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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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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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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记

星宿 乳房

这就是雪水上流下来的东西

“亡我祁连山 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 令我妇女无颜色”

只有黑色牲畜的尾巴

鸟的尾巴

鱼的尾巴

儿子们脱落的尾巴

象七种蓝星下

插在屁股上的麦芒

风中拂动

雪水中拂动。

                  ——《怅望祁连》 海子

 

1

两千三百多年前,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曾提出著名的哲学三大终极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归纳为一点,无外乎是关于生存的意义。

这个问题,很纯朴,也很可怕。“正常”的大脑,没有几个人会为之挖空心思。但是,独居久了的人会。而且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永生不死,显然不过是个幻想,那么,到这个世界上寂寞地走上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诗人海子则在他的一首诗中,用另一种语气来质问,“我生下来时哭几声/我死去时别人又哭/我不声不响的/带来自己这个包袱/尽管我不喜爱自己/但我还是悄悄打开”。

我不晓得喜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过,这样的“自己”一定不存在于少年白日梦的范畴。究竟活没活成自己平生最讨厌的样子?

幸好,还没有。

 

2

生存意义的问题,脑子闲下来便会想。

有时手里忙着,思想忽然溜了号。拿错了工具,敲错了键盘,不乏滑稽之事。

这才相信了王羲之错将墨水当成蒜汁吃得津津有味的典故。可人家是因为艺术而走火入魔,不是百无聊赖。

继而又忆起青年时代的那件睁着眼睡着了险之又险冲下河谷的“糗事”:自县城与朋友饮酒而归,不过三十里的路程,感觉无比漫长,困意涌头,将将到家的一刻,居然睡着了。猛地一个激灵,再看前面,不止是在逆行,而且已距桥头不过咫尺,冥冥中点了刹车,摩托轰轰地响着,刹那间,浑身汗透。不远处的路人交头接耳,“那个人睁着眼睡着了,差点蹿到河里去……”

设若那天没有醒过来,哪还有而今脑子溜号的滑稽。母亲老年痴呆后,经常喃喃自语的一个问题竟然雷同,“我到底活个什么劲儿呵?”用什么话来劝慰开解呢,为儿,为女,为老伴,抑或为了孙女、孙子?

哀哀相告,觉无裨益,大部分状况下,岔开她的话头。

所以,想不明白,不必“穷追猛打”,静下心来,看看天上白云,看看窗外灯火,昆虫,鸟雀,摇曳星辰,风中落叶,以及世间万物。

岂是旁设。

 

3

北宋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长安城里一位“猛人”降世,其名张载,“载”字出自《周易·坤卦》之“厚德载物”。

大凡此辈,少必“神异”,果然,张载十岁便被时人赞为“志气不群,知虚奉父命”。且载犹喜谈兵,二十一岁即写成《边议九条》,向朝廷重臣范仲淹上书,陈述见解和意见,打算联合焦寅(陕西永寿人,精通军略)组织民团去夺回被西夏侵占的洮西失地,为国家建功立业,博取功名。

张载博览群书,其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认为世界万物的一切存在和一切现象都是“气”,即“太虚”,主张“理在气中”。又认为只有“德性之知”才能认识"天下之物"。讲学关中,故其学派称为“关学”。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年),张载病逝于临潼,时年五十八,尊称张子,封先贤,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与周敦颐、邵雍、程颐、程颢合称“北宋五子”。

张载之“猛”不止在于少喜谈兵,文韬武略,一生治学,与贤同列。还在于他提出了举世皆仰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其胸襟气魄,道德修养,成为后辈追随的楷模。

 “我是谁?”、“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当问张横渠!

 

4

天若不生人,万古长如夜。

自第一只古猿仰望星河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世界生莲,宇宙烛火。

独居久了,起先最嗜哲学,古今中外,怪论奇谈。然而,哲学的规律定理,渐成枷锁。本就不轻松,弄得最后却又加了码。

因而,掉头重读《昆虫记》《瓦尔登湖》,重读《我与地坛》《平凡的世界》。

等到半个书橱快读完的时候,茫然变成了惶然。

之后,便是“到山里去”的日子。

坐望斜阳,可以两个小时;蹲在地上看蚂蚁,可以看出它们间的春秋战国。尤其可笑的是观苇,从盈盈一指,到蓬蓬一簇,从枯槁,到葱茏,如此周而复始,连湖水中进进出出的野凫都不生惧了,红掌飞翻,满眼的奚落。

山中有一些建筑烂尾体,某个动漫园的轮廓。能够铲平一个山头的能量,必然不是凡俗。之所以烂尾,据说是开发商卷款跑路,后来一条线的“蚂蚱”,都被绳之以法。它们便被“卡”在了那里,春月秋花,夏荷冬雪,越看越熟稔,越看越惊心。

每每论终南,论隐士,大概就是类似的意味。

世界那么大,能逃到哪里去呢。

 

5


万籁皆有渊源。皆有玄虚。皆有罅隙。皆有容纳。唯独没有对与错。

免不了又要拿黑格尔的名言来“搪塞”,“存在即合理”。

生生灭灭,如滚滚江河。来的来着,去的去了。

独居的效应可不只是苦思冥想,不只是苦思冥想而不得。还有笔下洋洋洒洒写下的上百万字,以及镜前鬓灰,壶中余垢。

哪儿不是人生盛景,哪儿不是铁马金戈。

 

记一则苏东坡与佛印禅师的小品:

二人同游灵隐寺,至观音菩萨像前,佛印禅师合掌礼拜。

苏东坡忽问,“人人皆念观世音菩萨,为何祂手上也挂着一串念珠?观世音菩萨念谁?”

佛印禅师:“念观世音菩萨。”

苏东坡:“为何亦念观世音菩萨?”

佛印禅师:“他比我们更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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