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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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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手机

            

                                           作者     漭相围

婆婆的手机掉进稀饭锅里的那个瞬间,她“唉”了一声,脑子里还惦记着老张头发给她的那条还没来得及看的消息。片刻,婆婆似乎缓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饭勺捞出了手机,顺便放在灶台上,叹了一声:“这老张头,唉!”

手机里也没存几个电话号码。前段时间,婆婆刚学会了使用微信,是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为了和她能视频通话才教她的。孙子上幼儿园前两天,儿子栋梁休假回来,给她买了智能手机,换了她使用了好几年的老年手机,一遍一遍地教她使用微信。儿子教了几遍后,婆婆说:“还是打电话方便,这用起来的多麻烦呀!”儿子就当没听见她的话,仍然给她演示视频通话的操作,直到她觉得似乎会用了,儿子才放心地说了一句:“妈,以后我就不用给你打电话了,直接就用视频通话!”

栋梁给孩子办好了上幼儿园的手续后,就急匆匆地赶车上班去了。临出门又特意对母亲说了一句:“妈,以后咱俩就视频通话了!”两天之后,儿媳就发现婆婆没事的时候就会拿起手机划来划去,没多长时间就放下手机,说了一句:“还是不如打电话方便!”儿媳看了一眼婆婆沮丧的表情,猜测婆婆根本没学会视频通话。婆婆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垃圾桶自言自语地说:“那么好的一个手机,说扔就扔了!”儿媳轻轻一笑,说:“妈,现在的手机值不了几个钱!栋梁不是给你买了智能手机吗?他走的时候专门叮咛我教你用视频通话!”

儿媳示范了几次视频通话的操作,婆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拿起手机开始练习了。在儿媳帮助下,婆婆简单学会了和儿子视频通话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里,婆婆除了送孙子上幼儿园,在菜市场买菜,再也不像往常那样收拾房间了,而是坐在沙发上玩微信了。每天下午熬稀饭的时候,婆婆会拿着手机看朋友圈。婆婆的朋友圈也没几个人,很快就翻遍了朋友圈。临出门前,将熬好的稀饭拍成照片,发到朋友圈之后,婆婆就去接孙子。

这样的日子对婆婆来说虽然琐碎但也充实,如果没有老张头的出现,婆婆的手机也不会掉进稀饭锅里。

那天下午,婆婆照例把熬好的稀饭拍成照片发到朋友圈之后,又特意发了一句话:谁知道今天的稀饭和昨天的稀饭有什么区别?然后就下楼去接孙子了。幼儿园门口围了很多家长,都在拿着手机扫墙上的二维码。婆婆也想扫二维码,可儿子和儿媳却从来没教过她怎么扫二维码。这让她有点着急了,正好旁边的老张头扫了二维码,然后笑笑地说:“大妹子,不会扫吧?来,手机给我,我帮你扫!”婆婆看了看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精神的老张头好奇地问:“扫这个干什么用啊?”老张头拿起婆婆的手机就扫了二维码,说:“这是幼儿园的官方公众号,扫了之后就可以随时了解幼儿园的情况了!”婆婆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老张头微微一笑:“大妹子,咱俩加朋友吧!”

通过交谈,婆婆知道了老张头退休两年了,和她住同一个小区,而且老张头的孙子和她的孙子还在同一个班。老张头激动地说了一句:“那咱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儿媳发觉婆婆的手机接收消息的声响频率远远高于平常的频率。婆婆拿起手机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音,看得出这不是儿子栋梁发来的消息。往日里,婆婆吃完饭肯定会早早收拾饭桌和厨房,但是今天婆婆没有收拾饭桌,而是认真地在看手机里的视频,一个养生讲座的视频。儿媳好奇地问:“妈,你都会看视频了?”婆婆的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嗯,是一个朋友发的!”孙子嚷嚷着:“奶奶,我要看动画片!”婆婆的眼睛还是没离开手机,说:“豆豆,乖啊!奶奶看完就给你看,听话,啊!”

儿媳看着婆婆聚精会神的样子,只得将自己的手机给了豆豆,然后走进厨房收拾碗筷。往常的晚上,婆婆会给豆豆讲故事玩,可今天晚上,婆婆却和老张头视频通话。儿媳收拾好厨房和饭桌,刚坐在沙发上便听到了婆婆的声音:“老张头,我陪孙子玩呢!”手机里传来了老张头的声音:“我也在陪孙子玩,要不你带孙子下楼,我也带孙子下楼,一起玩!”婆婆爽快地答应了。

儿媳莫名其妙,正好栋梁要和她视频通话,她便一五一十地将婆婆刚才的表现说了出来。栋梁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说:“我妈总算从我爸的车祸阴影中走了出来,只要她高兴就由她去吧!”

很晚的时候,婆婆才回家。儿媳看着兴奋的儿子和满脸喜悦的婆婆,想起了栋梁刚才的话,关心地问:“妈,刚才视频通话的那个人是谁啊?”婆婆拿着手机说:“老张头啊,每天我俩都在幼儿园门口接孩子,他教我用微信比你和栋梁教得好!”说着就打开微信给儿媳示范。

儿媳这才明白了婆婆这几天为什么手不离手机了。半年前,婆婆刚办完退休手续的那天,就得知了丈夫出车祸走了。当时的婆婆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半年来婆婆总是郁郁寡欢,唯一的儿子栋梁常年在外地上班,一个月才能会一次家。儿媳经常加班,唯一能让她心存寄托的只有刚上幼儿园的孙子。就在儿子给她买了智能手机后,还特意对她说:“妈,豆豆就要上学了,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看看朋友圈!”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婆婆已经离不开手机了。不管是做饭还是吃饭,不管是送孩子还是接孩子,婆婆总要拿出手机看一看。

婆婆的手机掉进稀饭锅里的这天,老张头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国庆咱俩去爬山!婆婆回复:国庆节儿子回来,我得和儿子一块出去!老张头没有及时回复,婆婆便一边熬稀饭,一边看着手机等待老张头的回复。一分钟后,老张头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婆婆立即点了一下,还没听清老王头的语音,手机便掉进稀饭锅里了。

婆婆拿着晾干的手机急匆匆下楼去接孙子,老张头早已站在幼儿园门口不远处的法桐树下等着婆婆。他一看见婆婆就就走上前说:“醉夕阳,你怎么不回我呢?”醉夕阳是婆婆的微信昵称,当初儿子教她用微信的时候,并没有想好一个好听的昵称,直到她接孙子的时候遇到老张头,老张头才帮她起了“醉夕阳”这个昵称。婆婆叹了叹:“唉,手机掉进稀饭锅里了,你看……”说着婆婆拿出手机给老张头看。

老张头按着手机启动了几次都没开开,便笑笑地说:“醉夕阳呀,看来这手机真是报废了……”婆婆便将手机是怎么掉进稀饭锅的过程详细地说给了老张头。老张头看了一眼醉夕阳,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结巴地说:“你……你和儿子一块出去,那我……我怎么办?我儿子儿媳都在国外,我就想问你能不能和我出去游玩!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个新手机,儿子给我买的,新的!”老张头说着就要走。醉夕阳急忙拦住老张头:“不用了,不用了!我重新买个新的吧!”老张头很抱歉地说:“都怪我……不该在你做饭的时候发消息……快到国庆了,我就想和你出去游玩……”

婆婆“哦”了一声,没急着说话。以往的国庆节,老伴都会和她还有孙子一起出门旅游。自从老伴车祸离开她后,她再也没有想过出门旅游。老张头的出现,让她才慢慢走出了老伴车祸的阴影。她沉思片刻说:“这样吧,我先和儿子儿媳说说吧!”老张头笑了笑,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笑容,说:“也行,我等你消息!”老张头的眼睛迅速转了转,接着说:“你手机掉进稀饭锅里了,怎么给我发消息呢?干脆这样吧,等孙子吃完饭,咱还是老时间老地方见,我给你拿个新手机!”

万万没想到的是,婆婆带着孙子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一股烧焦稀饭的气味直冲她的鼻腔。婆婆猛然想起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火。一阵忙活之后,儿媳喘着气看着婆婆。婆婆很不自然地说:“刚从接豆豆忘了关火!”儿媳长叹一声:“幸亏同事今天和我调了班,我才能早早回来,要不然……”说着,儿媳突然又问:“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啊?”婆婆嗯嗯啊啊:“手机,手机刚才掉进稀饭锅里了……”儿媳看着婆婆,一脸无奈地说:“还是叫外卖吧!”

直到吃完外卖,婆婆才开口说:“老张头约我下楼取手机……”儿媳没说话,婆婆接着说:“栋梁问起我的手机,你就说手机不小心掉到锅里了!”顿了顿又说:“老张头的儿子给他买了一个手机,他还没用过,我下楼看看……”说完便带着豆豆下楼了。

儿媳看着婆婆出了门,便拿起手机和栋梁视频通话:“栋梁,你老妈的手机掉进稀饭锅里了,她下楼取老张头手机去了……”栋梁莫名其妙:“若兰,我妈不是想用人家的手机嘛,不就是一个手机嘛,我现在就买一个,待会我和她视频聊聊!”

老张头早已在楼下等候了,拿着手机一直盯着楼道出口。婆婆先是拒绝了老张头,而后又在老张头的劝说下勉强同意用一下手机看看朋友圈,再还给老张头。老张头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手机也不值钱,你就拿去用吧!”婆婆并不是舍不得买手机或者买不起手机,而是不懂手机怎么挑选,确切地说是她想急于打开微信,看看朋友圈有什么新的消息。自从学会了使用微信,她才突然觉得生活不再枯燥了。

当初老张头问她有什么爱好时,她怔怔地看着老王头想了好长时间才断断续续地说:“退休前偶尔看看书,现在视力不好了,就不看书了!你这么一问,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爱好啊!”老张头知道婆婆的老伴遭遇了车祸,便安慰她:“人老了就得有个爱好,我这人就喜欢瞎转悠,哪里热闹就去哪里!”婆婆几次都想问老张头的老伴是干什么的,但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这次她又想问,但话到嘴边却改成:“平时就你一个人吗?”老张头爽朗一笑:“唉,我退休前那年,老伴患癌走了,后来儿子儿媳又出国了!我呢,老了,不想挪窝了,儿子儿媳就答应我把孩子留在我身边,给我做个伴……我知道过不了几年,等孙子长大了,就被他们接走了……”老张头说到这里,一种让人心酸的感觉莫名地涌上婆婆的心头。

婆婆的手机最终没开开,老张头很熟练地取出卡,然后塞进新手机里,一边开机一边说:“现在这科技真是发达啊 ,手机的功能太强大了,不要说年轻人离不开手机,咱这老年人也离不开手机了!”婆婆附和了几句,才仔细想了想儿媳下班在家总是不离手机。她问老张头:“你儿子和你视频通话吗?”老张头“嗯”了一声:“儿子只认得他儿子,每次和我通话不到两分钟就要和他儿子视频!”老张头的话让婆婆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唯一有点区别的是儿子还要和儿媳视频。以前,婆婆晚上还会看看电视,自从儿子给她买了智能手机,电视再也没打开过。等孙子睡着了,儿媳和她都会拿起手机,各看各的互不干扰。

老张头继续说:“咱们老了,和儿子就陌生了!但咱也得有个爱好吧?国庆节去爬山,就咱俩!”婆婆想了想:“咱俩去爬山,孙子怎么办?”老张头说:“这好办啊!带着你孙子和我孙子一块玩一天,可以不?”婆婆激动地急忙点头:“那就这样定了!”

婆婆回到家的时候儿媳正和儿子在视频通话,她自然而然地拿出老张头给她的新手机打开了微信。儿媳和儿子通话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婆婆知道是因为儿媳看到了她手里的新手机。不一会儿媳把手机递给她说:“妈,栋梁要和你通话!”婆婆接过手机,儿子说:“妈,你怎么能用别人的手机呢?”婆婆知道儿子什么意思,说:“我那个手机不是掉进稀饭锅里了吗?正好老张头的儿子给他买了一个手机,就让我先用着!”儿子急忙说:“什么情况呀?妈,不要用人家的手机,我已经给你重新买了一个手机……”婆婆打断儿子的话:“什么什么情况呀?不就是小区的街坊邻居嘛,他儿子儿媳在国外,他老伴去世两年了……”儿子突然不说话了。婆婆话题一转说:“国庆节我要和老张头一起去爬山!”

婆婆的话竟然让栋梁笑出了声,他知道半年来的母亲终于肯出门了。于是,他立即表态支持母亲去爬山。

婆婆得到了儿子的支持就变得越来越离不开手机了。儿媳看着婆婆整天离不开手机,而不再像往常那样认真打扫房间,就觉得家里乱得实在没法住了,她给栋梁提出要搬出去住。栋梁不停地劝说。为了让母亲高高兴兴地去爬山,栋梁答应妻子国庆出国旅游,一来是庆祝两人结婚七周年,二来是感谢妻子为家的付出。

栋梁这一想法虽然凑效,但在订票的时候却因为婆婆和老张头去爬山,豆豆由谁带的问题,而迟迟决定不了怎样订票。儿媳和婆婆商量谁带豆豆。婆婆说:“老张头说了,豆豆和他的孙子一起由我俩带,你和栋梁就放心去旅游吧!”儿媳看着婆婆主意已定的样子,顿了顿说:“本来我打算带上豆豆一起出国旅游,让豆豆长长见识!妈,你这么安排,豆豆……”婆婆打断了儿媳:“豆豆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老张头的孙子非要和豆豆一起玩,就这么定了!”

儿媳只得问豆豆要不要出国旅游,豆豆看都没看,坚决地摇摇头,眼睛一直看着奶奶的手机。儿媳瞬间感到了失落。

婆婆已经忙着在手机上购买户外运动的必须用品了。先前那个不会网购也不想网购的婆婆,自从用上了老张头给的手机,不但学会了网购,而且还会辨别哪些商品是仿制的哪些是正版的。这让儿媳大为惊讶。她与栋梁在视频的时候提到了婆婆会网购。栋梁当然很高兴,他觉得母亲的变化一定与老张头有关系。于是,他自然产生了国庆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见见老张头,当面感谢老张头和他的手机。直到他回家后的一件事让他决定不去感谢老张头了。

栋梁是9月30日晚上8点左右到小区门口的。他一进小区大门,就看见了豆豆和一个小男孩在喷泉下边尽情地戏水。老张头不顾两个孩子的安全,自顾自地拍视频发朋友圈,而母亲在一旁专心地看着手机。栋梁顾不上和母亲打招呼,直接走过去把豆豆拉了出来,大声地训斥儿子:“谁让你玩水呢?啊?”豆豆没想到爸爸这么凶,直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时老张头和母亲才反应过来,老张头立即小跑过去要拉自己的孙子出来。可孙子却调皮地和他玩起了躲猫猫,甚至连豆豆都不哭了,突然朝老张头的孙子跑去。栋梁急忙喊:“豆豆,你给我出来!”说着就要去拉豆豆。

“醉夕阳”这才大声喊:“栋梁,你干嘛呢?豆豆正玩得高兴呢!”栋梁一边追豆豆一边说:“妈,你没看新闻报道吗?在喷泉下边玩水有到危险吗?”婆婆虽然整天都不离手机,可从来没有关心过任何一个新闻,她说:“你别追了,小心豆豆摔倒了!你先回去!”老张头应该是意识到了栋梁的做法是正确的,便配合栋梁把两个孩子拉了出来。

栋梁看着满脸不自然的老张头说:“您就是老张叔吧?这样带孩子太危险了!”老张头脸上不自然的微笑,让他在栋梁面前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看着婆婆,那眼神就像在乞求婆婆向他儿子求情一样。婆婆看了一眼栋梁:“你小时候比豆豆还要淘呢,我和你爸整天上班,哪有时间专门带你玩呢?你也不长大了吗?”

提到父亲,栋梁特意看了看老张头,突然不说话了。眼前的老张头不管是长相还是言谈都似乎和父亲相差一大截。老张头个子不高,谢了顶的头上,些许头发轻轻地绕在头上,有点杂乱,像戴了毡帽一样。双眼不大却也透着一股老年人难有的精神。老张头看着栋梁嘿嘿干笑了一声。栋梁急忙躲开老张头不大的双眼,看着母亲:“妈,先回家吧!”

进了门,还没等母亲坐下来,栋梁迫不及待地说:“妈,那个老张叔,他……他到底是干嘛的呀?”醉夕阳习惯地拿着手机一边划着一边说:“我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还问?”栋梁说:“我刚才想到了我爸……我的意思是他没有我爸看起来精神,而且感觉他就像个小孩一样贪玩……”醉夕阳放下手机,变了脸色:“怎么?他是不如你爸长得精神,可你爸他……唉,怎么说呢?这家里豆豆一上学,时常就我一个人。老张头和我一样,时常也是一个人……我俩没事就聊聊天,发发微信……你们忙,没人愿意和这个老太婆闲聊……”

栋梁急忙说:“妈,你不要想多了!我……我只是随便一说,啊!妈,你别……”栋梁说话的时候,眼睛瞥了一眼若兰。若兰看了一眼栋梁没说话,陪着豆豆看动画片。

醉夕阳似乎没听儿子的话,走到阳台前一直看着楼下和孙子玩耍的老张头。老张头似乎觉察到了醉夕阳就站在阳台前朝他看,他抬头看了看阳台。二十二层,老张头应该没看见醉夕阳,甚至都没看清楚醉夕阳家的阳台是哪个,他就那样看着。夜空中一颗星,发着孤独的光。老王头突然觉得他就是那颗星。

睡觉前,栋梁感慨地对若兰说:“我对我妈是不是过分了?”若兰放下手机:“这……怎么说呢?自从你妈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整个人都变了。家里的卫生没以前好了,这都不算事,关键是她看手机差点引起火灾!”栋梁听了若兰的话,立即想起了在小区喷泉下戏水的豆豆,不由得叹了一声:“这手机啊,真是害人啊!大到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下到两三岁的小屁孩,人人离不开手机……”

若兰打断了栋梁,“别发感慨了,你好好想想我们旅游怎么安排吧!当然,还有你妈和老张头。”栋梁想了想:“明天下午4点的飞机,豆豆就让我妈带着吧!咱俩好好过过二人世界,不好吗?”若兰淡淡地说:“我很想带着豆豆一起出去玩!”栋梁安慰若兰:“就这样吧,下次带着豆豆吧!”栋梁话题一转,说:“我看到老张头在两个孩子戏水的时候,自顾自地拍视频,这么危险的事,他怎么能不上心呢?就算我妈以后跟了他,他能照顾好我妈吗?”

第二天一起床,栋梁就发现母亲和豆豆已经下楼了。他本打算和若兰一起陪母亲儿子吃早点,他说:“我妈和豆豆一定是找老张头和他孙子了!”说着又走到阳台朝楼下看。若兰应了一句:“你妈最近一直都这样啊!那个老张头每天一大早就给你妈发微信。有一次,豆豆还没睡醒,老张头的消息刚一发过来,你妈的手机一响,你妈就立即叫豆豆起床。还有一次,我陪豆豆正在看书,公司通知我临时加班,豆豆哭着闹着要跟我去公司,你妈呢,却在楼下的花园里和老张头,还有老张头的孙子玩得开心。我实在不好意思把豆豆留给你妈带,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把豆豆带到你妈跟前,可豆豆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管你妈怎么哄豆豆,豆豆就是哭着闹着粘着我……结果那次我加班迟到了,被点名批评了!”

若兰的话让栋梁想了片刻:“辛苦你了!我找个时间和我妈好好谈谈!”

醉夕阳似乎觉察到儿子有话要和他谈,而且她也能猜出儿子要和她谈什么。还没等儿子开口,她先说话了:“栋梁,是不是要和我谈老张头?”栋梁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直接地谈到老张头。他怔了一下,“妈,老张头……”醉夕阳立即打断:“栋梁,老张头是你叫的吗?你应该叫老张叔!”栋梁立即点点头:“老张叔,对!对!老张叔,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呀?家里什么情况呀?都有什么爱好呀?我都没怎么听您提过呀!”

“不用提了!你就直说吧,不同意我俩来往就行了!”

“妈,妈,您别激动呀!”栋梁急忙解释:“我知道这半年来,您一直沉浸在失去我爸的痛苦中,我这个做儿子的没照顾好您……”

“直说吧!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妈, 我的意思是我上班离得远,照顾不到家里。您平时就好好带豆豆,您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给若兰说也行,我立即给您买!”醉夕阳没急着说话,栋梁停了停又接着说:“就像老张叔给您的那个手机,您就还给人家吧!”

“哦,我听明白了!你不明说你不同意我和老张头来往,绕来绕去说你没照顾好我,没照顾好家里,实际上就是说我没带好豆豆!带不好豆豆,你媳妇就上不好班,你真听你媳妇的话啊!你小的时候,你爸和我也经常加班,你就在厂里大院自个玩,不也过来了吗?我们那时候上班才叫辛苦……”

栋梁真急了,“妈,你这话我都听了几十遍了!您和我爸真辛苦了!”

醉夕阳深深叹了一声:“不说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些陈年烂事了。儿子大了有了自个的家了,孙子也上幼儿园了,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唉……”

醉夕阳最后这一声“唉”,就像半年前得知老伴车祸时的那个瞬间,她发自内心绝望的那一声“唉”。栋梁立即安慰母亲:“妈,都怪我,惹您不高兴了!这样吧,您要是觉得和老张叔合得来,那就来往吧,我没意见!正好豆豆也能和老张叔的孙子一起玩!”

醉夕阳拿出手机看了看,说:“下午我也去机场!”

栋梁疑惑地:“妈,当时我订机票的时候,您说要和老张叔一起去爬山,所以就没给您……”

醉夕阳长叹一声:“本来我不想去机场的,但我又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拿老张头的手机,应该还给他!”

栋梁真的有点懵了,疑惑地问:“妈,去机场给老张叔还手机吗?”

醉夕阳点了点头,“早上,他给我说他不想出国,可他真没办法呀!他儿子让他去国外陪孩子上学,三年五载都回不来了!下午4点的飞机,正好你和若兰也去机场……”

栋梁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眩晕。他似乎看见了逝去的父亲向他招手,似乎听见父亲给他说这一辈子母亲没跟他享一天福,让他好好照顾好母亲的晚年,他急忙答应父亲。他又看见了母亲拿着手机,在机场大厅里寻找着老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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