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家,腊月是闲月,是婚娶好时期,堂姐的婚事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堂姐,我的记忆颇深的,一头乌黑的秀发,平素就用一根皮筋扎起,两排白白的牙齿,就是村里人常说的糯米牙的那种,瓜子脸上始终透着红艳。附近多少人前来求亲,堂姐就是不松口,理由是家里弟妹多且都还小,能帮衬一年是一年。这样一来,堂姐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25岁生日都过去了,婚事才真正摆上日程。
堂姐的婚事,是距家40多里的皖河农场的大伯给介绍的。从我家到大伯家,不止隔的路多,而且因为有皖河的阻隔,来往必须在皖河过渡,一旦遇上洪水,小小渡船就得停渡,因此远嫁盛产鱼米的皖河农场,在堂姐之前是无第一人的。
皖河农场,我是去过多次的。大伯生下来不久,就被过继到那里,读了几年书后,归家学成剃头手艺,并把二伯、四伯也带过去了。每年暑寒假,只要得空我少不了都要去。身为大山里人,乘渡船于我少不更事,满是新奇。那是一种小而又小的木质渡船,两头尖尖的,中间船舱里座人,满打满算,每次只能度过10人。
摆渡前,船老大将黄烟筒里还没烧尽的烟叶,狠劲吹出来,在鞋帮上磕上几磕,向手心里猛地啐上一口唾沫,取下船锚,走上船头,取过浸透了桐油的T字型船桨,不紧不慢地划起来,静静的皖河河面顿时被划开,水流从船体两侧分离。这时候,船舱里炸开了,有说着农业收成的,有说着自己身边或听来的趣闻轶事的,有闭着眼睛还晕船而吐得稀里哗啦的,更有顽皮的小孩将手伸进河里耍水被同船的家人拽回来、、、、、、尽管各得其所,临下船时大家都会将1毛钱放进船舱罐头瓶里。
虽说是山里人,但我打小就不晕水,毒日当空,规矩规矩坐在船舱,哪里受得了?于是,飞快地脱下鞋袜,将一双脚浸在河里,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还不时用脚擂打无休无止的流水,在船老大“呵斥”声中,坐在船沿上,细细赏着漂泊的云烟,两岸的人家,浓绿的树木,点点行人向渡口走来,听着流水和船体轻柔的撞击声,水鸟在头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寒假也就是腊月,去皖河农场大伯家,赶上晴和天气少,多是朔风劲吹,雪花飞舞,大地白茫茫一片,挑着伯父给的包心菜、藕、鱼,外冷内热,坐在船舱里,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盼望着暑假快点到来。毕竟,冬夏过渡两重天。
几十年过去了,至今记得堂姐出嫁那天,碰上大雪天,在皖河渡口上、下嫁妆,就花费了两个多钟头,到达堂姐夫家时,我竟生病不起,按照家乡约定俗成,“押嫁妆”的我第二天就得返回,不放心的堂姐让我住到除夕的头一天才回到家。
如今,家乡和皖河农场通婚的年年都有,到堂姐家不再非得过皖河了,再者,就是过皖河,河上已架起了大桥一座座,一车直到。每每想起过渡往事,真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