漭相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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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坐在门前的老槐树下，又翻出了牡丹的照片，一遍一遍地仔细看了看，眼睛就浑浊了。还没长出新芽的老槐树枝桠在春天的阳光下，将影子印在了婆的额头上，额头上的皱纹像绳一样将婆的头发拧成了疙瘩。
婆放下牡丹的照片，长长地叹了一声。那只猫像小时候的牡丹一样依偎在她的身旁。没有牡丹的消息整整一年了。婆清楚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牡丹对她说：“婆，我想去镇上玩耍！”婆顺便说：“那么远的！你是个女娃，婆不能让你去镇上耍！”牡丹说：“就一次嘛！”婆坚决不同意，说：“你爸妈叫我把你看好呢！”
牡丹只得失落地望着村外的大路，空旷的大路上连一只鸟都没有飞过。半晌，空旷的大路上来了两辆小车。牡丹好奇地站在门前的老槐树下看着车上下来了四个人。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两个穿戴时髦的中年女人。
春天的村子里，老人就像被遗弃的抹布，一块一块地粘在自家门口。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叫，村子里静得像湛蓝的天空中凝固的空气。
四个人的到来，让一块一块抹布似的老人慢慢围了过来。中年男人开始变戏法似的吆喝着他手中的东西，“免费测血压血糖，最新研究成果，不用打针不用吃药，降血糖降血压，专治各种老年病！”
两个时髦的女人注意到了牡丹，小声嘀咕了几句，便笑着朝牡丹走来。牡丹笑着看着这两个女人，是村里孩子那种淳朴的笑。
一个女人说：“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啊！像牡丹一样漂亮！上初中了吧？”
牡丹腼腆地笑笑说：“还没有呢！”另一个女人说：“我们公司正好需要培训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在我们公司培训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呢？”牡丹没说话，她或许不明白公司是什么。牡丹看了一眼人群，婆正在认真地听着那个男人的吆喝。
女人接着说：“家里还有谁呢？你爸你妈在家吗？”
牡丹说：“家里只有我和婆！我爸我妈出去打工挣钱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笑。那个女人接着说：“你爸妈不经常回家吧？”
牡丹老实说：“我爸我妈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呢！”
女人看了一眼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迅速从车上抱出一个纸箱，拿出“最新研究成果”痛快地免费送给每个围观的老人。那只猫冲着婆叫了几声，婆还在认真地听着男人的吆喝。
另一个女人说：“镇上有很多好吃的零食和好玩的东西，你不去镇上玩吗？” 牡丹看了一眼婆，婆正在专心地研究着“最新研究成果”。
牡丹跟着两个女人上了车，车子迅速消失在空旷的原野里。
婆最终知道牡丹丢了，便要拿头去撞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但眼前一黑栽倒了。虽然脑出血了神志不清，婆仍然记得出院后将“最新研究成果”砸得稀巴烂。牡丹的爸妈再一次踏上了寻找牡丹的路途。
婆坐在老槐树下，又翻出了牡丹的照片，一遍一遍地仔细看。她只记得牡丹丢了整整一年了。还没有长出新芽的槐树枝桠的影子，像一疙瘩乌云罩在婆的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