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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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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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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小学时代

一 四合院里

小学一、二年级,学校设在以前一个地主的四合院。房屋灰砖灰瓦,高高大大。屋脊高耸,瓦脊

上面蹲坐了一溜龇牙咧嘴,怪模怪样不尽相同的石兽。四面屋檐全向当院方向罩着,屋檐下的走廊暗暗的、阴沉沉的,像个怪物,常常拖着个影子,很少明亮的时候。整个院落,有一种阴森、古怪之气。

开始上学叫半年级 ,不叫幼儿班。大家坐着长条板凳,挤在一起,哇哩哇啦,你推我揉。有暗中使坏的,忽然站起几个来,这头一下翘起来,那头没防住,突然压下去,弄个人仰马翻,使坏的看着设计好的这一幕,幸灾乐祸哈哈狂笑。跌倒摔痛的,气咻咻的叫骂着,七嘴八舌的告老师,向老师伸明冤情。发下书,最喜欢的是看图,图很简单,线条僵硬,都呆呆的,更没色彩。画几个苹果、梨、香蕉之类,还有鸭子、鹅之类,用以表示简单的加减法。3加2等于5,大约都是死记,不太懂它的数学意义。那苹果、梨、香蕉没有一样见过,更别说吃过。鸭、鹅也没见过,以为是想当然画出来的。我们只见过鸡。书中的小人儿,是工人、农民、解放军,还有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小学生或读书,或跳皮筋,或唱歌。读书的,两人捧一本。唱歌的嘴张一般大,一个形状。一发下书本,我们马上买上喜一盒火柴盒大小的蜡笔,不厌其烦地把所有画图涂上自己喜爱的色彩。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心里暗暗比试谁涂得好看。别的事物任意涂抹,唯独红领巾始终涂红色的。

正式上一年级,对一个老师很有印象,三十多岁,秃顶深陷,这部分光亮亮的,像一个躺卧的灯泡。一身黑色的中山服。脸黑黑的,神情肃然,还常常带点怒意,一点不笑。手里时常拿一根教棍,瞪了眼瞅着我们,好像眼睛能把我们全吸进去。班里的纪律很严,上课不许同学说一句话,不许搞小动作。那次,我头和身丝毫没有扭动,坐得直直的,从背后伸出手向同学借橡皮。橡皮还没拿到手,冷不丁的头上就挨了一棍子。我的小心通通的跳起来,脸一下子点了一堆火似得,涨得热热的。手缩回来一动不敢动,头不敢抬起一顶点。老师站在跟前,不说话,我大气不敢出。只感到老师的身影大大的,黑黑的,把我给罩住了。好多年以后,跟别人说起这个老师,才知道这个老师性格倔,家庭出身不好,而且,文革还挨过批斗,一直是有怨气的。

二年级,最记得一个女老师教拼音,用尽各种方法教读。老师领读,同学跟读,分组读,组长领

读,读了又读。读得好的同学当小老师,拿着教棍指着黑板领读。大家都想上讲台。我读得比较好,老师常常叫上讲台,拿着教棍,指着黑板,看着下面的同学,不如说,让下面的同学都看着自己,心里很得意,很荣耀。老师把声母韵母分成一组一组的学习,最后再组合读。如b——a,ba爸。每个音节都要念出四个声调,拉开嗓门,拉长声调,最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唱歌似的。我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一边张开嘴巴,手指一边随着声调做着上升、下降、转折的动作,有的下巴子还跟着晃悠。每天读了新的,再复读旧的。可把拼音学好了。

四合院里,北边正房是办公室,东边耳房是校长室。其它三面都做了教室。东南角是出入的门。

西南角有一个小屋子是茅厕 ,最是惧怕的地方,一个人不敢进去。大家传说里边有白胡子老人。其实,谁也没有见过,但每个人都怕。尤其是夏天午后,早来的同学寥寥无几,太阳直射当院,亮光光的,而南边屋檐投下的暗影,使茅厕一带更加阴暗,院子里静极了。大家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动出白胡子老汉。有时,脚板前再刮来一股小小的旋风,更怕得厉害,都说旋风里边有鬼。幸亏有对策,就是赶紧朝着那旋走的旋风,连吐三口唾沫,随后念叨:“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镰刀砍断你腿。”

这样好像就把旋风鬼给灭掉了。但院子里靠门这个角落,还是经常刮小旋风的,旋风里总像有看不见的鬼,我们依然用老办法对待。茅厕里白胡子老人依然骇人。只要听得有人唬叫:“白胡子老人来了!”大家原本聚在一起耍闹,听到喊声,“哄”地一下四散跑开,不知向那里躲藏。

胆子大的时候,是解放军野营拉练来学校驻扎那几天。院子里一下子红火热闹起来,出出进进

是解放军绿色的身影。好像正气压住了邪气。白胡子老汉,旋风鬼都给镇住了,如遁了地缝一般。我们没有怕的了。解放军一放下行李,就分头行动,洒水、扫院子、给水瓮挑满水。每间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院里的地面洒了水气味很清新,气氛很瑞祥。大家都想看解放军,想亲近他们。天黑了,好多孩子不回家,挤在门框两边往里看。看他们的军用水壶,扁圆的,绿色;看他们的行李,方方正正的,绿色;连他们的刷牙缸也要看,刷牙缸里面白色,外面也是绿

色。只有帽子上的五星和衣领上的领章是红色。看见红五星和红领章有一种说不出的敬仰和亲切之感。有解放军跟谁说句话,高兴地了不得,到处炫耀。我们多么希望他们常住不走啊。但他们只住几天就开拔了。大家重又提心吊胆起来。

二 新学校

待我们升到三年级,学校搬迁了。我们建了新学校。我们开始懂得主动跟老师亲近。听说新老师要来,我们几个小积极主动到老师宿舍打扫卫生。扫炕、扫地,抹桌子,擦玻璃,生好炉火,一切都收拾好了,怀着新奇友好的心情期待老师的到来。终于等到一个年青的女老师,个子不太高,穿着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梳着一根到腰部下面长长的辫子,走起路来背后的大长辫子一甩一甩的。脸圆圆的,下巴右边有一颗黑点。我们帮老师把行李抬进屋里,给老师倒水,想让老师看好。老师和我们了解班里的情况,谁学习好,谁不

守纪律等等。老师一一记到本子上。新老师把班里的纪律学习都抓得很紧,每天表扬鼓励学习纪律好的同学,批评教育纪律差的同学。老师的宿舍天天都有同学出出进进。老师的重点工作主要在学习差纪律差的同学身上。老师下得功夫很大,除了自己不断地谈心批评,苦口婆心的教育,在班会上针对差生具体犯得错误,让每个同学积极发言提出批评。最后真的可以使犯错误的同学真正改变。

老师教语文课,特别注重反复背写生字、朗读课文、默写课文,严格要求字迹工整。语文课文

记忆最深的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讲述毛主席在瑞金给当地一直没有水吃的老百姓挖水井的故事,我们具体晓得了毛主席的好。剩下就是几篇英雄人物的故事,小英雄雨雷,董存瑞炸碉堡,女英雄刘胡兰,还有邱少云,黄继光这些英雄人物,心里特别羡慕、敬佩。心里头特别想当英雄。那个年代人人都有激情。我们被共产主义的思想、理想感染着,教育着,渗透着。我们极其认真的写字,想得到老师每天公开的表扬。老师会翻开作业,拿得高高地,或者一行行穿给同学看,大家又羡慕,又嫉妒,暗下决心,我明天要写得更好,把他比下去。 除了抓学习,

还要抓思想。老师建立了好人好事登记薄,坏人坏事登记薄。发现好事记一件,发现坏事也要记。这样一抓,班里进步的同学很多。我学习好,又协助老师工作。三年级,我第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随一位北京知青女老师去参加全公社先进教师、优秀三好生代表大会。

北京知青老师,跟我们本地老师不一样,她戴了一个白色透明的圆眼镜,浅灰色的衣裤,看起来并不新,却洗得很干净。说着北京话,很别样。

她骑车带了我五里路来到我们参加大会的村子。会议期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颁奖大会结束,她没有带我回。说咱们先去看我一个同学,她在这个村教书。我们高高挽起裤腿,我跟在她的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行在雨后泥泞的街巷里,走了好一阵,来到一处地势低洼的破烂院子里,院子里的积水不大也不多,只有几处小坑里有点水。知青老师冲着家里叫了一声同学的名字。我们跨进木头门限,却一脚踏进水的汪洋里。原来门限里面的堂屋地比 院里低了约有一尺。院里的水全流到家里。我们瞅着半尺高的水,不知该怎么进,她同学从里屋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簸萁,正准备盛出地里的积水。她苦笑着说,你看这个样子了,进来吧。我跟随北京知青老师踏下水去,进了里间。

炕席上一卷行李,一个陈旧的炕桌。几个大大小小的盆碗散放在炕上,屋顶渗漏的雨水还在轻一声,重一声的滴哒着。屋顶上干一片,湿一片。地下一个衣箱,一个黑釉的大水瓮。她们俩忧忧愁愁的说了一小会话,我们就走了。这一幕关于知青老师的生活场景记在了心里。知青在农村的生活很艰苦,不过,当时农村生活都是如此。

三 校园外

四五年级,我们的社会活动丰富多彩,感觉比学习的时间还要多,忙得不亦乐乎。课余,左手挎筐篮,右手拿铲子,几个同学作伴,沿着村街小巷、村外大马路,拾取牛马牲口的粪便,有时候就跟在牛马的屁股后头,铲那刚从牛马屁股掉下来冒着热气的粪便。拾了一整筐,努力挎到学校。学校里的粪堆几天就堆积的像小山一般。老师和班干部站在粪堆旁边看人,计数。还要割草给生产大队做肥料用。星期日,又有学雷锋活动。我们按分开的小组,分头到军烈属、五保户家,给他们抬水、扫院子。新年那天,大队组织人马给军烈属拜新年。前边村里人敲锣打鼓,后边紧跟着我们小学生长长的队伍。到街门口,人们给街门两边贴上红红的对联,我们看着他们确实光荣。

运动来了,我们举着花花绿绿的小旗,排着一列列队伍,在高音喇叭慷慨激昂播报声中,激动

地、热烈地、兴奋地参加全村大会,与全国人民掀起批林批孔的新高潮。紧接着,学校班里不断开会,学习报纸,写心得,写批判稿,批判孔老二,批判林彪的复辟倒退,倒行逆施。

年级升级了,我们也由拾庄稼升级为割庄稼。因为镰刀的事,还跟同学吵了一架。那次,出发的时候,同学站队在我的身后,我俩还说说笑笑好好的。她大大的脸庞,红红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割完地回到学校,放学时,大家从镰刀堆里拿自己的镰刀,我俩同时去拿一把。这下紧张了,我俩握住镰刀把谁也不肯松手。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我说我有记号,她说我也有记号。她说我的记号是这里有豁口,我说我镰刀的豁口也在这里。说来说去,拉来拉去,拉锯似得,谁也不肯松开。她红红的圆脸变成黑红了,恼了。我心里也窝火,明明是我的,你硬要说是你的,太不讲理了。最后,老师过来判断,让同学认领完自己的镰刀,不知怎么偏少了一把。老师说我是班干部,先给她拿走,以后找到了再给我。但终究没有我的镰刀,我的心里一直闷闷的。

秋收到碾谷场,各班分配到各小队帮忙。搓玉米棒子,用镰刀削谷穗,黍穗。大场面上谷垛子、

黍垛子方方正正垒垛着,像一个个小方堡子似的。黄橙橙的玉米一堆一堆的,像小山似的。大马车从地里还在往回拉收割的庄稼。那边吧,已经有人甩着响鞭,赶着毛驴,转圈圈碾谷黍呢。碾谷场上,集结了好几百号人,一片忙碌、热闹的景象。

我上小学的村子,是学大寨的典型。临桑干河岸是望不到边的良田。当时,响应上边指示,掀起大搞万亩方田的高潮。上面检查的一来,就把我们全校人马拉出去,冒充劳力,每人各拿一把铁

锹,四处分布在地里,与社员混杂在一处。于是,开阔平坦的农田,到处是劳动的社员,形成气势磅礴的劳动大军。检查的人没到的时候,大家拄着铁锹站着,或者铁锹插进土里,坐在田垅上,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说笑。放眼四望,万亩方田到处是人。几十杆红旗,标语,也像点种长出来似得,在田间到处林立,迎风飘扬。等瞭望的人大声报告:“来啦!来了!”只见十几辆小卧车从大路上现身。它们一辆接一辆缓缓鱼贯而入万亩方田时,四面八方的人,头都偏向车流。等这些大目标接近时,都赶紧低头,挥舞铁锹,假装卖力的干起来。大约过几分钟,听见有人大声喊:“走了!走了”才敢抬起头来。一望见小卧车远去,老师们立马集合队伍,浩浩荡荡回返学校。什么时候又有大检查,我们依旧去当临时社员。

小学五年级最后一学期期末,随父亲工作调动,准备转学。即将离开这个小小的班集体,有种小小的不舍。告知了老师,老师说给你开个欢送会。我看黑板正上方毛主席的挂像旧了,买了一

张毛主席的标准挂像,准备给班里做留念。那天,告别会上,我激动地放开嗓子给老师和同学唱了一首《闪闪 的红星》。而这张主席像和这首歌曲也标志着我小学时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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