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俄尼·牧莎斯加的头像

俄尼·牧莎斯加

网站用户

剧本
201912/04
分享

《螺髻情缘》(第七集、第八集)连载

第七集



在城里县委县政府的大院里    傍晚

司机缓缓地倒车开车,把车开离大院。

金县长和史维等人站在一起,哈特也拄着杖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金县长在布置着工作。

金县长对那个戴着眼镜,曾经评价阿薇的画的小伙子说:“小王啊,你下来就认真地把这次火把节的所见所闻整理出来,先提供给州上的报刊,好好宣传一下我们螺髻山的美丽风光,再形成详实的报告报上来,我们要招商引资就要用到这些资料。如果有查不到的资料等就找史维。”

金县长又转向史维:“史维,你也不知道的,就回去问你的阿尔伯伯,他可是螺髻山的活地图。还有啊,后天早上就安排了这次火把节工作的总结会,你是负责筹备的,你肯定要唱主角,你看,你明天休息一天吗?还是带哈特去州上看看?如果你需要休息,我就另外安排人。”

史维:“还是我带哈特去看吧,也是因为我没考虑周全,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前把他带上山才造成他受伤的。没看见他的脚好,我都觉得不安。”

金县长:“好吧,那就又让你辛苦了。这哈特,该把他往哪儿安呢?你说安宾馆里吧,跛着个脚,没人照顾。你说安家里吧,又安在谁家呢?”

哈特:“我就住史维家,我和她是朋友。”

全部人都看着史维。

史维:“哈特,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这儿的其他人是你的敌人?”

哈特着急地:“不是,我是说,我和你熟悉,我和其他人不熟悉。”

金县长释然地笑了,走到哈特身边,拍着哈特的肩:“哈特,你总是语出惊人,我们都差点儿被你的话吓死了。”

哈特也讪讪地笑着:“对不起,金县长,对不起,大家。”

其他人都笑了,史维笑着摇摇头。

戴眼镜的小伙子:“没关系,你中国话说得再好,你也不是中国人啊,我们都能理解,只是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金县长看着史维:“那,史维,你就把他带你家去吧,你是女人,照顾人也要细心些。”

史维:“不行,金县长,你知道我那不是家,我是一个人,我,我觉得不方便。”

金县长:“史维,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不就是害怕别人说闲话吗?你的住房又不是只是一间,卧室就有两间,正好。如果你实在害怕别人说,那小李姑娘不就是住你隔壁吗,她的爱人又是在省里工作,长期不在,你就到隔壁她那儿住一下。接受这个任务吧,史维,哈特都这么信任你,你就把他照顾好,让他早日恢复,早日考察螺髻山。”

金县长又向哈特使使眼色:“去吧,哈特,你也金鸡独立这么长时间,该累了吧,去和史维回家。”

哈特走到史维身边:“史维,我们回家吧。”

史维恼怒地:“我没家,你在这儿更没家。”

金县长:“别那么封建,史维,回去了,即使嫁给外国人,也有金县长为你证婚,看有什么人敢嚼舌。”

史维:“金县长!”

金县长开心地笑着,朝哈特做做鬼脸,转身走了。突然,又转过身,对史维说:“记住明天带哈特好好检查一下,你们俩其他的恩怨我就不管咯。”

金县长走了。其他人和史维打着招呼也陆续走了。

史维没喊哈特一声,更没扶他,也迈动了脚步。哈特也拄着杖,一跛一跛地赶紧跟上。

哈特:“史维,等等,等等我,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史维家里 

哈特拜着脚,在史维的屋子里蹿来蹿去,一会儿看看这样,一会儿摸摸那样,眼里满是兴奋。哈特拿起一个大大的鹰爪酒杯。

哈特:“这是什么?史维。”

从厨房里传来史维的声音:“哈特,你别乱动我的东西!

哈特耸耸肩,将酒杯放回了原位,可眼睛还不舍地盯着酒杯。他抬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没见史维,便又伸出手将酒杯拿在手中,细细地揣摩着。

哈特:“这是酒杯?为什么还有一只鹰脚?是观赏品?这鹰脚是怎么装上去的?”

史维已悄悄站在了他后面。哈特说着就用手轻摇鹰脚。

史维:“别碰!弄坏了,你陪不起!”

哈特被吓了一跳,尴尬地笑着。史维也笑了,从他手中拿过杯子。

史维:“这不是酒杯,是什么?这还用研究吗?不就是在你已经见惯了的彝族酒杯下加了个鹰爪,所以这叫鹰爪杯,只是啊,这酒杯的来历可不简单,而且现在连一般的鹰爪杯也难找了。”

   哈特:“是啊,为了保护野生动物不能捕杀野生动物了,你们的鹰爪杯也就没有原材料了。”

史维:“是的,聪明的先生,正是这样,所以鹰爪杯就难见着了,现在市场上的鹰爪杯十有八九是假的。”

史维举起手中的鹰爪杯,问:“你想知道这鹰爪杯的来历吗?”

哈特:“当然想知道了,这鹰爪杯真大!看来历史也很古老。”

史维:“这是我祖爷爷的东西,比你的爷爷进我们这儿的时候还要早几十年。那时,这儿除了螺髻山以外,其他方圆几千里也都是浩瀚的原始森林,广阔的草地,栖息在悬崖中的鹰是又多又凶悍,常常袭击村子里的人们,叼走小猪、小牛是常事,而且还会把母亲怀中的小孩抢走。带队的那只鹰更是刀枪不入,村人们最后商量出个办法,让人直闯鹰穴。我爷爷就承当起了这个重责……

20世纪初的螺髻山上 

一位剽悍的彝族年轻小伙子,身上挂着很粗的用牢实的藤编制的绳子,在悬崖峭壁之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稳健地朝上爬着。抬头朝上望,上面是更陡峭的直插云天的峭壁,鹰穴在其间,鹰们都在洞中栖息,一片寂静,在鹰穴的外面有一棵树,那只叱姹风云的领头鹰安静地栖息在上面,做着保卫工作;朝下看,下面已离地面有几十米高,焦急的其他彝族青壮年们在下面朝上张望着。

一个小伙子看见悬崖中的人朝下看了一下,便把手做成喇叭形,朝上轻声地:“记住把绳套在它身上后马上把另一端扔下来!”

一个年长点儿的赶紧把他的手拉下来,小声说:“别惊醒了它们!”

那个悬崖中的人爬呀爬,终于到了离树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站稳脚,目测了一下,果断地抖了抖手腕,将绳子抛了出去,就在这时,领头鹰惊醒了,它“扑棱棱”飞了起来,但为时已晚,绳子已牢牢套在了它的脖子上。这只凶悍的鹰带着绳子,带着来不及把绳子摔下去给伙伴们的人,疯狂地飞着,飞过峭壁,飞过原始森林,飞过湖泊……那位勇敢的彝族人牢牢地抓住绳子,不让那只鹰得到自由。最后,鹰疲惫不堪,摔在草原上,人也摔在草原上,他俩对峙着,眼里都含着仇恨,可谁也不再有力气把对方怎么样。过了一会儿,人们呼叫着出现了。

史维的家里  

史维:“就这样,人们终于征服了鹰。为了表彰我祖爷爷,村里人专门找了一棵最大的索玛木,把里面最坚硬的、质地最好的部分拿来,配上那只鹰的两只爪子,给我爷爷做了两个鹰爪杯。有一个在家里,一个就是这个。怎么样,够传奇的吧?”

哈特:“是的,你的祖爷爷真伟大!”

史维家里 

史维收拾了一包东西,站到门口上,准备出门。

哈特:“史维,你去哪儿?”

史维:“我去小李家睡啊。”

哈特:“那,就我走吧,这么晚,你到别人家去睡不好。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就我走吧,你看,我睡哪儿好?”

史维:“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可是,可是在别人眼里是不合规矩的。还是我去小李家睡吧,你好好休息。”

哈特:“史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如果我们真要做什么事,我们单独在一起呆着的时候还少吗?为什么到夜里就必须分开才没有闲话呢?我倒认为,要有闲话,它就我们怎么样它也会有,你说呢?”

史维:“……

哈特见史维沉默了,便走上去,将史维手中的东西拿回来放下。

哈特:“你想想,你去别人家里住,你想向别人证明什么呢?”

史维慢慢地踱回来,坐下。

史维:“是啊,想证明什么呢?只能越抹越黑。哎,哈特,你把我害苦了,这些城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不知怎么想呢?”

哈特:“随他们想去吧。即使我们真的决定结婚了,也不犯法呀。”

史维:“你不知道我们中国人是决定结婚了,倒是没什么,如果不是的话,就能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

哈特紧张地:“真的那么厉害?那你就决定嫁给我吧。”

史维笑着:“那是在过去,现在没那么厉害。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你的。”

哈特也狡猾地笑了:“我也知道没那么厉害。只是你又给了我一个梯子,我想往上爬呢,没想到……

史维:“又摔下来了,是吧?”

哈特:“是的。”

史维和哈特都开心地微笑着。

史维家里   深夜

史维躺在窗上,在黑夜中扑扇着眼睛,难以入眠。

梦境中  阳光灿烂

史维穿着彝族姑娘结婚的盛装,在姐妹们的簇拥中幸福地微笑着,村子里的老人们在阿尔阿普的带领下一一给她祝福着。

远远地哈特穿着彝族小伙子的新郎装出现了,姐妹们欢呼着,史维娇羞地笑着。

突然,哈特身上的彝族服装变成了西式礼服,史维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洁白的婚纱,姐妹们惊呼着从史维身边跳开。老人们一下脸上阴云密布,阿尔阿普震怒地举起一根燃烧着的柴棍,沙马毕摩得意地笑着,叫着:“打,打,打,打死妖魔鬼怪!”

史维惊叫着:“我不是妖魔鬼怪,阿尔伯伯,你怎么不相信我,反而相信沙马毕摩了,你要相信我。”

阿尔阿普:“你不嫁给哈特,我就相信你!”

史维:“我就是要嫁给他,你为什么管紫依姐姐和紫维的婚事管错了,你还要管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

阿尔阿普把柴棍高高挥起,说:“你到底听不听我阿尔阿普的?”

史维:“你又不是我的父亲,你凭什么把我管那么严。”

阿尔阿普:“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就是不要你嫁给哈特,我们村子里就你这只金凤凰,你都要飞走,我今天打断你的翅膀。”

阿尔阿普说着,就将柴棍砸下。

史维朝自己身上一看,自己身上长出了一双凤凰的美丽的翅膀,她想振动翅膀飞翔起来,可怎么也飞不起来。哈特一下牵起她的一只翅膀,他俩飞了起来。可后面阿尔阿普的木棍也象金箍棒一样越伸越长,紧追不舍,沙马毕摩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大:“打,打,打,打死妖魔鬼怪!”

史维:“放开我,哈特,你一个人逃吧!”

哈特却将史维紧紧地拥在怀里,嘴里说着:“嫁给我吧,史维,嫁给我吧。”

史维一下推开哈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逃命要紧。你快走吧!”

哈特被史维推开后没站稳,下降着,下降着,越来越急速,史维朝下追着,嘴里惊慌失措地叫着:“哈特!哈特!”

史维家里  深夜

史维在梦中惊叫着“哈特”醒过来,史维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了台灯,还心有余悸地朝四周看看。

史维:“原来是个梦。”

史维用手在额上抹了一把,全是汗。

卧室门外传来轻轻的几声敲门声。

哈特:“没事吧,史维。”

史维忙说:“没事!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哈特:“你太累了,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门外传来哈特离开的轻轻的脚步。

史维:“哎!”

在车库旁 

史维的司机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下,来到史维身边,说:“要不,史总,还是我送你们吧。”

史维笑笑:“你休息一下,明天你还有任务呢。去好好睡一觉,再陪陪孩子吧。”

司机:“谢谢史总。”

司机走开了。

史维钻进车,坐在驾驶座上。哈特注视着她,她满脸的倦意,轻轻地打着哈欠。

史维:“快上车吧,不想看脚了?”

史维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里都汪上了泪水。

哈特:“让我来开,史维,你就休息一下。”

史维:“我没问题,我可以开。”

哈特笑着:“为了对我们俩的安全负责,不能疲倦驾车,让我来吧。”

史维也看看哈特,看他一脸阳光的样子,便笑了笑,让到副驾驶座。

史维:“快点儿吧,今天还要赶回来呢。”

哈特:“遵命!”

哈特愉快地钻进车,把车启动起来。

急驶的汽车里 

史维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有时抖动一下。身上搭着哈特的衬衣。光着上身的哈特愉快地开着车,他不时看一眼史维,又不时看一下外面的风景。

哈特轻声地:“真美!”

不知道他说的是风景还是史维。

急驶的汽车里  

史维醒了,她看看哈特,光着膀子,又看看自己,身上搭着哈特的衬衣,她的脸红了起来。她坐起来,把衬衣放到哈特的怀里。

她冷冷地:“哈特,你充什么英雄啊,把车停下,把衣服穿上。”

哈特乖乖地停下车,把衬衣穿上。

哈特:“ANGEL,这一觉睡好了吗?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补上了吧?”

史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哈特:“你不是做梦了,做的是噩梦,是吗?你在梦中喊我的名字了。”

哈特深情地看着史维。史维避开了他的眼光。

史维:“是吗?我可什么也记不住了。”

哈特还是盯着她,说:“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愿意帮你!”

史维笑笑:“我没什么麻烦。就希望你的脚早点好,我就用不着觉得对不起你了。”

哈特:“那,我希望我的脚永远不好。如果我的脚永远不好,你就和我永远在一起,是吗?”

史维被这个怪异的想法逗笑了:“是啊,如果你的脚永远不好,我就永远和你在一起,因为我觉得我欠你的啊。”

哈特:“啊,我知道了,这是你们中国人的思维,真好。”

史维笑着:“你可不要自残啊,如果那样的话,就不算数。”

哈特:“我知道。”

哈特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不再说话。

史维:“下面的路就有岔路了,小心开。如果我睡着了,就喊醒我,别自作主张乱开。”

哈特:“好的。”

在医院的X光室外  

哈特闷闷地坐着,史维也坐在旁边。随着有病人从里面出来,护士在里面喊着号数,外面又有病人进去。

护士:“23号!”

史维急忙推了一下哈特,哈特站起身来,史维将他扶到门口,门口的护士将哈特接进去,史维欲跟进去,护士对她说:“不用家属陪伴,一会儿就好,你在外面等着吧。”

史维只好又坐回原位,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紧张。

史维自言自语:“这哈特的脚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吧。”

过了一会儿,哈特被护士从里面扶了出来,史维赶紧过去把哈特接过来,扶到座位上。

护士:“再过二十分钟取片。”

哈特的脸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史维一看哈特那样,没把手从哈特身上松开,关切地问:“那拍片的医生没说什么吧?不会有事的,哈特,即使他说了什么也不准啊,我们还要把片子拿给骨科医生看呢,骨科医生才看得明白呢。哈特,再说了,有什么事,我们也继续医治就行了,我一直陪着你医,不管要医多长时间,不管要到什么地方去医。”

哈特:“能陪我到永远吗?”

史维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就滴下来:“哈特,背信弃义的人不是真正的彝族人,你是为了帮我找拉哈才摔成这样的,而且,而且,说真话,你其实很好,我会的,我会陪你到永远的。”

护士:“23号,拿片子!”

史维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看了片子,没什么问题,就是脱臼的位置没怎么恢复好。把他领到骨科医生那儿,看看,如果也是这样,就把脱臼的位置接好,再打上石膏,不过三个星期就没问题了。”

史维疑惑地:“医生,那,你刚才拍片时没给他说什么吧?”

医生:“没有啊。”

史维从医生手里接过片子,对医生道了谢,转身走出,脸上有了一些怒气。

史维一把拖起哈特就走:“走,去看骨科医生,看完了病,我才给你算帐!”

哈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希望我真的病得更严重点儿。对不起,对不起。”

史维家 

史维做好香喷喷的饭菜,摆放在客厅里的彝族小桌子上。史维拖了个小垫子,坐在桌旁,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

哈特也拿起一个小垫子,拜着裹了厚厚绷带的脚,站到桌旁,看着唬着脸的史维,又不敢坐下。

哈特:“我也饿了。”

史维“扑哧”一声笑了,把自己的碗放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碗,把饭添上,抬头望着哈特:“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哈特摇摇头:“不敢了。”

史维:“那就请坐吧。”

哈特坐下,看着史维:“你发起脾气来真厉害,ANGEL。你今天说我其实很好,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吗?”

史维笑着:“你不是好人,难道你是坏人?快吃吧!”

哈特也笑了,端起饭碗。

哈特:“真香,谢谢,ANGEL。”

史维:“我给你说过,别这样叫我。这样叫,别人会笑话我的。”

哈特:“我不当着别人的面叫就是了。”

史维:“真拿你没办法。”

史维家  傍晚

史维疲倦地推开虚掩着的门,在门口边换鞋,边头也不抬地:“哈特,干吗把门开着,这儿和螺髻村不同,小偷可以眨眼工夫就把家里偷得个干干净净。”

哈特快乐的声音:“我知道你要回来了,我在等你呢。”

史维抬起了头。哈特站在窗边,夕阳将他镀上了一圈金色,他的腰间围着围裙,袖口卷着,那只受伤的裹着石膏的脚抬起,放在只有一米高窗台上。

史维:“哈特,你在做什么?”

哈特:“我刚做完饭,站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就把脚放高点儿,息一息。”

哈特将脚放下来。史维似乎还没有醒悟过来,脸上是迷惑的表情。

史维:“你做饭了?”

哈特走过来,把史维拉到小桌旁。小桌上摆了许多盖着盖的碗和盘子。哈特将盖子一一揭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菜,有史维常吃的,也有史维没见过的。哈特积极地添饭,摆筷子。

哈特:“尝尝,ANGEL,尝尝。”

史维的眼里涌上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哈特,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谁为我精心准备过那么多菜,我的母亲天天为我们一大家人烧菜做饭,可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再为我多操劳。谢谢你,哈特,你总是让我感到温暖。可是,可是,以后你别再这样,不然,我今天就不吃了。”

哈特着急地:“不,不,你工作太累了,我为你做这点事,应该啊,你一定要吃,不然,我这会儿就回阿尔伯伯那儿去,我不治病了。”

史维笑了:“你怎么总是说一些不合逻辑的话,你生我的气,你不住我这儿,你就应该回你的美国去呀,你为什么要回阿尔伯伯那儿?”

哈特:“我就是要回阿尔伯伯那儿去,因为我不治脚了。”

史维:“真的真的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我吃。我有一个老外保姆,何乐而不为呢?”

哈特也高兴了:“好的,我做你的保姆。”

紫维家 

这也是一个有着干净小院落的家,但是比紫依的家就多了许多现代的味儿。小院落里,阿薇正用洗衣机洗着衣服。希希和拉哈在教着猎狗瓦果做各种动作,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

走进紫维的房子,那对着太阳升起方向开着的大大的窗子格外引人注目,在房子的进门处也开着一扇窗子,这样,房间里就有了充足的光线,整个房子又明亮又整洁。那个彝族人家必备的火塘被修得很精致,做锅庄的三个石头雕成了有花纹的,简直是艺术品。

从里屋传出了谈话声。

里屋,也是大大的窗户,明亮的光线,用索玛木做的高大的书架上堆满了书。阿山和紫维站在书架前高兴地谈论着。紫维不停地介绍着,阿山不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着,看着。

阿山:“我真不敢相信你有那么多的书,而且你都读过了。”

紫维:“可是你不觉得我这儿的书除了文史类的就是音乐类的,其他的,我读着就较费力。”

阿山:“紫维,你自己带着一个小孩,在咱们这偏僻的小村里,能够这样,我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可的目标是什么呢?”

紫维:“哎!最开始,阿达、姐姐、村人都不理解,认为我不应该那么一点小委屈都受不了,认为我太倔强了,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我除了尽心把希希带好之外,就把头埋在书堆里,我从书里寻求安慰,寻求解脱。到后来,大家慢慢地了解了那家人并不只是瞧不起我紫维,而是瞧不起我们山里人,他们是认为他们高我们一等,这样一来,大家对我的误解也消除了,对我和希希也都特别照应,我呢,在读了许多书之后,也慢慢不只沉浸在书中,我总觉得我应该为我的村人做点什么,可是,做什么呢?我不知道,我正在想。”

阿山:“看见你们年轻的一代能这样,我真正觉得自己也有了力量。说实话,紫维,我刚准备投资这儿的旅游业时,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我不是对我们的旅游资源缺少信心,而是对我们人们的思想感到难以把握。”

紫维笑笑:“现在呢?信心有多少?”

阿山也笑着:“现在,至少我相信有你和象你一样的一批年轻人肯定会支持我。”

紫维:“那么,你准备投资什么方面呢?”

阿山:“开发温泉资源,修建设施,让姑娘们能够开开心心放放心心地洗温泉澡,那是我肯定要做和要做好的,其他的还有待继续考察。你认为我开发温泉的想法怎么样?”

紫维:“我觉得呀,你这想法肯定是很好的,如果你那样做的话,就我们阿尔家的女人包括全村的女人肯定都是感激不尽的,因为在露天的温泉中不知发生过多少悲剧,我不知你是否听说了我姐姐的事,哎,如果没有那件事,我想,她的命运也不至于这样。”

阿山:“是啊,我所爱过的两个女人的命运都和温泉水紧密相连,我也很想为其他女人做点我能做的事。”

紫维:“两个女人?我知道一个是嫂子,她为了洗上一次温泉水而发生了不幸,但是,另一个女人是谁呢?她也去世了吗?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阿山:“没有,她还活着,但她的心已经死了。我们年轻时曾经她告诉我她希望有灵魂存在,这样肉体死了,灵魂可以不死,可以转世。可,现在她是肉体活着,其他什么也死了,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这也是和温泉水有关啊,紫维。”

阿山痛苦地坐到了窗边的书桌上。紫维跟过来,也坐下,同情地看着阿山。

紫维:“对不起,阿山,我不该问那么多问题。”

阿山苦笑笑:“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说对不起呢?这都是命运的错啊,紫维。有时它把一切安排得似乎近在咫尺,刹那间,有可能一切都又变得远在天边。”

紫维:“阿山,有可能命运让你觉得一切都远在天边,可一旦你不停止地努力,一切又变得近在咫尺呢。”

阿山眼睛一亮,盯着紫维:“是吗?毕竟你年轻,能说出这么有信心的话,不过,鼓励了我,谢谢。”

紫维也开心地笑了。

阿山依然看着紫维:“有时,我会有一种幻觉。”

紫维:“什么幻觉?”

阿山收回了目光:“不说了。反正啊,紫维,你给这你老大哥带来了许多开心。”

紫维笑着:“是吗?老大哥。”

紫维家 

温暖的火塘边坐着紫维和阿山,紫维的怀里抱着熟睡的希希。紫维站起身,把孩子抱进里屋,一会儿就出来了。

紫维:“这孩子,也不象城里的孩子有规律地睡午觉,白天就尽情地玩,晚上就早早地睡。”

阿山:“我们小时候不都这样过来的吗?别把孩子约束得太紧了,让她自由自在地玩吧,正该是玩的时候呢。好了,紫维,谢谢你的款待,我也该回老人家那儿去了。”

紫维:“不忙,阿山,我们不是正在说为村里的年轻人们做点什么事吗?我们俩再商量商量。”

阿山:“天黑了,可能我再呆下去,会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走了,明天再商量吧。”

紫维:“哎呀,阿山老大哥,我都不顾虑,你顾虑什么呀?俗话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我紫维不是寡妇,不会给你带来是非的。再说,有什么是非,你怕吗?我可不怕。”

阿山看着紫维挑畔的眼神,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阿山:“只要你不怕,我就更不怕。”

紫维给阿山续上水,也笑着坐下。

紫维:“阿山,只要有人提到给我们山寨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我就激动得不得了。就麻烦你今天晚上多喝点浓茶,多熬点儿夜,和我一起想想办法吧。”

阿山:“就冲你这劲儿,老大哥已经绞尽脑汁为我们山寨想出了一个提高人们思想,丰富人们生活的主意。先说说,怎么谢我啊?”

紫维:“还用谢啊?我才不相信你这么有爱心的人会为这一点主意而要别人的感谢呢,而且呀,你的心里想让山里人过得好的心比我更急切,是吧?”

阿山:“厉害。你这一着让我无言以答了。好吧,紫维,我想你为什么不办一个图书馆呢?现在村里读完初中的年轻人已经很多了,这些年轻人引导好了,是一批具有巨大能量的力量,山寨的美好明天完全可以让他们来带头创造。”

紫维欣喜地:“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呢?我能够把个人的不幸抛开,首先考虑到全村人就是因为我读了许多书啊。我应该把我的书介绍给大家,我还应该定更多的书报,把外面的信息传播进来,把我们的年轻的思想唤醒,让他们自己靠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山寨穷困愚昧的面貌。是的,是的,我应该办一个图书馆,应该,真的应该!”

阿山:“你同意了,那,接下来你就具体筹划一下吧,比如说,图书馆设在什么地方?你的管理人员该怎样选定?管理人员怎样付给报酬?你的图书是全部免费借阅还是怎么办?你的图书该进一些什么样的?”

紫维沉思地:“是啊,这些都应该考虑。可是,首先,针对这样一个地方,要让人来看书,肯定是免费的。这样,就只说第一步吧,修图书馆、进图书都需要钱,我起码还得再多挣几年的钱才够吧,可是,这不是又耽搁得更久了吗?改变山寨的梦想又变得更是遥遥无期了。哎!”

阿山微笑着看着紫维:“怎么办呢?”

紫维盯着火焰:“是啊,怎么办呢?”

阿山:“你放着你前面一个搞开发的,为什么不开口呢?”

紫维:“你?你愿意做这种没有一丁点儿回报的生意?”

阿山:“为什么不呢?你给我戴了那么多高帽,我也该表现一下了。你就理好你的计划,按照你的计划实施。我这儿呢,全力提供财力支持。”

紫维犹豫地:“我觉得这样不好,你是生意人,你的钱拿出去了就应该有回报。”

阿山:“别再说傻话了,我不是说过了比钱重要的东西多着呢,生意要做,做人更要做,有你这么能干正直的妹妹,我相信你会把资金利用好,为我们山里人做点好事,这不是我们俩共同的心愿吗?”

紫维的眼里有了兴奋的泪花:“谢谢!”

阿尔阿普家院里日

紫维对阿山说:“地点就选在我家旁边吧,我就可以小孩和图书馆一起照应了。”

阿山:“好的。那我就派人去买材料了,是我们自己修,还是城里请工程队修?如果请人修,我就亲自去一趟。”

紫维:“自己修,能修好的,你放心。”

阿山:“我想,还是在我公司里抽出两个技术工吧。”

紫维:“好吧。”

村中公路上日

几辆卡车停在公路上。紫维带着姑娘们给司机们端水送茶,口里说着“谢谢了”“辛苦了”。

阿山指挥着村民们搬运着车上的修建材料。他也在帮着忙,累得满头是汗。

小孩们兴奋地跑上跑下,也在帮着忙。

紫维走到阿山身旁,递给阿山一个毛巾。阿山接过来擦着,紫维深情地看着他。

紫维家房子的不远处日

村民们在两个技术工的指挥下忙碌地修着房子。紫维和阿山站在树荫下,两人的穿着打扮也像刚从工地上下来,脸上有汗水,有新鲜的泥点。阿山转过头看着紫维,这个皮肤白皙的女人,这些天都被太阳晒蜕了皮,皮肤显得黑了些。

紫维:“干吗这样看着我,阿山?已经看半天了。”

阿山如梦方醒般地:“啊,是吗?姆,因为你好看呀,不然,不耐看的女人谁会看那么久。”

紫维笑着:“你真会说话,不过还是谢谢你说我好看。”

阿山:“明天就该完工了吧。怎样庆祝一下呢?”

紫维:“放心好了,我都已经给阿达说好了,在他那儿宰一头大山羊,全村人都会来,你不是不知道我阿达在村中的人缘可好了。”

阿山:“这又让老人家破费了。”

紫维:“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担心他听着了,又说你不信任他,他对你的评价可高了,一说到你,他就要提到我的索惹哥哥,长吁短叹的,哎,看着也可怜,虽然是他自己做的事。”

阿山:“你还记得你的索惹哥哥吗?”

紫维:“记不住了,如果记得他长什么样,我早就跑去找他,把他揪回来咯。”

阿山笑着摇摇头。

阿尔阿普家夜

老老小小挤满了一屋子的人。由于有了电灯,屋里的人和物显得清晰多了。熊熊燃烧的火塘旁,阿山被人们让到了沙马毕摩曾经坐的位置。阿山推辞着,可人们硬是让他坐了那儿。

阿尔阿普:“这是我阿尔阿普家里面宰杀牲口头一次没有沙马毕摩来做迷信。以后啊,大家也不必没有沙马毕摩在就不敢宰杀牲口,不敢吃肉了。”

大家听了都笑了。

老人甲:“其实就你阿尔阿普最守规矩,我们啊,早就破规矩了,想吃肉了,就宰。”

人们笑得更厉害了。

阿尔阿普:“沙马毕摩还没回家吗?”

老人乙:“没有。他的窝多着呢。”

阿尔阿普:“这个老狐狸。”

阿薇:“阿普,怎么你说的话和拉哈说的话一样了?他也天天说沙马毕摩是老狐狸呢,还说还要上山去找他呢。”

阿尔阿普:“我的小阿薇说的话都象是和拉哈说的话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阿普的话当然也和拉哈一样了,是吧,拉哈?”

阿薇:“阿普!你也怎么开起了我的玩笑?!”

拉哈傻傻地笑着。其他人也都笑起来。

阿尔阿普家夜

其他人全部散去。只有阿尔阿普和阿山坐在火塘边,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

阿山:“老人家,你很想你的儿子,是吗?”

阿尔阿普沉默了一下,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哎,这孩子,也太狠心了,天下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一走就再也不记起我们了。也是我当时太糊涂了,为什么把祖辈的恩怨一古脑儿放在孩子身上?如果他阿嫫在的话,她会阻止我做出这些糊涂事的。”

阿山:“祖辈的恩怨?你们不是世交,不是祖辈都是好交情吗?而且你一分报酬也不要地把他养大了,只是因为他和紫依的事你才把他赶走的吗?他和紫依的事也是因为你们家,你们这儿那时候没有和汉族通婚的规矩,所以你才不肯的,不是吗?”

阿尔阿普:“是啊,这些都是。可是还有一个原因呢,哎,让我怎么说呢?我就给你说了吧,我觉得你呀,就是我的索惹,我的儿子,给你一说这个积压在我心头的秘密,可能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阿山默默地等待着,心里却十分激动,十分不安。

阿尔阿普:“在哈特的爷爷都还没进我们螺髻村时,我的父亲和索惹的爷爷就认识并且成了最好的朋友,那是我爷爷都没成家时,有一天,我爷爷去螺髻山上的一个悬崖上采草药,突然听到了一声枪的声音……

几十年前的螺髻山上日

紫维的爷爷在悬崖上采草药,突然传来枪声。爷爷麻利地下了悬崖,跑进树林观察着。

从树林间的小路上蹒跚地跑来一个汉族青年,手里也着一只枪,他的一只肩上受了伤,血还在顺着衣服滴到地上。

爷爷根本就没考虑,一下就冲出去,把自己的外衣砸向那人的肩上,把那人背在背上,迈开了矫健的步伐,飞也似地逃离了。

几十年前的阿尔阿普家日

在一缕从小小的窗户中照进的光线下,彝族青年为汉族青年处理着伤口。

汉族青年:“我是土匪。”

彝族青年继续着上药包扎,低着头闷声闷气地:“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见着受伤了我都会救的。”

汉族青年几乎哭出声:“可是我也不是大土匪,那些追我的才是大土匪,坏透顶了的土匪,我看不惯他们什么样的人都欺负,我就准备偷跑回家,没想到,我昨晚逃的,今天就被他们追上了,他们朝我开了枪,我,我,如果没遇上你,他们不知会把我怎样,反正他们不会让我安生地死的。可是,可是,他们会找到你这儿来吗?”

彝族青年站了起来,说:“他们敢,我们彝族寨子没人敢惹,我爷爷他们种的鸦片不知换了多少银子和枪支弹药呢。你放心吧,你就在我家好好养伤,好了,就回去。”

阿尔阿普家 日

阿山:“这我倒知道。”

阿尔阿普惊异地:“你怎么知道?”

阿山赶紧掩饰:“不,我是说,你这一讲,我倒知道了,可后面还有什么的,是吗?”

阿尔阿普:“是啊。那之后,我的父亲和索惹的爷爷就成了好朋友。他们俩呀好得只差没穿一条裤子了。他们常常是两个一起在我家,或者是两个一起在索惹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每一家有他们这两个儿子呢。他们先后成家之后才逐渐地少了一些来往。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们家的儿子,也就是索惹的爸爸也差不多这么大了,但我家的弟兄多,他家就只有他一个独儿子,而且我们的生活倒没受什么大的影响,可索惹爸爸他们在靠近城里的地方不仅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提心吊胆地等着哪天会把索惹爸爸拉去当兵,就是在那时……

几十年前的阿山家里 夜

陈旧的木门上传来敲门声,阿山的奶奶惊慌地把门打开,一个留着山羊胡,手里拿一只长烟杆的人神气地踱了进来。

阿山的爷爷赶忙迎上去,接到八仙桌前,奶奶赶忙送上烟,端上茶。

那人:“你的儿子该当兵了,现在前方仗打得凶呢,我们都要做出贡献嘛。”

爷爷:“保长,我儿子才十六岁啊,能不能缓两年啊?”

保长:“那前村的王老六家倒是给这儿驻军的老总交了二百两银子的保证金,就免了他的儿子去充军,你能拿出这么多,我就去给你通融通融。”

爷爷:“二百两?我到什么地方去找这么多?”

保长:“你不是有山上的彝胞朋友吗?他们可是有很多银子的。”

爷爷:“可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向人借呢?”

保长:“不好意思借,就偷啊,你和他们那么好,他们不会怀疑你的。”

爷爷直摇头,惊恐地:“不!不!”

保长冷笑一声,站起来,说:“那,你看着办吧,你舍得让你十六岁的儿子去当兵,你就当做我没给你出过这主意。我可是好心。”

保长说完就又踱着步离开了。

几十年前的阿山家夜

那扇陈旧的木门上又传来敲门声,阿山的奶奶跑去把门打开,阿山的爷爷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奶奶:“你还是没有给阿尔哥哥家说吗,孩子他爹?”

爷爷一下蹲下,抱住脑袋:“你让我怎么开口?这么多银子,我好意思开口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人家?一辈子都不可能。”

奶奶:“可是没有这笔钱,我们的独儿子就保不住了,现在世道这么差,那些去当兵的都没有见哪个回来,说是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多半是被打死了。哎,我对不起你们家呀。”

奶奶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爷爷:“你别说了,我的儿子我也心疼啊。明天我再上阿尔哥哥他们那儿去,不管怎么样,我都开口给他们说了。”

奶奶不放心地:“你都去了几次了,每次都没有说就回来,明天一定要说啊,刚才保长又来了一趟,哎!”

爷爷什么话也没说,继续蹲在地上。

几十年前的阿山家  深夜

陈旧的木门激烈地颤动着,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阿山的奶奶边扣衣服,边朝门急急走去,将门打开。阿山的爷爷冲了进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奶奶清楚地看见了爷爷的衣服被挂坏了,脸上手上被划开了许多血口子。

奶奶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他爹?”

爷爷:“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孩子他妈,我干了什么?我能得到原谅吗?”

奶奶:“你到底怎么了?你被人打了?”

爷爷惊慌地将奶奶往屋里拉。

爷爷:“不是,不是,是我偷了东西,我把东西藏在螺髻山上了,我就被螺髻山咬了,因为我做了坏事。”

奶奶将爷爷扶到床上躺下,一边抹着泪,一边倒水给爷爷清洗着。

奶奶:“都怪我,你本来就是连踩死只蚂蚁都害怕的人,我为什么会逼着你去借那么多钱,好了,现在把你也逼疯了,这世道是不让人活了。”

爷爷慢慢地平静下来,睡着了。

几十年前的阿山家 

爷爷醒来,看着守在身边的奶奶。

奶奶:“你醒了?你没发疯吧?”

爷爷摇了摇头。

爷爷:“我真的是偷了阿尔哥哥家的一坛银子,我把它藏在了螺髻山上的一个悬崖上的洞里了,因为天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现在,你去,你赶紧去告诉他们是我干的,我对不住他们,我身体好了,我上山去找给他们,我怎么会一时糊涂做出了这种事,你去呀,我宁愿我的儿子去当兵,我也不能做对不起阿尔哥哥家的事。去呀!”

爷爷的眼中又出现了不清醒的迷离的状态。

奶奶赶紧走出了家门,但她直奔药房去请大夫。

几十年前的阿山家 

阿山的爷爷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

爷爷:“去吧,孩子他妈,你如果不把事情给他们说清楚的话,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我求求你了,我是在找到银子之前是不好意思去见他们的,你去吧,你去帮我这个忙,好吗?”

奶奶叹了一口气,走进里屋,换了衣服,走出了家门。

阿尔阿普家 

阿山:“啊,原来是这样。可是老人家你都不计前嫌地把他们没地方放的儿子抚养大了,为什么在紫依和索惹的婚事上这么坚决地把他们分开呢。”

阿尔阿普:“哎,这也是因为我的父亲还是一个比我还固执的人呢。当那坛银子丢失时,追查下来,只有他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过索惹的爷爷,所以大家都把气撒在他身上,他被打了个半死,他的心里就对索惹的爷爷恨死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从此后也没再见到他的最好的这个朋友,他临去世前对我说:‘你的叔叔太不够朋友了,他为什么就不主动地来找我呢?我的心里其实是想他的,非常想他,可他不够朋友,不够朋友,可能因为他是汉族,儿子啊,记住我们彝族的那句俗话‘汉族不能做朋友,石头不能做枕头。’’”

阿山:“啊,是这样。索惹一家太对不起你们家了。”

阿尔阿普:“别这样说,孩子,朋友之间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还觉得内心有愧呢,我当时为什么就这么古板。我想着他已经长大了,能自立了,可是现在我都在想当时他找到了他家人了吗,他现在怎么样?这是我最大的一块心病了。哎!”

                                                                    第七集  




第八集

 

紫维家院子里 

阿山和希希坐在院子里的桌子旁,希希在纸上画着画。她画好了一张,把纸推到阿山的前面。

希希:“沈叔叔,你看我画得好吗?”

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的阿山没听到。

希希嘟起小嘴,沉默了一下,然后下了座位,来到阿山的旁边,她伸出小手摇着阿山。

希希:“沈叔叔!沈叔叔!”

阿山醒过神来,把希希抱在怀里。

阿山:“什么事,小东西?”

希希:“我不是小东西,我是小公主,是哈特叔叔这样叫我的。”

阿山:“好吧,小公主,有什么事要沈叔叔做啊?”

希希:“沈叔叔,你能给我买一双翅膀吗?”

阿山:“一双翅膀?”

希希:“是啊,象小鸟的翅膀一样的,可以吗?不过,你要保密,因为妈妈不让我向大人乱要东西,可是我好想要一双翅膀啊。”

阿山:“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希希:“因为我想飞啊,我要象小鸟一样飞,我要飞到哈特叔叔那儿去。”

阿山将希希搂到怀里,嘴里说道:“这孩子,真懂感情。”

阿山把希希的画拿起来:“希希,你刚才不是在画画吗?你画的是什么?”

画上是一些除了孩子自己谁也看不懂的线条。

希希坐起来,用小手指着画,兴奋地介绍着:“看,这是我妈妈,她在看书呢,看,这是你,沈叔叔,陪着妈妈说话呢。”

阿山:“你为什么不画哈特叔叔,而是画沈叔叔呢?”

希希:“因为你常常陪着妈妈呀,画了妈妈,就要画你呀,而是不是哈特叔叔呀。”

阿山听着孩子学着他说话的样子,笑了,带着感动的情绪对希希说:“但是呀,沈叔叔觉得有妈妈和沈叔叔,就应该有希希呀,是吗?”

希希想了想,把笔拿起来,在纸上画着,小嘴嘟哝着:“好吧,我把希希也画在上面,有妈妈,有沈叔叔,有希希。”

紫维家 

紫维、阿山、拉哈、阿薇都在火塘边坐着,希希也还在和阿薇玩着。

阿山:“希希,小公主,再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啊?知道吗?”

希希:“当然知道了,我的生日,我满五岁了。”

阿山:“那,沈叔叔明天就要到城里去,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希希:“我想要,想要什么呢?我好象什么都想要呢。”

希希狡猾地笑笑。

紫维:“只能说你最想要的。”

希希:“我最想要一个爸爸,就只陪我玩一天都可以,我就可以告诉小朋友我有爸爸了。”

大家都沉默了,还是紫维打破了沉默。

紫维:“宝贝,爸爸不是礼物,爸爸是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一个人,这个人是不能随便地找到的,妈妈和你一起好好地认真地找,好吗?”

这时坐在阿山腿上的希希说:“好吧,这个叫做爸爸的人还要爱妈妈,妈妈也爱他,是吗?”

阿薇惊叫起来:“天啦,小希希,你怎么说出了这么经典的话来?一件生日礼物就被你扯出了那么多话。我小时候有你那么聪明,我肯定已经为我自己骗了个爸爸呢。哎,只可惜啊,我不仅没爸爸,还从来没过过生日呢。”

阿薇说着,脸上真的有些阴郁了。阿山敏感地观察到了这点。

紫维:“那时,我们这山寨里谁会兴过生日啊,所以……

阿薇:“所以我也没怨你们啊。”

希希:“其实你很聪明的,姐姐。”

大家被希希逗笑了,屋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阿尔阿普家  

阿山准备要走,大家为他做着早饭,忙碌着。

阿山:“阿薇,你让你妈妈和小姨做着,你帮沈叔叔一个忙,好吗?”

阿薇将手中洗着的菜放下,跑到阿山的前面。紫维刚把饭甄上,便接着洗菜。

阿薇:“什么事?沈叔叔。”

阿山:“你知道我的儿子在北京上学,是吧?这个假期啊,他没回来。可是下个假期他就回来了,他呀,最爱看画了,特别是少数民族的,你能把你画的送一些给他吗?让他挂在他的屋子里看个够,好吗?”

阿薇:“可是,沈叔叔,我画得不好啊,再说他也是下个假期才回来,我就多练一下,下次才送给他,行吗?”

阿山:“恐怕不行,他已经知道了你这个会画画的姐姐,他一定就要我尽快给他寄去呢,阿薇,沈叔叔就麻烦你了,你去把你画得最好的都给我,好吗?你以后还可以再画呢。”

阿薇:“好吧。”

阿薇转身走进屋。在一旁划着柴的拉哈一直注意着两人的谈话,这时目送着阿薇走进屋。

一会儿,阿薇走了出来,抱着一大抱她的画。

阿薇:“沈叔叔,你看你喜欢哪些,你就拿哪些。”

阿山:“干脆这样,阿薇,我们把这些都装上我的车,因为我不懂,也不知道你那弟弟喜欢什么样的,你看,好不好?”

阿薇爽快地:“好,走,我们俩这时就把他们装到你的汽车里。”

阿山和阿薇走出去。拉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再划柴,一屁股坐在柴堆上,紫依给他端上了一杯水,他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

紫依:“拉哈,累了吧,息息。”

拉哈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又急忙低下头,什么也没说。紫依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转身离去。

山上  

拉哈陪着阿薇写生,阿薇依然兴高采烈,拉哈的情绪却很低落。

阿薇:“你怎么了,小傻瓜?”

拉哈:“是不是因为我太傻了,所以你把画我的画都给了沈叔叔?”

阿薇:“画你的画?”

拉哈失望地:“怎么?你连这都忘了?”

阿薇笑着:“啊,你是说那张你在悬崖上做采花大盗的画呀,有人要,我还不好意思给呢,那么丑的模特儿,谁愿意看呀?”

拉哈高兴地:“那你不是把所有画都给了沈叔叔吗?”

阿薇:“是啊。”

拉哈:“哎呀,阿薇,你快告诉我到底给没给呀?”

阿薇:“给,怎么样?不给,又怎么样?”

拉哈:“这是我千央万求你都不肯给我的,如果你给了别人,我会很心痛的。”

阿薇笑得更厉害了:“拉哈,你怎么变得个婆婆妈妈的了。”

拉哈也笑了:“你到底告不告诉我?”

阿薇大声地:“不告诉!坚决不告诉!”

拉哈向阿薇扑去,把阿薇压到在地:“我让你不告诉我,我让你坚决不告诉我,让老公惩罚惩罚你。”

阿薇发出尖叫声,接着是两个年轻人的笑声。

城里史维家  

史维、哈特、阿山围坐在小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史维:“阿山,你给我们螺髻村做了一件大好事,来,我敬你一杯。”

史维端起酒杯,阿山也端起酒杯。

阿山:“螺髻村不仅是你们的,也是我的啊,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只要可能,我还会做出更多为螺髻山和螺髻村有益的事的。来,干杯,哈特也来,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这几天我到这儿办事,还到州上去了一趟,因为太忙没来你们俩这儿,明天就准备回村里去了,所以今天就来和你俩好好聚一聚。”

哈特举起杯子:“干杯!”

三人干了杯。

史维:“阿山,你这次回村里,又给紫维的图书馆购了不少书吧。”

阿山:“当然了,是我出的主意,我当然就要时刻做好服务工作了。”

史维:“你这次是继续考察螺髻山?”

阿山:“不,首先,没有哈特,我的考察会缺少权威性,有哈特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权威人物,我可是等着你早日恢复健康呢。而且,我还要还债,还阿尔伯伯一家人的债,我要把祖辈之间的恩怨理清,不然,我无法面对他们一家,无法把其他的事做好。”

史维:“什么还债,什么祖辈恩怨的?我怎么听着那么糊涂,是什么呀?”

哈特:“这是阿山的秘密。阿山,你已经破解了你的秘密吗?”

阿山:“是的。是这样的,阿尔伯伯家和我们家从我的爷爷和紫维的爷爷起就是好朋友,那时,……

哈特和史维盯着阿山,认真地听他讲述着。

城里史维家   

阿山讲完了他的故事。哈特和史维还呆呆地看着他。

哈特:“完了?”

阿山笑笑:“完了。哎!我这爷爷是急糊涂了,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哈特:“而且,他犯了错误之后应该去道歉呀,为什么让那个阿尔爷爷等了他一生也没再见到他?”

史维:“不,哈特你不了解,这是民族之间的心理差异所造成的,我们彝族的心理是干什么都是雷厉风行的,即使犯了错误再羞愧也要马上面对,不会拖拖延延,阿尔爷爷就是这种想法,所以他就对阿山的爷爷意见很大。但反过来,阿山爷爷的想法又是,他觉得他犯了错误之后,必须得先改正,先弥补,先把那坛银子找到之后,他才有脸再见到阿尔爷爷,而他没找到银子,他也就没再去见阿尔爷爷,一直到他们俩都死了,其实他的内心还是非常痛苦的。”

阿山:“毕竟是民族学的研究生,史维你这样一说,把我也说明白了。”

哈特:“啊,原来是这样。”

史维:“看看,阿山,你的故事把我们全部耽搁来饭菜都冷了,我去热热菜,你们俩继续吃着,聊着,一会儿就好。”

哈特已经站了起来,把菜往厨房端。

哈特:“我来吧,你和阿山聊。”

史维将另外的菜拿上,跟着哈特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出来了。她走到桌旁坐下,笑着朝阿山摇摇头。

史维:“哈特这人真是又固执又古怪,拿他没办法,让他热去吧。”

阿山看了看史维,没说什么。

城里史维家   

阿山和哈特在史维和紫维曾经睡过的那间卧室。两人的情绪看来都很激动,都穿着睡衣,都坐在床沿上,相互对视着。阿山抽着烟,把屋里都熏满了烟雾。

哈特:“不,阿山,你没有权利这么说,你没有权利干涉我们俩的事。”

阿山:“哈特,你要听明白,我不是干涉你们俩,我只是作为你们俩共同的朋友,向你提出我的忠告。”

哈特:“你作为我们俩的朋友,如果我们俩能走到一起,你应该为我们俩祝福,为我们俩高兴!”

阿山:“可是,你们俩的身份很特殊,知道吗?如果你们俩只能这么相爱短短的一段时间,最终在现实面前只能各走各的,这不是更痛苦吗?汲取我的教训吧,哈特,你又不是拉哈那种处于冲动期的年轻人,为了史维好,为了你自己好,你就克制一下你自己吧。一旦你回到你的美国,你会忘记你的这一段冲动的想法的。”

哈特:“你和紫依的爱情很美,但你们的结局不好并不是曾经太美了的原因,因为你们太年轻,所以你们没把握好,你们的时代也比现在封闭,年轻的你们就更难以把握。而我,我会把握好,因为我是个成熟的男人,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慢慢地了解着我们之间的差异,我会为我的爱情做出不仅是冲动的而且更是理智的努力,我会赢得我的爱情!”

阿山:“即使你们俩都能相爱到永远,可是你想过,如果你们俩结合的话,是史维到美国,还是你到我们这儿?如果史维到美国,你知道她的内心会怎样吗?你不知道她一心就想把生她养她的地方建设好吗?你不知道她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她的人民日子过好一点吗?她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这位置,她能为家乡人民说上两句话了,她会跟你走吗?”

哈特:“阿山,你为什么是这种思维呢?我任何时候也没想过让她跟我走,这世界已经在变为地球村了,如果史维愿意的话,我也照样可以做我喜欢的工作,我依然在地球的各个地方跑着,当我想她或者她想我的时候,我们俩都可以随时相见的。”

阿山:“哈特,那史维愿意吗?”

哈特:“你没看见我的努力吗?我等着,我可以等很久,很久,一直到她愿意。爱情是无法抗拒的,是无法用理智去扼杀它的,只能用理智浇灌爱情之花,让它更美丽。阿山,你为什么,恩,那叫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吧?为什么不敢再爱?为什么躲躲闪闪地回避你的爱情呢?”

阿山:“你在说什么,哈特?我没有躲闪啊,我一次又一次地去看她,希望向她说出我是谁,我要向她补偿我带给她的伤害,可是每次一看见她那麻木的样子,听见她那没有一丝激动的话语,我不敢开口,我怕我一开口就连见也见不到她一面了。”

哈特:“不,我不是说的紫依,我说的是紫维,你已经爱上她了,而且你已经很爱她了。你对紫依只是一种道义上的可怜和对亲人一样的爱,你已经不爱她,你爱的她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她,不是现在的她。”

阿山:“你胡说什么?哈特!紫维是紫依的妹妹,她和年轻时的紫依很象,所以我对她肯定是要多注意一些,但是我怎么能爱上她呢?如果那样的话,我阿山就是真正的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了,而且她是紫依的妹妹呀,我能对得起谁?”

哈特:“她爱你吗?”

阿山奇怪地:“你怎么这么问?”

哈特:“她爱你吗?”

阿山无奈地:“哎,不知道。”

哈特:“如果她也爱你,那么你们俩就没有对不起谁,你们俩也没有互相对不起。让爱做住,这是爱的唯一原则,但是,当然,还有你曾经给我说过的话‘要对爱负起责任’。我就一直牢牢地记住你那句话呢。”

阿山看了哈特一会儿,无奈地笑笑,把灯拉灭。

阿山:“睡吧。记住早点回村里,我等着你呢。”

史维家  清晨

阿山轻轻地拉开门,正准备跨出门,史维来到了他身边。

史维:“阿山,这么早就走啊,而且连招呼也不打就想走了。”

阿山:“我们昨天晚上都睡得晚,你好不容易才有个周末能在家里呆着,好好地睡一觉吧。”

阿山跨出门,史维换着鞋。

史维:“等等,我送送你。哈特呢?没醒吗?他平时是醒得最早的。”

阿山:“小声点儿,让他多睡会儿,昨晚我们俩聊得太晚了。”

史维走出门,把门带上,和阿山走在楼梯上。

史维:“是啊,你们俩昨天晚上在聊什么呀?起码也折腾到34点了吧。我想偷听,可又听不到。”

史维笑笑。

阿山也笑着:“我们俩聊的就是你呢。”

史维:“聊我?”

阿山:“是啊,本来,我是想告诉哈特,你们俩别在步我和紫依的后尘。”

史维:“你和紫依的后尘,什么后尘?”

阿山:“哈特没告诉你呀?这哈特,真够朋友。你下来问哈特去吧,就说我愿意让你知道。反正啊,我本来是叫你们俩最好慎重考虑,不要最后没能结合,造成更大的痛苦,可是啊,这哈特,他反过来教训了我一顿,他的有些话似乎也把我点拨了。哎,你们就顺其自然吧。”

这时,他俩已走到了阿山的车旁。

史维:“可是,可是,我们得面对现实地考虑啊。”

阿山:“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是你也爱上了他。史维,这才是现实。好好想想吧。把哈特早点带回来,我们都需要他呢。”

阿山钻进车,把车开走了。史维呆站着。

史维自言自语:“‘现实是你也爱上了他’,是吗,我爱上他了吗?”

楼上传来了哈特的声音:“ANGEL,快上来,你的衣服穿太薄了,早上很冷,你会冻坏的。”

史维抬头一看,看见哈特站在阳台上,正望着她。

史维又觉得生气了,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我会爱上他?一个疯子!哼!”

紫维家   

饭桌上摆上了丰盛的晚餐,在餐桌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紫维正在上面插着小蜡烛。希希兴奋地跑过来。

希希:“妈妈,妈妈,让我看看生日蛋糕上写的是什么?”

紫维微笑着:“来看吧,看你能全部认识吗?”

希希跪在凳子上,趴着身子仔细地辨认着。

希希:“希希,祝你生日快乐,爸爸。”

希希:“妈妈,这蛋糕是谁送的?”

紫维:“希希,你不是看见了是沈叔叔从城里拿来的吗?是沈叔叔送的呀。”

希希看了妈妈一眼,转过头朝外面喊着:“沈叔叔,沈叔叔,你过来一下,好吗?我要问你问题。”

阿山卷着袖子从外面急急地跑进来,脸上微笑着:“希希,什么事这么急呀?沈叔叔还有最后一个汤没做好呢,一会儿阿普、大姨和姐姐他们来了,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希希一听阿山这么说,乐了。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阿山身边。

希希:“沈叔叔,就让他们喝西北风。现在你抱我看蛋糕。”

阿山:“沈叔叔的手上全部是油,抱了你,就会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希希:“没关系,我的新衣服还没换上呢,你抱我,抱我。”

阿山无奈地抱起了希希,来到桌旁。希希指着最后的俩个字问:“沈叔叔,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字是什么?”

阿山:“是爸爸呀。”

希希:“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山:“这就是你的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希希:“你找到我的爸爸啦?那他为什么不来给我过生日?”

阿山:“因为,因为他很忙,所以啊,就没有来。”

希希圆圆的大眼睛直盯着阿山,说:“不,沈叔叔,我知道蛋糕是你送的,你骗我!”

紫维:“希希,不能没有礼貌。沈叔叔这么喜欢你,为你的生日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你怎么还说叔叔骗你呢。”

希希看着妈妈:“沈叔叔骗我,是因为他没有替我找到爸爸,他怕我伤心,是吗?可是,我还是想要一个爸爸。”

阿山:“对不起,希希,沈叔叔不该骗你。”

希希看阿山尴尬的样子,安慰着阿山:“沈叔叔,你不要伤心,我也不伤心,我们一起继续找爸爸,好吗?”

阿山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声“我的汤要烧糊了。”,便将希希放下,冲了出去。

紫维家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饭桌旁,高兴地吃着晚餐,希希穿着簇新的公主裙坐在阿尔阿普和阿山的中间,不时地给爷爷夹着菜。

阿尔阿普:“阿山啊,你可是给我这个老头儿开眼界了,我从来还没见过过生日的呢。”

阿山:“老人家,等你过寿辰的时候,我也给你办,把全村人都请来,大家都热闹热闹。”

希希:“叔叔偏心,我过生日只请家里的人,阿普过就要请全村人,阿普的比我的热闹。”

阿山:“阿普是大人,是老人啊,他为家里的人,为全村的人操劳了一辈子,应该让大家陪他好好地玩一玩,他的生日就应该比你的热闹啊。”

希希:“我知道了,那,你们是大人,我是小人,是吗?”

阿薇笑得喷出了饭。其他人都笑了。

拉哈:“希希,你是个小人精。”

希希:“那我姐姐是大人精。”

阿薇:“希希!你怎么把我们姐妹俩都骂了,人精是吃人的啊。”

希希:“拉哈哥哥,如果你欺负我姐姐,我和姐姐就把你吃了。”

欢快的笑声又一次充满了屋子。

紫维家 

全家人围坐在火塘边。

阿尔阿普:“紫维啊,天气变凉了,你这火塘这么小,不会冻着孩子吧?”

紫维:“不会的,阿达。这火塘虽然小些,你看火烧得比你们的大火塘还好,而且还保暖,柴烧过的炭用灰一盖,三四天之后都还有火呢。”

阿尔阿普:“是啊,我们是落后了。”

阿山:“老人家,你们呼风唤雨的时候,不要说紫维他们,连我和紫依都不知道在哪儿呢。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时代,都有盛衰,我们会记住你们的功绩,会记住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是你们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我们是站在你们的肩膀上继续我们的生活的。”

紫维:“是啊,阿达。”

阿薇:“阿普,你最近怎么总是多愁善感的,不过啊,脾气倒是好多了。”

阿尔阿普:“因为我的小阿薇长大了,拉哈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阿普能不伤心吗?”

阿薇:“爷爷,你放心,首先啊,我不会这么早结婚,我还要成为大画家呢,其次啊,我要结婚也是一直不离开我爷爷,谁要娶我,就让他做倒插门的孙婿吧。”

紫依:“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没规矩的话。”

紫维看了一眼拉哈,拉哈低着头和希希玩着。

阿普笑着:“有你这句话,阿普就高兴了。可是啊,自古以来,我们彝族家没有什么倒插门的规矩,你就别只为了你的老阿普,闹得个大家不高兴。现在啊,阿普想通了,只要你们幸福,我就怎么样都行。”

阿山:“我倒觉得是不是倒插门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不都是在一个村子里吗?只是啊,等哪天阿薇成了大画家,飞远了,阿普可就想你要想出病来吧?”

阿薇:“那我就把阿普带上,和我一起飞,飞呀,飞呀,飞够了,想家了,我们就回来,是吧,阿普?”

阿尔阿普:“恐怕阿普没那个福分咯!”

阿薇:“会有的。”

和拉哈玩够了的希希发话了:“给礼物了!”

阿尔阿普:“礼物?什么礼物?”

希希:“沈叔叔给我买回来的礼物,还有妈妈买的,是吗,妈妈?沈叔叔说吃了饭就给我。”

阿山:“好的,叔叔去拿。”

阿山走进里屋,拿出了一些五彩的礼品盒,递给希希:“希希,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希希:“谢谢!”

希希兴奋地把礼品盒抱进她的屋子,喊着:“拉哈哥哥,快来帮忙,帮我拆开。”

拉哈也跟进去了。

阿山从他的卡克外衣的里包,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阿山:“阿薇,这是一枚玉石戒指,是我们家祖传的,你看,沈叔叔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我就把它送给你,好吗?希望你能收下。”

阿薇呆望着阿山,伸出双手,从阿山手里拿过戒指,又呆望着戒指。

阿薇:“太美丽了,你看它晶莹剔透的,里面还有两只小蚂蚁在爬呢。”

阿尔阿普一听阿薇的话,就惊异地:“让我看看。”

紫依从还没有醒过神来的女儿手中拿过戒指,递给阿尔阿普。阿尔阿普接过来仔细看着,然后递给阿山。

阿尔阿普:“孩子,你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不懂事的毛娃娃呢,再说了,你们祖传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应该还是传给后代,没女儿,就传给以后的儿媳妇吧。”

阿山:“老人家,再贵重、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情重要啊,我遇到了你们这么好一家人,这不知道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相比之下,我给孩子这么点东西算什么呢。”

阿山又将戒指递给阿薇,阿薇没接,她说:“沈叔叔,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阿山:“傻孩子,咱们俩一起在山上呆着的时候,你不是就信任叔叔,给叔叔说了很多心里话了吗?叔叔希望能在你的人生道路中给你你需要的一切帮助,你能快乐,也是叔叔的快乐,这枚戒指是我们在坐的你的所有家人为你补上的,是你没有过过的20个生日的礼物,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到了明年的索玛花开的时候,那时,也是你的生日,沈叔叔希望你能收到一份更好的叔叔为你准备的礼物。”

阿山将阿薇的手起来,为阿薇戴上了戒指。

村中小树林里   深夜

阿薇有点恼怒地盯着拉哈:“说呀,你要说什么?都在这儿坐半天了,什么也不说。你不是说有事吗?”

拉哈:“阿薇,我越来越觉得配不上你了。”

阿薇盯着他。

拉哈:“你看,你们家来了这么个富人,腰大膀粗的,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有一天,你想飞了,他就让你飞了,我拉哈怎么办呢?”

阿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拉哈:“不是吗?他连祖传的戒指都给你了。祖传,什么叫祖传?只传内不传外的东西,他不是有一个大学生的儿子吗?他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做他的儿媳妇吗?”

阿薇:“你,你,你真卑鄙!我沈叔叔不是那种人。他不只是对我好,他对所有人都好,你不是也被他救过吗?!”

拉哈:“我后悔让他救了我,他救了我,就在我面前摆出救世主的样子,我就不好意思叫他别打你的主意。阿薇,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掉进冰窖十次,掉进悬崖十次都愿意。”

阿薇站起来,冷冷地:“你愿意掉到什么里面,你就去掉吧,不关我的事。以前,就算我阿薇瞎了眼,没把你拉哈看清楚,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阿薇说完就走。拉哈赶紧站起来,拉住阿薇:“阿薇,阿薇,我错了,我太爱你了,我爱你爱得发狂了,发疯了,我一分钟不在你身旁,我都忍受不了了,所以我才会这样,你嫁给我吧,这样,我就放心了,好不好?阿薇,阿薇。”

阿薇冷笑着:“你放心,可我不放心,我能决定和你这样一个满心都是对别人的怀疑的人生活一辈子吗?你想要结婚,就找个人结婚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拉哈:“阿薇,阿薇,我错了,我不该乱怀疑,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好吗?”

阿薇:“松开你的手!”

拉哈:“不,阿薇,阿薇。”

阿薇睁圆了眼,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松开!”

拉哈把手松开了,颓然坐在地上。阿薇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维家   清晨

紫维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直射进门的晨光中带着一束黑影,紫维抬起头奇怪地看去,原来是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紫维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阿山,紫维靠在门上,释然地一笑。

紫维:“我以为是大狗熊下山了呢,原来是你啊。”

阿山:“你以为是大狗熊,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紫维:“害怕有什么用呢?先看清楚了再说吧,我在想说不定是只友善的大狗熊呢。”

阿山目不转睛地看着柔和的晨光中懒懒地靠在门上的紫维,紫维也盯着他笑着。

阿山:“你真美,是大狗熊他也不会动你一下的。”

紫维:“那它会怎样?”

阿山痴迷般慢慢地靠拢紫维:“它会,我想,它会吻你……

随着阿山靠近,一直微笑着盯着阿山的紫维随着自己的视线,把头抬高,抬高,绯红的双唇迎着阿山。

突然屋里传出了希希的喊声:“妈妈,我起来了,你在哪里?”

阿山和紫维惊醒了,阿山往后退了一步,脸红起来。紫维的脸也红红的。

紫维:“希希,沈叔叔来了。”

早已从屋里往外跑的希希,妈妈的话音还没落就站在了他们俩的中间。

阿山弯下腰,抱起希希。

阿山:“希希,希希是好孩子,所以今天叔叔带你去游五彩湖,好吗?”

希希高兴地拍着双手:“好啊,好啊,叔叔真好!妈妈,你去吗?”

紫维也笑着握住孩子的小手:“你问问叔叔,愿不愿意带妈妈去?”

希希认真地看着阿山:“叔叔,你愿意带我妈妈去,是吗?我妈妈也是好孩子,也带她去,好吗?”

阿山笑望着这个精灵的小女孩,没作声。

希希:“叔叔,我想,我不在家,妈妈会害怕的,我们带她去,好吗?”

阿山和紫维哈哈大笑起来。

阿山:“好的,叔叔就听希希的话,希希说什么,叔叔就做什么。”

五彩湖   黄昏

阿山、紫维和希希来到了五彩湖边。希希挥舞着圆胖的双手,在湖边跑来跑去,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嘴里叫着:“野,野,好美哦,好美哦,我看到五彩湖了,看到五彩湖了。”

阿山和紫维也被五彩湖在夕照中的美丽所震惊了,默默地站着,默默地看着,紫维的深潭一样的明亮眼睛里汪上了泪水。

紫维:“我生在这儿,我长在这儿,我不知来过五彩湖多少次了,可是为什么每次我都是那么激动,是因为它太美丽了,还是因为我对它太依恋了,就像依恋一位母亲。对,五彩湖不断地变幻着色彩,就像一个母亲,不停地换着花样让她的孩子高兴。是的,五彩湖太美了,五彩湖太迷人了。”

阿山看着紫维:“是的,五彩湖太美了,五彩湖太迷人了,让人一次又一次地沉醉在它的怀抱中,让人没法自拔。五彩湖就象是螺髻山的女人,美丽,善良,聪明,勇敢,让人牵挂地心痛。”

紫维也抬头看着旁边的阿山:“是吗?”

希希跑到他们的身边,仰起小脸,奇怪地:“叔叔,妈妈,你们俩互相看着干什么呢?五彩湖才漂亮呢,看五彩湖吧。”

阿山:“好吧,听你的。”

阿山和紫维一人牵起希希的一只手,走向五彩湖。人和风景融为了一体。

五彩湖  

一顶漂亮的野营帐篷前烧着熊熊的篝火,阿山和紫维坐在火旁。

阿山:“孩子一人睡在帐篷里会不会冷呢?”

紫维笑笑:“不会的,我给她的睡袋下面和外面都加了毡毯呢,你忘了你带了毡毯了。”

阿山:“我没忘,我就是知道在野地里面要防湿气就要用到毡毯。只是我呢,毕竟一个人把儿子都带这么大了,你呢,希希还这么小,我是担心你有时会想得不是很周到。不过啊,你是个好妈妈,对孩子是又爱又不姑息纵容。”

紫维:“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当然是个好妈妈了,不过你对希希比我对希希还周到倒是真的。你是个好爸爸,你的儿子一定很幸福。你对希希和对阿薇这么好,我们全家人都很感激,我们这是个除了阿达就没有其他男人的家庭啊,孩子们都缺少父爱啊。可是,我也在想,你为什么对我们一家子那么好呢?就因为孩子们都没父亲?”

阿山:“紫维,即使是以前不认识你们一家人的人,在认识你们之后,与你们有交情之后,都会象我一样对待你们家,只要这个人是个有人性的人,因为你们一家是那么善良,那么真心对待朋友,你们又都是那么优秀。可是,我,这个现在叫阿山的人,我和你们家更是血肉相连,只要你们家每一个人过得好,我都愿意做出任何牺牲。紫维,我今天带你和希希出来,一个是为了让孩子高兴一天,另外还有原因。在我说出这个原因之前,你能答应我先为我保密我所说的一切吗?当我把这些事完全理顺之后,我会自己想老人家说出这个秘密。”

紫维迷惑地:“为什么要说给我听?为什么又让我保密?我害怕,我不敢听了。”

阿山:“不,你一定要听。我要说给你听,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能理解我,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啊,不,应该是你长大之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我们俩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来沟通,我想的,你都能猜出来,我做的,你也都能理解,而反过来,你想的,做的,也都是我想的和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大你许多,如果不是因为我要说的特殊原因,我会在火把节的晚上就向你求婚的,可是,可是,紫维,我已不是那个年轻冲动的我了。”

紫维惊恐地:“不,不,你别说,我害怕,我害怕,其实,其实,我也在猜想,在猜想,可是,这怎么会是真的呢?怎么会是真的呢?我不信!我不信!”

紫维痛苦地捂住耳朵,绝望地摇着头。阿山走到她身边,将紫维紧紧地楼在怀里。他的眼圈也红了。

阿山:“别这样,紫维,紫维,我也想你肯定会猜到一些,你是那么冰雪聪明,就象小时一样,就会笑着骗东西吃,从来不哭。你应该高兴啊,你的索惹哥哥回来了,他一直在你们身边呀。别哭了,紫维,我看着你并没有被命运压垮,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有多高兴。”

紫维抬起头,满面泪痕,看着阿山:“高兴,你真的高兴吗?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你不知道我虽然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是我从来就没爱过吗?你让我刚刚开始爱,连爱都来不及表白,你就残酷地说‘来,让我告诉你真相吧’。我的爱原来是这样的,原来命运还是给我安排好了,让我爱上曾经和我姐姐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让我爱上我的哥哥,我本来应该永远只喊哥哥的人。哈哈哈……

紫维挣脱阿山,朝湖跑去。阿山追去。紫维直接就跑进了湖里。阿山也跟进湖里,把紫维往外拽着。紫维挣扎着,向湖心游去。

阿山:“紫维,紫维,对不起,紫维,我爱你,我爱你,紫维,别这样。”

紫维:“你别拽着我,我不要你管,我不是要死,我想游泳,想游泳,知道吗?哈哈哈……

阿山:“紫维,晚上在湖里游泳最危险,紫维,想想希希吧,紫维!希希!”

紫维不再挣扎,也不再大笑,让阿山把她拖回了岸上。阿山将的紫维抱起来,朝篝火走去,紫维地靠着阿山,双臂紧紧地挽住阿山的脖颈,嘤嘤地哭泣着。

阿山将紫维放在篝火旁,到帐篷里拿出紫维的衣服,递给紫维:“紫维,换上,先换上衣服,会生病的。”

阿山背过身子。紫维将衣服扔到一边:“换,换什么,有什么好换的?我不换!”

阿山转过身,把衣服捡起来,将紫维一把抱到怀里,什么也不说,开始脱紫维的湿衣服。紫维一把抱住他:“阿山,阿山,我爱你,我爱你,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不要阿达的面子,我不要姐姐了,我就要你,我现在就要你,到明天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对,还有希希,希希,你们都会对她好的,是吗?我要你,今天我要你,明天我什么都不要了。”

紫维疯狂地吻住了阿山,阿山也回应着,却是非常理智的,非常温柔地。他的手轻轻地轻轻地给紫维换上衣服。换完衣服,阿山将自己宽大的外套把紫维也裹在里面,和自己紧紧地靠在一起。他们俩吻着,阿山始终保持着理智。

紫维:“阿山,阿山,来吧,你为什么不要我呢?为什么?你不想?”

阿山:“不,我非常想,我在梦中醒来都会喊你的名字,紫维,紫维,我要让你高高兴兴地嫁给我,我要让你不背任何思想包袱地嫁给我。我要这样做,知道吗?知道吗?”

紫维:“我也想过我嫁给你是什么样,是穿汉族的呢,还是彝族的呢?”

阿山:“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穿什么样的。”

紫维:“最好两种都穿,是吗?”

阿山:“是的。”

两人边说着,边吻着,脸上是甜蜜的做梦般的笑。

五彩湖  

帐篷里,阳光透了进来,孩子的两边是两个熟睡的大人,脸上都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希希伸着两手在天空中比画着。

阿山醒来,将孩子的双手抓住,抬起头看着孩子,小声地:“为什么醒了不喊叔叔啊?想把尿尿尿在床上啊?”

孩子粲然一笑,也是小声地:“我才不会尿尿在床上呢。我是怕把你们吵醒啊。”

阿山起来,把孩子的睡袋打开,把孩子从里面抱出来,给孩子穿着衣服。

孩子:“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爸爸,不会是你忘了我是你的孩子吧?”

阿山将孩子搂到怀里,在孩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阿山:“是啊,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是你爸爸呀,只是啊,妈妈忘了我是你的爸爸,于是爸爸怕妈妈生气,就没有让你喊爸爸的,知道吗?”

孩子将小脸偎在阿山胸口:“知道了。你没忘记我是你的孩子,是吗?”

阿山:“是啊,当然没有了,是妈妈忘了,所以在妈妈面前暂时不喊,好吗?不然,妈妈生气了,爸爸都害怕呢。”

阿山将孩子牵出了帐篷:“走,咱们俩去做早饭,做好了,再喊妈妈起来。”

紫维将眼睛睁开,美丽的大眼睛里是一片迷茫。紫维将眼又闭上,泪珠从眼睛里滚落了下来。

五彩湖 

阿山和希希在湖边钓鱼。

希希:“爸爸,钓鱼的时候可以大声地说话,可以大声地笑吗?”

阿山:“可以啊,只要你高兴,怎么做都行。”

希希:“可是,可是,我在想,鱼会听见我们说话,它们就不来了。”

阿山:“对,你说得对,但是啊,关键是你想钓到鱼还是想大声地说话和大声地笑,你觉得什么最开心,你就做什么,因为开心最重要。”

希希:“啊。”

岸边的一棵大树下,紫维懒懒地坐在毡毯上,望着快乐的那对一大一小。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些舒缓,甚至有些惬意。

阿山:“希希自己看着一下鱼漂,爸爸去找妈妈说一下话,好吗?”

希希朝妈妈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阿山说:“去吧,爸爸,妈妈看来心情不好,你去陪她吧。你刚才教我怎样钓鱼,我都学会了,你去吧。”

阿山来到了紫维身边坐下。

阿山:“紫维,快乐一点吧,孩子和我都很快乐,我从螺髻村走出去后,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身边是最爱的爱人和小孩,这种快乐让我觉得以后再有什么磨难都值了。”

紫维:“这样的快乐能维持几天呢?我也快乐,快乐得就象我生下来活在这个人世间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场景:孩子喊着爸爸,和爱人嬉戏着,我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可是,一想到回到村子里,面对阿达,面对姐姐,我的心里就乱糟糟的。”

阿山:“一切都会好的,我会让一切都好起来,我在努力,紫维。”

这时,希希惊叫起来:“爸爸,快来!”

阿山和紫维同时冲了出去,冲到孩子身边。原来是孩子钓到了一条鱼。

希希将鱼举向阿山:“爸爸,爸爸,你看我好能干,我钓到鱼了。”

希希看到阿山身边的紫维,急忙说:“叔叔,妈妈我喊的是叔叔。”

紫维笑着:“小丫头,你想怎样喊就怎样喊吧。”

希希高兴地:“爸爸!叔叔是我爸爸,你想起来啦,妈妈?”

紫维:“啊,是这样啊,妈妈想起来了。”

希希:“爸爸!妈妈!”

希希拖着钓鱼杆,拖着活蹦乱跳的鱼抱住了紫维和阿山。

五彩湖  

希希睡了。阿山和紫维依偎在篝火旁。

紫维:“我们不回去了,好吗?我害怕。”

阿山:“我也不想回去了,就在这里和你和孩子永远呆在一起。可是,我们又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有其他爱我们的人。”

紫维:“我知道。那,我们回去后,你不要说你是谁,好吗?”

阿山温柔地看着紫维,没作声。

紫维:“我知道这也不可能。这样,我们俩会觉得负债一生的。”

阿山:“别把一切都想得那么严重,紫维。紫依姐姐不是我不爱她,我还相信她也不是不爱我,我们俩之间的爱,就象姐弟的爱。我们二十年前的爱是那么纯洁,那么纤尘不染,所以当现在我们都相互面对时,不会有太多的尴尬。这段时间,我才感悟到我不是以一个曾经是情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出现的话,紫依姐姐一定会接受我的。而阿达呢,我也会让他知道我这个儿子是他合格的儿子,曾经没有让紫依得到幸福,现在一定会给紫维幸福,同时,会照顾好全家人。”

紫维:“你这么说,我的心里似乎塌实了点。”

阿山:“紫维,你还不知道当时阿达为什么那么强烈地反对我和紫依姐姐的事吧?”

紫维:“为什么?不就因为你是汉族吗?”

阿山:“是的,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其他原因呢。那还是我们爷爷那代的事,那时……”

紫维静静地听着。

五彩湖   夜

紫维:“你不会去找那坛银子吧?那有多大的价值?阿达不会在乎钱的,他只是有点脾气古怪,有点固执罢了。”

阿山:“我知道阿达的脾气。可是,就象你刚才说的一样,我不把这件事情做了,我会觉得负债一辈子的。即使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要亲自找到那坛银子。紫维,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你们就以姑姑的身份帮我照顾我的儿子,好吗?”

紫维惊恐地伸出手捂住阿山的嘴:“不,你别这样说。我不让你一个人上山。”

阿山将紫维的手握住,放在嘴边吻着。

阿山:“听我说,紫维,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想想,当时我爷爷一天就藏好的东西,我也肯定会马上找到的。我上山后,你得替我保密,万一我找不到,我就没脸回来了。你就说我到城里去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很快回来,带着那坛银子,让阿达的怨气烟消云散,让他明白我是可以信任的人。答应我,好吗?好吗?紫维。”

阿山说着,吻着紫维。

紫维无力地拒绝着:“不,不,我不让你走。”

阿山吻得越来越疯狂:“答应我,紫维,你的信任是我最大的力量。”

紫维回应着阿山的吻:“啊,好吧,好吧,可是,你一定要小心,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第八集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