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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年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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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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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旧事(三)

晚上,我和两孩子盘腿而坐,聊聊天。我问小宝,姐姐怎么样,对你好吗?小宝撇了撇嘴略带生气地说道,姐姐从头到脚都是缺点,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又问道,那你理想中的姐姐是什么样的?小宝沉醉地说道,我理想中的姐姐应该是非常非常好的,还要保护我……

大宝立马手忙脚乱地抢着说,我经常挨打受伤,你都不保护我,我为什么要保护你呀。

记得小宝刚出生的时候,大宝才两岁多一点,大宝便把深情的吻印在妹妹的额头上。稍大一点以后,小宝经常跟姐姐抢东西,仿佛因为自己是老二,如果不争不抢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宝因为是姐姐的缘故只得委屈谦让。事后小宝又献殷勤似的把自己抢过去分享给姐姐。

现在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似乎缺乏了小时候的相亲相爱。大宝常常觉得妹妹多余,处处与她抢东西,应该把妹妹送出去。小宝呢,也觉得姐姐是多余的,每天欺负她,应该把姐姐送出去。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的我也没有当好一个哥哥,那时候非但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并且对他们施以拳脚。那时候家里贫困,父亲背井离乡,母亲一人管住家里所有的旱地水田,所以无暇顾及我们兄弟姐妹。我也就成了弟弟和妹妹的统领,也成了弟弟,妹妹小时候的噩梦吧。

记得有一次弟弟和我一起去砍柴,在一尊高石旁边,弟弟发现了一棵粗壮挺拔的柴火,弟弟欣喜若狂,顾不得草深刺多便冲了上去,衣服也划破了,脸上也被荆棘划出一道血印。弟弟低头弯腰,左手握紧柴火,右手挥起柴刀使出吃奶的力准备砍柴。不知为何,我突然起抢夺之心,我也冲了上去,爬上石头,握着柴火的上截不让弟弟得手。

弟弟委屈地说道,这是我先看见的。

我以大欺小地说道,我就是要砍这棵柴。

弟弟牢牢地握着下截,我紧紧地握着上截,两人互不相让。弟弟一刀挥下去,我也一刀挥下去,好好的一根粗壮挺拔的柴火被我一分为二。弟弟拿着手中的半截气愤地看着我,我拿着手中的半截炫耀着搞破坏的胜利。每每想到这件事,我的心中如刀割一般疼,为何当初我那么残忍,这般欺负弟弟。也不知道弟弟是否会记起这段童年旧事,是否责怪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记得还有一次夏天傍晚,我做好晚饭,喊弟弟回家吃饭。绕着湾子喊了大半天,也不见答应。好一会儿弟弟才灰溜溜地跑回家。我劈头就问,是不是又打牌去了。弟弟低头不吱声。

那时父亲不在家,我一副父亲的威严呵斥道,这么小就赌博,那还了得,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弟弟默不作声低着头,没有反驳,眼睛含着委屈的泪水走开了。我心里仿佛略有喜悦之感,有父亲一般威严的优越感。那一晚,弟弟一个人早早地躺在竹床上睡觉。其实也没有睡着,只是侧睡,面朝着冷墙,背对着家人。事后我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喊弟弟吃饭,弟弟赌气没有应我。母亲喊了几次,最后弟弟还是没有吃饭,饿着肚子沉入漫漫长夜的梦乡里。

也许在梦里弟弟责怪过我,责怪我是一个只知道欺负弟弟妹妹的哥哥。但是弟弟并没有抱怨出来,相反弟弟依旧敬爱他的哥哥。这让我的心感有些颤抖,有些卑微,无尽的惭愧。

也是在一个梅雨季节的的雨天,苍山一片烟雨蒙蒙,屋前的柏树淋得一身水,屋檐挂成一排雨帘。我在房间内写作业,突然听到窗外弟弟和妹妹的说话声音。

弟弟说,把这个杏子给哥哥吃……

妹妹说,还有这个也是红的,也给哥哥……

没一会儿,弟弟手捧十来个红彤彤的杏子,来到我跟前,水淋淋的杏子还沾着杏子树的碎叶和黑树枝。弟弟的短发像洗了头一般,紧紧贴在头顶,衣服也是一块湿,一块干。我接过沉甸甸的杏子握在手心,心里滚烫滚烫的。

我透过窗口看见弟弟和妹妹正在分剩下的杏子,那些杏子没有一个是红的,哪怕是带一点红晕,全部都是酸溜溜的青色,还蒙着一层灰白的外衣。我眺望着烟雨朦胧的北山,那里是一片杏子林,弟弟和妹妹冒着雨天就是从那里摘回来的杏子,把最好的,最红的,最甜的留给了哥哥,留给了常常欺负他们的哥哥。我感觉到手中的杏子越来越沉,直到把我的心压出不可言状的疼痛。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岁月把曾经交缠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吹散到天之涯,地之角,从此难聚首。奶奶活着的时候常常警醒我,“今生兄弟,来生不兄弟。”但是当年和弟弟天天睡一张床,没有深味这句话的含义。如今懂得兄弟之情弥足珍贵,但是却各奔东西。

今年因为湖北疫情的缘故,弟弟半年没能回家,总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遗憾。前几日弟弟有重要的事回家,来去匆匆也就在家逗留三天的时间。我亲自驱车送弟弟去火车站,挥手告别的那一刹那,心里空落落的,正如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东西被这离别扯的疼痛,也许是兄弟之情吧。曾经一起打闹玩耍,一起睡觉吃饭的山野少年又怎会知道二十年后散做漫天星辰,从此“相见时难别亦难”呢?

弟弟终究没有责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也许我们都已读懂奶奶生前的那一句话。可是弟弟越是敬重这位不称职的哥哥,我心里越是愧疚。假如时光倒流,那就让我回到童年,像我两个孩子那么大,让我好好疼爱弟弟,照顾弟弟。我会把那一根俊俏的柴火让给弟弟,我会把那红彤彤的杏子留给弟弟妹妹,我要做一个称职的哥哥。父亲背井离乡撑起这个家,我应该撑起一把伞为弟弟妹妹遮风挡雨。

最痛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心灵对过往犯下的错误的忏悔。我和弟弟再也回不到童年,未来的路也无须我的照顾,因为他已长成一颗能够抗拒风雨的大树。兄弟之情似乎没有更多的言辞,只是在心里,在牵挂里。我也只能把这份遗憾拿来当做反面教材来劝导我的两个孩子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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