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一）

昨天下午厂里放假了，洗过澡便连夜赶回鄂州。今天是国际儿童节，恰巧可以在家陪孩子。十岁的大宝和七岁的小宝拉着我的手问道，爸爸，六一儿童节你送什么礼物给我们呀？我先是一怔，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节日讨要礼物，是不是有点可怕了？我想了想回答道，“一人送一个本子和一只笔吧，祝愿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啊？”大宝和小宝显出非常惊讶和失望的表情，“爸爸真小气。”

不过两位小公主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了礼物，大清早便催我着装带她们去买礼物。我被两个孩子一人拉着一只手，朝她们熟悉的小店奔去。虽然是简单随意的礼物，两位小公主却为选择什么样的笔，什么样的本子，包括款式和颜色，踌躇起来了。孩子对自己选择心爱的礼物不亚于成年挑剔的眼光，取舍难定。买好礼物，两个小公主就像快乐的小鸟脱离我的手飞远了，把我一个人丢得老远老远。

孩子们拿着礼物在她们的妈妈面前炫耀去了，我一个人站在楼台静静地望着相隔两三米远的一颗老树。这棵树的腰围需要我双手合臂也许勉强才能抱住，也许是不值钱的缘故，每年冬天见它的时候，手脚都是被人摧残干净，只剩直挺挺的半截腰杆子。有时我忍不住心生怜悯，担心它会死掉，是谁这么残忍把它的枝头砍的这么干净呢？不过万幸的是它总能逢春复活，并且每年初夏的这个时候子孙满堂覆盖了它的全身。

眼前千片万片绿色小精灵占领了枝头，迎面而来和熙的柔风掀起这些小精灵的头颅，翩翩起舞，仿佛一片浪的海洋。穿过绿叶之间隙缝的轻风在明媚的阳光下又穿过节次鳞比的楼房自由远去。我突然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假如时光倒流二十年，那时我比大宝大不了多少，还生活在大山里，手上干不完的农活，身上抖不落的泥土。那时还没有节日，也没有礼物。

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放牛娃。初夏这个时节，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来在门前的白杨树摇曳的时候，妈妈或者奶奶便催着我起床去牛栏里牵牛。脚着凉鞋，身穿长裤，牵着牛绳和大黄牛一起漫步在田埂上。田埂路两旁是过膝高的青草，水田里是绿油油的新秧苗，尖尖的，直挺挺的，仿佛要刺破天空，因为它们是村里人的希望，所以显得特别骄傲。太阳虽然升的老高，但是还未能收走暗藏在青草上的露水。大清早放完牛，我的裤子一直湿到大腿，脚趾头沾满了黑色的泥土，还染着绿色的草汁。那时候特别苦恼露水，完全不会遐想露水是月亮留给太阳的泪水。更让我恼怒的是，老黄牛借机低头去水田里喝水，居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一口水田里的秧苗。看着整齐的新苗被老黄牛就那么一口给啃残缺，我知道回去后肯定要面临家人的责备，还要忍受水田主人家的谩骂，想想我就觉得来气。

于是我把老黄拉到跟前，随手捡起或者路边折来棍子就往老黄牛的脸上抽。有时大黄牛在前我在后，我便学着父亲用牛鞭抽打耕地时偷懒的老黄牛的模样，狠抽牛背。大黄牛跟着我遭受了不少虐待，以至于有一年冬天早上我骑在牛背上带它去池塘里饮水，它突然前脚双跪，我便很顺畅地从牛背上滚进结冰的池塘里。到现在我都觉，老黄牛肯定是在故意报复我。

二十年前，我也是一个砍柴娃。砍柴不单单是大人的生活必备技能，也是孩子们的生活必备技能。就连磨刀也是学着大人的样子，用手指头淋点水在石头上，然后非常卖力地磨刀霍霍，末了用大拇指在刀锋上刮两下，试试柴刀是否磨到理想状态。那时候村落周边都是禁山，不能砍柴，我们需要翻越一座山或者几座山，俗称“野山”，才能施展自己的砍柴技能。现在再回老家，心里还特别害怕草丛里有蛇，有可怕的毒虫。那时候无所畏惧漫山遍野闯荡，错综复杂的荆棘，几人深的茅草堆里，来去自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记得有一次，我砍了一捆比自己还要重的柴，当时我扛不起来，伙伴们就帮我放在肩膀上。走过一段山路肩膀便扛不住了，我便把那一捆柴往地上一扔，自己也倒在地上休息。天色渐暗，伙伴们走远，我一个人落在后头。我扶起那捆柴，然后蹲下，把柴慢慢往肩膀上放，我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仿佛千斤压顶。试了几次，腿脚都站不起来，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草丛里的虫子都在吵闹，我急得两眼泪汪汪。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咬紧牙关，绷紧脸颊，整了脸膨胀的通红，我终于扛着它站起来了。中途再也不敢停下来休息，一直强撑着到家。到现在我都在假设，如果不是孩童时代扛重东西扛多了，现在的我是不是身高会更高一点呢？

当然，童年的乐事也是有的。记得小学课本里学过一首诗，“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当时我们好多孩子偷偷就把家里缝补衣服的手针拿来做鱼钩，学着诗里面的孩子钓鱼。制作一套渔具非常简单，把手针放在烛火上烧红，然后用钳子折弯，这样鱼钩就做好了。至于鱼线就用母亲缝被子的粗线，取上几米便可。鱼漂就用芦管代替，鱼竿就用竹竿。做好渔具，我们便屋前屋后挖蚯蚓，门前的每一块石板都我们搬开过。三五个孩子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工具，兴高采烈地奔往池塘。每一次有鱼儿从水面飞出来，仿佛心中的喜悦从胸膛内迸了出来。

夏天雨水泛滥的时候，池塘的水便高涨，从水沟里满溢出来。这时我便头戴斗笠，拿着篓筐，冒着磅礴大雨，把篓筐放在水沟下。等待雨停了，我便去收篓筐。这时总会有三五两条可爱的鱼儿在我的篓筐蹦蹦跳跳地翻着身子。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田埂上的放牛娃，穿行在深山里的砍柴娃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曾经贫穷带来的苦难在岁月的长河淘洗，灰色的过往变成了金色的童年。我感谢曾经生活给的苦难，感谢生活过早的磨砺，让我变得更加坚强，让我更加向往美好的，让我更加懂得珍惜生命。曾经童年吃过的苦难，我一定会用双手拦住，让我的孩子的童年是彩色的，充满阳光，并且还带着歌声。

楼台外空中那一团绿色的生命能在空中活泼可爱，那是因为依附粗壮的树干。孩子们能徜徉在金色的童年，那是因为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祖国越来越富裕强大，也祝愿祖国的花朵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