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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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
空荡，消磨着耐心
房子里，弄出响声的事物
无处不在。墙上，“镜子的悬崖上”
垂挂着一个人的孤独和她难以掩饰的
苍白
烫手的是那盆绿萝
透过窗户的阳光，落在叶片上
它们有足够的水分
可以消磨；只是书架上
一把老琴
早已忘记了音符和手指的颤抖
火车传递过来的长时间的鸣笛声
让房间的一切
有些微颤抖。挂钟里的时间
似乎滞停了那么一瞬
复又迈开金黄的步子
在墙壁上
留下时光的斑痕
夜空
夜空里有蓝色的秘密
鸟声升起了淡淡的烟岚
成片的树木，都抱着一块暗影
这些光亮的灰烬
似乎都有一颗晃动的心——
浩淼的星空
适合挖一座坟墓，埋下
命运的骨殖。写上：
曾经努力过，但失败
笼罩了自己的一生
秋末，荒芜漫袭而来
秋之将尽。黄金的王已退却
荒芜如同足迹一样凌乱
马匹啃食过的草地上
留下孤独的雨水，在慢慢叫醒
一个人荒寂的梦
——他的游走，似乎毫无意义
季节遗留的秸秆
像落败的人，任由雨水和时光蹂躏
你一次又一次穿梭在荒芜之间
像一个被荒芜扯住后腿的人
一座山与另一座山
在慢慢地颓败下去，而站起来的
必将是即将到来的
第一场大雪
霜
一种白，在覆盖着另一种白
所有的草木
在枯萎中
似乎获得了安慰
从一座山包望向
另一座，这人世间的白
和时光一样的倨傲
有时，我看它们是水
有时是刀和飞镖
这些霜
麋集于枝头
所有的恩怨
最终，都会化成无尽的悲喜
有彻骨的爱
就是彻骨的痛
在与时间的对峙中
有一种冰冷
渐渐成为一种自然与习惯
当我们齐力对付一棵树时
一些飞舞，瞬间碎了
像爱，像过客
这些白
一夜之间，锦绣一样
在寒冷的人间
让你有了绝望般的惊喜
干果
死亡，从内里慢慢渗透了出来
只有晃动
那么惹眼而活泼
高枝上，没有第二枚果子
被风吹动
干皱萎缩
却又病愈后那种淡然
在寒冷的腊月，走进一片林子
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失落
时光总是在你
不经意间，为你呈现惊悚的一幕
譬如：一具僵硬的死尸
譬如：一块石头上
留着一件殷红的衣服
高挂的坚果
它的死亡，是缓慢的
无法觉察的。而她体内的毒
至少会让一棵树
看上去有些呆板
即便树枝上
落着几只不安分的鸟雀
火车
火车刚从河里开出
它湿漉漉的嗓音
传递着远方
山峦赶路，树木喧哗
一火车的噪音
在铁轨上
碰撞出些微的火星——
花朵们醒来了
她开始向风
索要一只蜜蜂
倾斜的飞翔
一滩洼地里的水
收留了
雨后的时光
这一刻，恰好被我看见
火车终于远离了我
让我和一枚夕阳
远天远地的空留在旷野里
无所适从
消息
在小镇生活
我很少有快乐。我只是在小湖边
获得过短暂的快感：
鱼儿从水中吐出泡泡
忽而破裂的是一个人的叹息
河水漫不经心，芦苇也是
它们集体摇晃，集体沉默
集体伏下苍老的身子
对事件的敏感甚于体温
因为常常感冒而咳嗽
那个叫宋小女的女人
没有等到牢狱之灾20多年的前夫的拥抱
我顿觉浑身发冷
小镇并不闭塞
外面的世界，会时不时传来
令人心碎的消息
“这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作为个体，要保持平静
比辨认嫌疑犯还难
但我必须承认
我是个极度胆小的人
等待
黄昏不停地翻阅着湖水的书页
昏沉沉的芦苇，露出了月亮的白牙
在水面上行走的人
他的阅读，仅限于湖面
撑开一根竹竿，他向对岸的林子喊了一声
一群鸟雀，像上钩的鱼一样腾跃
抬高水面的不是暮色
也不是那个沉睡于水底抱石而眠的人
而在沙地上，忘记回家的她
一遍遍地抓起沙子，又不断地放掉
她要等一个人
等到沙地发凉，远山的尖下巴
抵到水面的那一刻
寂静的茬拓小镇
今夜，茬拓小镇格外安静
连选煤楼上的天轮，也只是默默地转动着
它与远天上的圆月
属于同一个姓氏
新婚的君兰
坐在窗前。餐桌上晚饭丰盛
她翻看着手机，等待着丈夫升井回家
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镇在夜色里更加寂静
突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君兰先是一惊
电话里，那个声音怪怪的男人
让她马上赶到矿上
寂静的茬拓小镇
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让一个新婚不久的女人
去打破寂静......
来不及换衣服的君兰
很快没入在突然喧嚣的夜色里
参观西安碑林
那么多的石头，记录着的汉字
蜗居一室
几个朝代的大师，熙熙攘攘
却又互不干涉
他们故去了
他们的名字还活着
他们所留下的墨迹，像星子
照耀着中国书法的星空
我一会先秦
一会唐朝，一会宋朝
一会和柳公权交流，一会和赵孟頫洽谈
这么无价的墨宝
我想全部拍下它们，存于自己的手机里
我想用手指
时不时去临摹他们的飞龙走蛇
这些刻在碑石上的汉字
走了千百年
走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碑石挨着碑石
就像你与我
相偎着度过了这个充满墨香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