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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武深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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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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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回家见母亲

娘!我今年回不成了!家里要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我知道你忙,忙也好!多赚些钱回来!娘!您要保重身体。娘身体好得好,你没为娘担心……就哪么几句。那一年腊月小只有二十九天,二十九当大年三十过;过了二十九就是大年初一。过年对于中国人来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古时就有千里边关飞单骑回家不就是为了和家人团聚。我也对关心和问候过我的人说过,我今年不回家过年,若有什么事请大家互相帮忙带过。

腊月二十六,我从早晨起床就开始伏案埋头写作,一直写到下午四点多了才伸直了一下腰,决定去万佳超市选购一些年货。到了超市看到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货物,想起小时候凭票购物一时热泪盈眶。我正在愁过年吃什么,糖果甜点不要买得太多,买多了吃不完剩下的就浪费了。想起母亲喜欢吃甜点,母亲老来嘴巴更馋。母亲去年在南方过的年,她说深圳没有年味还不如家乡过年热闹,家里每天人来客往的多好。

是啊!小时候家乡里过年那才叫热闹、还别具有风味。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起床穿上母亲准备好了的新衣、新帽、新鞋袜,光耀的出了家门,朝邻居大妈、大婶、大伯、大叔家走来,在门前叫声拜年。亲邻不会叫我白来,说一声来了是年。连忙将花生、薯果、糖果、发饼送到我手里。东西多了两个口袋里放不下得用褂兜儿兜着,终生难忘。

手机铃声响了,号码显示是大哥打来的。快回家,母亲病了!哥哥在电话那头说。母年怎么会病重,前天我还和母亲通了电话,还说她身体挺好。怎么回事?老娘中风了!有没有送医院?送了!人已经在医院里。情况怎样?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大哥的话很难听懂。问题不大哪就好。你在家,那就要你费心了!

我听大哥的话音母亲病得并不重,可能是小恙,也就安心的继续采购年货。夜六点半老大又来电话:我话已对你说了,你回不回来这是你的事。怎么了?是不是娘的病况转重了?差不多。老大冷冷的表白。我感觉心脏一下子快要窜出喉咙了。我放下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想怎么快点回家看娘。深圳到武汉什么票也没有。心急的……

打了多次多家民航咨询电话,终于有了一张明天下午三点半从深圳去武汉天河机场的头等舱飞机票。谢天谢地。泪水含在眼角里,头等舱机票再贵今天对于我来说也不心痛这个高价钱了。飞机从深圳机场起飞时晚点到了下午五点半,加上一个半小时的天空飞行,到了出机场时已是夜晚八点半了。腊月天黑得早,五点半天色完全黑了。

一股拍面的寒风朝我袭来。我整个身子一紧,方知武汉此时零下三度。在飞机上是二十四度、时下温差太多,一时适应不了。我一下忘记了此时是年关,想必车水马龙的大武汉应该是个不夜城。现实告诉我二十七的夜,人人都匆匆忙忙的,个个都在赶着回家过年。四周原来变得如此肃静起来。机场出口站台有几辆的士,如此稀落的也就成了值钱如宝贝,价格比平时贵了几倍。

三人拚车的士司机也只把我送到武汉汽车客运车。的士司机说车站到了。我说我要到武某驻汉办。他说这个武某汉办他不知道。他说这已是过年了,要回家过年了。

什么叫有钱也办不了事,今天算遇上了。茫然一遍方知什么叫四门天黑。我站在大街上竟然不知东西南北。

雪越下越大,我觉得我已被雪给掩埋了。我成了雪地中的雪人也好。武汉人都在说这一年的这场雪下得最大。我记得武汉、也记得这个地方,昔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今夜变得如此清净,原因个个都回家过年了。我想找一辆出租车比找到杨贵妃还难。我沿着雪铺出来的马路一路朝前走,也一路在想母亲到底是舍情况,老大的话叫人费思量,听话音母亲病危了有可能过不了年,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上娘一面,娘可能就在等我才不闭眼。想起父亲走时我不在身边,也就没有送父亲老、已后悔一辈子,连肠子也悔青了。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凋谢一时稀。母亲,你一定要挺到我回来,让儿见上娘最后一面。我从马路上抓起一把雪捏成雪团放在脸上,不觉得雪有多冷,可能是我走热了,身上出了汗,全身上下湿助助的。

我终于找到武某驻汉办事处,走进一座小院子,里头亮着稀落的灯光,显得如此破落好似被人废弃了好久的一处老矿山。想起我这一路上走来逢人便问,这中间拐了多少个像北京小胡同一样的驳杂路。我是一路好找,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汉办。二百元一夜的房间窘酸的有点和身上穿少了衣服一样发冷。床上垫的和盖的被子薄了不说,还带有一股霉菌般的怪气味。只能适可而安之,免强住下去只盼天色早亮。我那里睡得着,脑海里一直在翻腾着,祈祷上天保佑母亲不会有大事。   

娘养儿一场,这个是为了什么?小时候母亲对我所说过的话。我摇头。娘又说等我儿长大了,娘也就老了,想动也动不得了。娘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可以享我儿的福了。娘的话我牢记在心里,娘养儿不就是为了防老。古人言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说地不就是这个理。我今也有了儿女,我的儿女可否也知道他的父母也是对他们抱着一样的心愿。

窗外的雪还在下,想必柏油马路上全是雪。

越是熬时间、时间就如捉迷藏一样,这时间为何又躲又拖的显得特别长。我发现一线微弱的亮光从窗棂里穿了进来。我急迫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天算是亮了!我感叹了一句。实际上这六个小时我一直是和衣而睡,就如战前部队里地待命的战士。这就是我急于想见到母亲的心里状态。

汉办有一个早班车次回去,但要等到九点半才开车。我的娘啊!我求求你能不能早点开车?你知道吗!等时间比等命都还长?六点等到九点半三个半小时我觉得比往日一天还要长,这三个半小时是慢慢煎熬过来。从汉办回家这一路上又得三个半小时,平时只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因天气原因又得多行了半个小时。我觉得多一分钟就难受。

下了车也没回家,直奔医院。见到母亲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我快步又轻轻的走近母亲身边,想在娘的耳边叫声娘。母亲!我的泪水已经湿润了眼眶。哦!娘睁开眼睛回答了我一声。我觉得母亲一下就活了过来。我紧紧的握住母亲的左手,感觉母亲地左手是温暖的。母亲哼了一句:儿了,我冻死了!母亲在叫冷。

我看着病人床头上吊着几瓶冰冷的药物生理盐水在排队,心中如是一阵刀割了一样的难受。冰冷的药水没加热就直的接输往母亲体内,我有一股无名的火要发,我忍不住大声斥责医院为什么要这么做?医院方回答我的理由很简单,一支发热器只能用半个小时需要两块五角钱,一天下来可以为病人省去三十多元。

我真想破口大骂,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还是骂了粗口,你这些……只认钱是吗?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扔给护士长。你看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够、够,这个要不了那么多。你给我拿几百个过来准备。是是!

我是母亲的儿子。我能每天可以叫声娘,我有母亲,我终于有了机会来孝敬母亲,我守护在母年的病床前寸步不离。我和三弟一起搬动母亲的病体为母亲端屎端尿,我没有闻到有馊臭味,就是有,我也不嫌弃。我是从母亲地便腹里出来的,我看前了阳光也看到了大千世界。是母亲教我唱会了第一首童谣:红鸡公尾巴拖,三岁伢会唱歌,不是爹娘告诉我,我是自来的聪明歌。

我在母亲的面前永远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在、家在;我有母亲、我多么幸福,儿奔千里不就是为了叫声娘亲,再看娘一眼。娘啊!您已是白发苍苍了!娘啊!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满头青丝的娘了!您为儿女操劳一辈子,你一共养育了十一个儿女,您吃的苦无法诉说。我多想听娘唠叨几句,我想尝尝娘亲手做的饭菜,有小河鱼炒辣椒,用七里红加豆干丝包卷煎,还有五月新麦做的白馍。听我娘再给我讲点故事……

头天晚上,母亲对我说要带我去外婆家。外婆家,外婆家在哪?我知道外婆姓夏,外公姓姜,我是姜姓外甥。我一直听信了姐姐的话,外婆家很远很远,你这些小细卵的是走不到外婆家。我从没去过外婆家,想象外婆家到底有多么遥远。这一夜高兴得好久也睡不着。第二天早晨起来,母亲给我穿上了她亲手缝合的新衣服,穿在身上闻到了新棉的芳香。

那年我六岁了,我从三岁记事,六岁的事记得清清楚楚。我紧跟着母亲的身后走路去外婆家,实际上外婆家离我家有八里路,是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小路,小路一边是小河,一边是稻田。从出生到六岁我从来没离开过家园,也就在村子里前后转悠。我记住了村子里每一块石头和前后山上有多少棵大树,每棵树上有多少个鸟巢,是什么鸟儿的鸟巢。连家门前大树上有多少只喜鹊和八哥我都数过。

我紧跟着母亲的后面一直往下走、往下走。我的家建在丘林坡上。我觉得母亲走起来的步子很快,我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我第一次去外婆家,也是第一次去远门。

我觉得离开了家走向了另一个神奇地世界,外面所见到的都很新鲜,路边上一草一木都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是一条乡间小道,两边是山,中间有田地,还有流淌着清水的小溪流,哗啦啦的流水声很好听,小鱼儿在小溪流中来回游动。

走了一里多路下起了小雨,母亲撑开一把油纸伞,我紧贴在母亲身边走,母亲生怕我身上淋湿了把雨伞近着我。雨点打在伞上沙沙响,雨丝落在路边小草上,小草上即将生出了好多的珠子。我发现多条小溪流往下游汇集成一条小河,再由几条小河汇成一条大河。当地人叫它“港”,这是一条很深的港,可以通航走船。到外婆家也可以划条小船,有一路弯弯的小河可以划船一直划到外婆家的门前。

我和所有的儿童心理一样,感觉离开家了门外面世界都很新鲜稀奇。连小河流水为什么会哗啦啦地响,路边的花儿为什么会开,小溪里的小鱼儿为什么会游来游去,我总觉这里小溪比家门前的小溪里的鱼儿要多。不懂的我就门母亲,问着问着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说你这是打破砂缽问到底,等你读了书以后去问老师。老师?对,老师懂得多,你问的东西老师都会知道。

雨停了,娘收起了油纸伞夹在腋下。

路边花丛中飞来了几只蝴蝶,我想把蝴蝶捉住来玩。蝴蝶见人来了,连忙飞了起来,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我看到有一大群蝴蝶在一起飞。就叫了起来,哇!这么多蝴蝶?这种情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蝴蝶!嘿嘿!太好看了!我一边走路、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它们。我在问自己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了那么多的蝴蝶在飞。

娘突然对我说:你知道娘为什么今天要带你去外婆家吗?不知道。我想叫你外公看看你今后会不会读书。我会读书。你知道娘为什么要生你吗?不知道。娘生你就是想望你长大了好养娘。啊!我知道了!你要使劲地长!我知道了。你心上有窟窿吗?娘问我。有。我回答。你心上长了几个窟窿?七个窟窿。

我看到水塘边的泥沙上爬着一只像鸡蛋那么大的小王八,一下子就跳了下去,一把将小王八抓牢在掌心上。小王八在我手心争扎,它红色的底板,青黑色的背壳。它两只粟米大的眼睛在看着我。我觉得我很骄傲,我能抓得了王八。王八的反应速度从理论上很快,我若没有疾风一般速度是很难抓住它。

我刚才这么做倒是把母亲给吓坏了。你干嘛!我把小王八亮给母亲看。母亲不但不夸我还教训了我几句。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不危险。我狡辩。你若是掉到水塘里你就会淹死。淹不死。我又狡辩。淹不死我才不信。你淹死了,今后我用什么来做儿?娘老了以后靠谁?我再也不作狡辩。

我手里捏着小王八举过了头顶,我觉得母亲应该夸我能才行。放了,它还那么小,让它长大。我听了娘地话把小王八放回水里,小王八一入水就奋力的往水底下钻。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大年三十,母亲对我说要出院回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惊愕的望着母亲可能吗?母亲见我不信竟然神奇般的坐了起来。

我从一楼背着母亲上二楼房间,感觉母亲身体很沉。我在疑问母亲怎么会有这么重?母亲体重超过了一百六十斤。因有母亲的几个儿女对她太孝顺,也就造成无节制的饮食。这几天气温低到零下,楼梯踏上漂来了野雨造成踏阶上结冰。

背母亲上楼梯时脚下打滑差点摔跤,好在人急生智,一只手护住母亲,一只手一把抓住楼梯扶手。还是把腰闪了。我能背母亲一程,觉得做儿子的没白做,终于行了一回孝道。就是这二十二级台阶出的事。母亲是从这条楼梯上二楼回家,当上到第十级时身子一歪,整个身体失去了知觉人就滚了下来。四姐说是母亲那天吃了肉又喝了不少酒才突发中风。

我每天伺候在母亲身边,煎药煮汤,每天煎半斤丹参加鸡骨草汤让母亲服下。出院三天母亲可以下地,我扶着母亲可以走十几步路,第十天母亲可以试着拄拐走路。过完正月十五我得回深圳,这中间母亲说她不愿意住城里想回乡下。

母亲从十五岁就来到我父亲饶家,从此再也没离开过饶家一步。母亲要回乡下怎么办?只得随了母亲。我只好回家一趟看母亲再下乡买了两间老屋重新装修粉刷让母亲居住,只要老人开心能安度晚年我比什么都高兴。我想母亲身体康复得很快再多活几年活到九十岁也不成问题。我对母亲说了,等母亲九十岁寿时请全族氏吃酒。母亲口头上答应说好。

这一年的端午刚过,接到母亲旧病复发且病危电话,脑海里在翻转母亲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母亲复发犯病说是吃了墨鱼炖猪脚。诸不知得了这种病的人最忌口这些食物。我很生气,怪张三、怪李四不该。母亲,您没有遵守您与您的儿子之间的约定。母亲有一口游气在喉咙里上下难咽,中风导致母亲全身神经系统麻痹,大脑思想还在、可惜脑干神经元指挥不了整个神经系统。母亲知道我回了,想说话就是张不开嘴,眼睛也睁不开,眼泪在母亲眼角里流出。更可怕的事,麻痹的神经系统正在一步步的切断母亲呼吸系统。

我为母亲揩去泪水……母亲年轻时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我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想要说什么,母亲想等回她身后的所有子女。

这一夜,母亲的子女全都守候着,在地上搭了地铺陪伴母亲。母亲在第二下午二点一刻安逸离世。把母亲抬到一把椅子上坐下,母亲如睡着了一样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我怕母亲头歪了,我一直扶着母亲的头颅直到进棺。

母亲,您含辛茹苦的把您十一个孩子养大成人,您的功劳比天高比海深。您相信您的孩子当中必会有出类拔萃的,就如您所希望的那样,一树花椒总有几粒比较辣的。今后想母亲只有在梦里,见到母亲也只有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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