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看直苴

当我再次抚摸直苴烟云的时候，时间已经把我推到了十余年后的今天。十余年的人生应该不是一个太短的数字，而对于历史空间而言却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直苴这个永仁县最高寒的村落，这个最封闭的山村，在中国的版图上，永仁直苴或许需要放大许多倍才能够略知全貌的地方，千百年来，没有人刻意驻足留意，仿佛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原始村落。

时光的流逝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从中和镇到直苴招银希望小学的这段路，我走过无数次，沟沟岔岔都清晰地映在脑海。所不同的是，过去是步行，挥汗如雨地在并不平坦的路上攀爬，而现在是坐车，轻松自如地盘山穿行。过去是搞教学，现在来却成了采风。满山的云雾，茂密的树林，蜂飞蝶舞，燕鸣莺歌，那时也让我激动惊喜，却没有情思去驻足品尝，而现在我却满含热泪，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以前，如果说，直苴还能给我一点久远的记忆，可能也就是因为不止一次听说这里有人死后要分吃死人肉的习俗。实际上，这只是直苴人在原始社会阶段对逝者萌生的一种十分虔诚的信仰，何况这种颇感恐惧的血腥其目的只是为祈祷灵魂的慰籍，它不可避免的折射出直苴人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管是愚昧也好，是企盼也罢，作为一段远去的历史，如今我们大可不必去深究它是否真的实存在。

一个地方的美永远摆脱不了民族文化的积淀，直苴逐渐被外界所认同和感知，关键在于这块被遗忘的净土是属于民族的，注定了有它值得让世人驻足探寻和众生慕名前往的价值。直苴地区拥有着自己的底蕴深厚而且别具一格、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文化。在直苴，有脍炙人口、美丽动人的关于朝列若和朝拉若兄弟二人狩猎奇遇并开辟了直苴始土的的传说，有神秘的“兹司盒”之谜，有渊远流传的记事史诗梅葛调，有以女性为中心的独特婚姻习俗，有庄严奢华又简单到残忍的丧葬礼仪，有各种大大小小稀奇古怪、令人匪夷所思的祭祀活动，一年一度的中国直苴彝族赛装节更不知吸引了多少海内外人士……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原生态的生活无疑是一种高雅的艺术。纵观世界，历史发展进程的特殊性，地理环境的差别，民族文化习俗的差异，便造就不同的人文文化。正因为有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崇敬，直苴彝族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大量丰富多彩、光辉灿烂的原生态彝族文化。特别是那一届届中国直苴彝族赛装节，为世人留下的是彝族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和青山绿水所带来的惬意。据考证，直苴“赛装节”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直苴彝族人每年正月十五都要汇集在一起欢庆丰收，祈祷来年幸福安康。届时，彝族姑娘们都会穿上五颜六色自己缝制的节日盛装，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参加盛会，以此招徕小伙子们爱慕的目光。而中老年彝家妇女及小孩，也要以不同的性别年龄，不同形式打扮，穿着节日礼服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在赛装节上，不但有年轻与年老的妇女和小孩打扮竞争，小伙子和老头们也打扮得既俊又酷。盛会上，人们和着悦耳的芦笙、竹笛或四弦胡琴旋律纵情歌舞，道吉祥、庆丰收、选意中人、赛智、比美……尽情欢乐，直到太阳西下，月上树梢。

直苴人的生命在于歌舞，“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只是为烘托彝族人对歌舞的热爱和执着。驻足直苴，围着芦笙，跳起欢快的左脚舞，可以纵情的一起载歌载舞，与直苴人同饮同乐，充分感受彝族歌舞的生命力所在，以及直苴人奔放、豁达、知足常乐的心态。在这片还略带神秘却又无限祥和的土地上，你看到的是人世间一切的真、善、美。对于直苴人来说，只要有歌舞，只要有酒和苦荞粑粑，就是生命的全部，就能够忘我的享受快乐。这种超越生命的生存境界正是早已厌烦城市生活的人们所追求和向往的。直苴的历史融化在千年积淀而弥久不散的文化中，大山勾画出的轮廓，给直苴注入了灵魂。但凡一个随性的人，都会选择行走在直苴，穿梭于彝寨，体验直苴风情，品味直苴文化盛宴，感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真善美，让心灵在宁静与淡然的境界中升华。

山是直苴人的灵魂，“直苴”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彝族人对这片土地的敬畏和赞美。秘境中的直苴，近山连着远山，小山倚着大山，在云里、在雾中，勾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悠然地矗立着。彝寨就错落有致的镶嵌在直苴云雾缭绕的大山深处，与群山峻岭亲密依偎，血脉相连。山径崎岖，云雾中那一簇簇低矮、简陋的木垛屋，仿佛是童话世界里隐者居住的仙寨，显得宁静而详和，仿佛让人看到了古人类巢居的影子。雨后的早晨，彝寨被雾半遮半掩地笼罩着，恬静清幽的房屋忽隐忽现。矗立直苴招银希望小学教学楼顶极目，直苴漫山遍野烟雨弥漫、云海茫茫，天边上偶尔飘过的浮云触手可及，仅一刹那就可穿透肌肤，凉飕飕，令人猝不及防。远处的峰尖刺破云层，突兀矗立于苍穹，像春笋出土，一个个小山帽游离于云海半截的山腰，荡漾于云海波涛之中，给人一种“远山云，近山雾，彝寨云中飘，人在雾里游”的感觉，使直苴层层彝寨平添了一种神秘而诱人的色彩，是那样的惬意。

间或是隽永的大山和灵秀的清泉养育了彝寨里勤劳勇敢的彝族人，千百年来，直苴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游离在直苴的连绵起伏中。在这片富有神秘色彩、古老文化、神奇传说的土地上，以自然、本色的原生状态诠释着命运、人生、追求加工后的叠印，传承和保留着中国彝族最古朴、最浓郁、最独特的彝族文化和农耕生活。他们坦然、淡定，以青山为床，以天空为被，以白云为裳，以平静的心态，从容的发展步履在直苴的怀抱里繁衍生息，即便是全身赤裸年不更事的孩童，和煦光照下吧嗒吧嗒抽烟的老者，劳作一天徒步归来的彝家汉子，满山遍野身着彝族服饰放羊的少女，盘腿打坐忙于刺绣的中年妇女，身披羊皮袄蹲围成一圈喝老白干的彝族汉子。一切都了无纤尘，不带任何一点外面市井的装饰与庸俗，如山一样幽雅，洗练；花一样芬芳，平凡；水一样清澈，透明；苦荞一样饱实，真实，不声不响，一切都如此地随意而安。

行走在神奇美丽的直苴，一路走来都是飘逸的心境和汗水的浸润，远离喧嚣到直苴淬火，你会深切感受那纯朴的彝族民间习俗，陶醉在醉人的小灶酒和那山花浪漫的彝族歌舞里。在直苴，清纯美丽的彝族姑娘、洒脱健壮的彝族小伙、热情诚恳的彝族敬酒歌、激情横溢的彝族打跳、浓郁厚重的直苴文化，组合成了多姿多彩的直苴风情。于是，干脆忘情地徜徉于直苴，或在朦胧夜色中燃起熊熊篝火，手拉手围成圈，随着悦耳的笛子旋律纵情“跳脚”，或围着火堂，用只大碗倒酒，一人一口转着喝。即便是从不喝酒的人也会因难以拒绝这番热情而接过酒来一口又一口，在那轻快的舞步和甜美的歌声中感受那欢乐的节奏，从直苴人那始终洋溢着幸福的脸上捕捉彝族歌舞的内涵。是的，勤劳勇敢、热情奔放的直苴人懂得用劳动去创造美好的生活，懂得怎样在劳动中播种希望和幸福，更懂得用歌舞来表现这种幸福和欢乐，并使这种幸福和欢乐在歌舞中得以延伸、扩展。置身于童话般的直苴，这一刻，无论你是富商巨贾、文人雅士还是达官显贵，崇高也好，平凡也罢，都可以毫无防备地拒绝城市的浊气。疑惑是基于这样地追求，就连远在彼岸的美国人都放弃喧闹的都市，到这里洗涤心灵，到这里寻找一个逝去的世界。因为他们离开了平日里的都市烦嚣、功利色彩、尔虞我诈。就是在这样惬意的直苴彝寨彝族人家，让世人真正读懂了直苴，读懂了常年生活在这里的直苴人。

直苴，饱含着无限的爱，饱经着历史的沧桑。山的沉稳给人以敦厚，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直苴人勤劳、豁达、善良。他们在山腰上破土垦荒，刀耕火种，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播种杂粮，收获苦荞，汲取天地之精华，经受着风雨的洗礼，周而复始，繁衍生息，年年岁岁，代代相传，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草木温馨。这是一个不需要破解的神话，一部绚丽多彩的史诗，与大自然合二为一，天然交融，不虚、不假、不空、不伪、不旧，不刻意追名逐利，那样地温厚淳和，万事随缘。

直苴是属于彝族的，也是属于世界的。没有到过直苴的人不会体会到直苴彝族文化的的真正意境。在这块具有太多神秘色彩的土地上，直苴人从远古走来，用厚实的双手在深山老林破土，在悬崖陡坡恳荒，他们耕耘着艰辛，守望着幸福，传承着血与火的古老文化。于是，我开始用不再吝啬的第三只眼，在这片承载希望的黑土地上，寻找着人类最亲睐的生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