上班迟到、工作‘摸鱼’、下班早就找不到人影了。哪一项任务的计划节点不在延期?陶处长交代的事情,有个半数能兑现也就万幸了。科研院的改革创新,口号喊得震天响,但陶处长这一批老人,首先就会被革下来,他能支持这个改革、有愿意创新吗?

尽管分公司现在很风光,但风险也很大。都去跑市场,产品的开发呢?未来发展的技术储备呢?分公司领导让林蓦然负责改革和创新,正好在上海成立一个研发中心,吸引高端人才。也能发挥这些兄弟的优势,研发中心的成果落地分公司,也能快速推进分公司在科创版的上市。

“陶处长,林蓦然昨天到上海。周末想约大家吃饭,您答应吗?”小皮小心翼翼地征求陶处长的意见。陶处长这两年心气不顺,头发白得更多,尤其是鬓角,如同冬天瀑布被冻成冰凌。眼镜镜片上的雾气更重了,小皮说话越加小心,生怕惹得他大发雷霆。

“怎么不和我直接联系,他啥意思?!”陶处长阴沉着脸,眼也不抬,仍然看着桌面上的文件。

“那还不是担心您不理他,让我先来找您问问。他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向您赔罪呢。”小皮也从林蓦然走后遗留下的课题里,收获了正高,不好拒绝他。听说去年他项目组员工的年终绩效,都是自己的三倍,也想在聚会上听听详细情况。

“去吧。”团队也到了应该聚会的时间了。这二年,科研院的年终考核,团队已经垫底了,去年的员工绩效,奖金都腰斩了。人心浮动,自己的权威已经收到伤害,连小皮这样的铁杆,也流露出离开的想法。

小皮也是想在这个聚会上,陶处长能听听林蓦然的经历,稍微解放一点思想。科研院总部也在要求改革,创新研发和商业模式。鼓励项目跟投、收益分红,成立混合所有制的项目公司。这么大的风险和压力,自然会压在陶处长这里,这可是革陶处长的命。陶处长自然不乐意,但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提高大家的收入、留住大家呢。

林蓦然这次回来,倒不是真忘记了离开的原因。这些事情在哪里没有呢?不管怎么说,在一起十多年,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多少个夜晚在试验室熬夜,一起发表了这么多文章、申请了这么多专利。没有和兄弟们一起积累的成果,他也不会在离开上海后,还能活得这么精彩。

“来,兄弟们走一个。” 撸串烧烤还是那个味,兄弟们还是那帮人,林蓦然热烈地和大家逐一碰着手中拿着的啤酒瓶。

“陶处长,分公司准备在上海成立研发中心,负责技术开发。您能给一些意见吗?”林蓦然给陶处长敬了一杯酒。

“分公司地理位置偏僻,你吸引不到高端人才的。”

“您说得对。这个中心就建立在上海了,大家生活工作也方便。”

“离开总部,你什么也做不成的。“

“是的,还是要依托院里,也希望得到您的支持。这个中心待遇要比院里同样岗位提高一倍。成果转化后,还有分红,项目跟投、员工持股政策也是全面执行。”

“你这大门是梧桐树做的啊,会被挤破门槛的。”

“要不您带着整个团队过来?”

这句话像尖锐的钉子一样,扎得陶处长身上流血、心里发痛。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抖抖索索地拿起一张餐巾纸,放嘴前面,挡住了大半张脸。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竹牙签,剔着牙缝里的羊肉。陶处长莫名的一个激灵,牙签一下扎到了牙龈上,痛得他”哎哟“地叫了一声。

干了一辈子,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院,改革、创新,改TM的狗屁革。不就是要革我们这些人的命吗?怎么就只让我们栽树,好不容易树成林了,赶我们走,自己树下还不能乘凉呢?以前的工作哪项不是创新?今天换个说法就创新了?老子就是去二线岗位养老、就算团队黄掉,也不能受这个窝囊气,不能把半辈子的声誉毁在这里。

一切有始有终、无法回答、也无处躲藏。陶处长做梦都没想到,他的权威仿佛建在沙丘上的高塔,坍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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