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野菜香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雷的呼唤，春雨的滋润，让憋了一冬的野菜，又快活地伸展着腰肢疯长起来。

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人，血液中流淌着野菜的营养，对野菜情有独钟。对我而言,童年时的野菜是用来充饥的，现在的野菜是用来养生的。

我是吃野菜长大的，在“瓜菜半年粮”中度过童年。计划经济时，大部分农村家庭到了春天，粮食就不够吃的了，老人叫春荒，这是穷人最难过的季节。饥饿促使人们把双手伸向大自然，春天里，大家就用野菜、野花、

老家野菜种类很多，从一开春的荠菜、辣侯子、辉菜、萋萋毛、曲曲芽、紫花地丁、野蒜、婆婆丁（蒲公英）、蓬子菜、波波蒿(蒿子、播娘蒿)、白蒿苗、（茵陈苗)、野芹菜、车前子、苦菜子、粘窝窝(莐子抖擞)、茅草根、扫帚苗和老爷领，再到树上的榆钱、榆叶、香椿、槐花。夏天时，地上又长了马齿苋(蚂蚱菜)、木耳菜、苋菜、蘑菇，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野菜，都是纯天然的美食。

野菜也分时节，荠菜应是农历二月二以前的甜，以后的有苦味；波波蒿（白蒿苗、茵陈苗)则有“三月的茵陈四月的蒿，五月六月当柴烧”之说。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家里的猪、羊、兔子和鸡鹅等都需我和姊妹三人剜菜喂养。从记事起，每年从开春我们就挎着篮子、拿着铲子跟着大点的孩子到坡里去剜野菜，自然也就熟悉了野菜的种类、味道、是否有毒，知道了哪些野菜是可剜的。长大点了后，就自己或叫几个小伙伴一起去，从正月底天气转暖开始，剜野菜就成了农村儿童每天的主要任务。

剜野菜、吃野菜有许多的苦涩和无奈，但也给自己的童年留下了诸多乐趣，应是当下少年永远没有的体会。

记得那时候，我时常领着妹妹一起到地里挖野菜。妹妹小我三岁，长的比我矮小，提着和我同样大的小提篮，她刚会剜菜，兴致勃勃，不长时间就挖满了她的小提篮。但由于地里野菜种类繁多，妹妹常常鱼目混珠，挖了很多不能用的菜。看她已经挖到篮子里了，而且还累得灰头土脸，我忍不住咯咯笑她傻，每到这时她都会噘着嘴不理我。我只好再把她哄笑了，教会她辨识什么菜可以挖，再从她篮子里挑出人、畜都不能吃的野菜扔掉，然后两人高高兴兴地提着菜回家。

天气暖和了以后，在剜菜途径水库、河边时，我就会和小伙伴一起在小河里抓鱼，在岸边或水中的石头下摸蟹子。春天的蟹子会在水边掏洞，只要看见岸边或浅水处有成堆的新鲜泥土，就知道这是一个蟹子窝，拿出随身携带的剜菜的小铲子，顺窝挖，一会就可以捉到蟹子了。但有时也会挖出蛇，胆小的同伴吓得扔下工具嗷嗷叫着跑开，胆大的会拽着蛇的尾巴把蛇从洞里拖出，然后就地旋转，蛇的骨节就零散了，放在地上也就不会动了。

清明节后，我们就可以逮野兔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麦地里的小麦就长到膝盖高了，里面会有野兔窝。大野兔领着新出生的小野兔崽出窝，我们就会在麦地里寻找，看见后齐声大喊一声，吓得大野兔撒腿跑远，小野兔崽也四处乱跑。我们几个会紧追着小兔崽不放，不一会儿就可以捉到一只。捉到后小伙伴们兴高采烈，纷纷传递着，每个人拿在手里，用手抚摸着幼兔的嫩毛，看着幼兔红红的眼睛，觉得甚是可爱。

那时我们剜回家的野菜，母亲都能把它们变成我们口中的食物。母亲先是将这些野菜分门别类，认真挑选。嫩的、好的择洗干净，留着人吃。大部分野菜是蒸着吃的，如荠菜、曲曲芽、蓬子菜、白蒿苗(茵陈苗)、粘窝窝(莐子抖擞)、扫帚苗和老爷领等；有的可以馇小豆腐，如萋萋毛、车前子（车车子）等；有的可以直接凉拌生吃，如婆婆丁（蒲公英）、苦菜子、野蒜等，还有的得炒着吃，如辉菜；有的加上点玉米面、地瓜面做饼子吃。

农历二三月份野菜多的时候，一时吃不完，母亲会把它们用开水焯焯，晒干留着以后吃。

野菜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吃树上的了。先是撸榆树上榆钱儿，蒸着吃、煎着吃、炒着吃和用开水烫烫伴着吃，一变一个口味。接下来就是榆叶子，那鲜嫩的叶子和榆钱一样黏黏的，可以有多种吃法。至今记得把榆钱儿、榆叶子用开水烫烫，再晒干碾碎，和地瓜面和在一起做的黑“地雷”，口感比纯地瓜面的黑“地雷”好吃多了；再有就是香椿芽和槐树花。

这些现在人觉得香甜的美味，在我童年时却是那么苦涩，那时农村的儿童多是面黄肌瘦。一是少了油和佐料，野菜原本的味道并没有多美，二是吃这些是为了充饥，但整日的素水寡面依然是饥肠辘辘，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却也是无奈的选择。

那时想，要是能在野菜里有点油花，吃到真正的玉米野菜饼，天天吃饱肚子将是多大的幸福啊。

剩下的野菜，母亲会用来喂猪、羊和兔子，有些用刀剁碎喂鸡鹅。那时养的猪长不快、不长膘，就是因为它也处于饥饿状态，肚里没油水。农户养猪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积肥种地。

现如今人们的生活好了，舌尖却不安全了，大棚蔬菜改变了四季，农药残留却成了众矢之的。为此人们重视健康了，注重养生了，对入口的食品要求绿色有机了。野菜生长在田野，不使化肥、农药，不用人工，天然生产，大自然的馈赠，成了人们公认的绿色食品，并且人们都知道一种野菜就是一味中药，能治很多种疾病。如荠菜有清肝明目、中和脾胃、止血降压的功效，被称为“天然之珍”；蒲公英可清热解毒,防癌、抗癌；灰灰菜去湿、解毒、抗癌；野苋菜清热利湿；蕨菜清热、利尿、益气、养阴；马齿苋(蚂蚱菜) 能消炎解毒，预防痢疾；凉血止血，能降低血糖浓度、保持血糖恒定，对糖尿病有一定的作用；槐花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等。所以人们越来越青睐吃野菜了。

不管是田野里的野菜，还是树上的嫩芽，只要和鲜嫩沾边，几乎都能成为盘中美味。那些曾经“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野菜，因其营养丰富、美味可口，而逐渐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新宠。

城里人开着小车到乡下挖野菜，乡下人大包小包带着野菜进城走亲访友，城里的菜市场有了卖野菜的摊位，野菜成了香饽饽，吃野菜成了一种潮流、一种时尚。这些来自田野的植物甚至走入了高档酒店，在众多名厨手中脱胎换骨，成为席间佳肴。清蒸、热炒、凉拌、煮汤、包饺子，野菜都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大饱口福的同时，还能给人一份好心情。

此时正是地里的野菜葳蕤生光的时候，各种野菜鲜嫩可口，为了尝野味、健康，让我们走出钢筋水泥的堡垒，一起到大自然中去寻找美味的野菜吧！回家做上一桌野菜大餐，满屋里都是春天的味道。

把春天吃进了嘴里，也追忆曾经的年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