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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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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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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

金钱

任怡能在门楼上高悬国徽庄重肃穆的区政府门前下了出租车,让微扬惊异面颊探出来一簇簇质询神色的的哥颇感诧异。他斑驳的猜测眼神漫过影影绰绰的茶色玻璃,一路坎坷慌不择路的窥向朝阳人民政府鲜明的招牌。想象磕磕碰碰忙忙乱乱奔不定主题。“或许这位极具魅力、极标致漂亮、装扮潜位的小姐到政府办什么公干?”他的猜想在偌大、宽阔、气派的广场不着边际地兜索几圈,随后不得不犹犹豫豫把握性不大的这样认定。说什么这位能让他几多仰慕漂亮小姐的工作和政府搭不上界扯不上边。不仅她标致漂亮、不仅她极具魅力和装扮潜位还为她在车上微眯珠色极魅惑的吸烟及悠悠鄙睨一切的神态。还为她潇洒的一甩钱币。好像政府官员不该显富摆阔的乘坐代表后现代一族的出租车。不该不屑的一甩钱币。不该有这般极具超前的穿戴。

任怡任由的哥恍惑揣测的神色横流一车厢。她款款步出出租车后轻轻带了车门像要把的哥犹豫探询的想象留在不着边际的揣测里。高角直领的锦绣宽衣护围了她一身尊贵。手提袋上的两枚小金环柔润强劲的力盖一切。在人们刚刚脱下一身灰、一身绿、一身蓝服装的改革初期像这样润色清面、矜持、庄重、飘洒的现代女性的确让人难以揣摩。尤其她那慵懒波浪般的披肩烫卷尊贵普射。柔质高跟皮鞋踏在地上如履毛毯—舒缓、张扬、梦幻。她微眯的眼神轻松的环绕合围像要包涵一切。

宽敞的广场上激荡上扬的柔风,激荡博博直上云天的气息。红润略带躁热的亮色微妙、精致的顺由柔风的缝隙暖意浓浓的倾喷大地。即便滞涩的亮色浸渗霜花和寒气可愈以炽热的太阳力图涂抹一切。任怡不经意地张显和裹携了锦绣宽衣淋浴在柔色亮影里,犹若浩阔的大地上悠悠冒出一株仙葩耀耀生辉。她一拂那位的哥的狭知偏见毫不含糊的为面前这所办公楼内的国家行政干部。任怡的锦绣宽衣率性随意的启启合合留下簇簇可赞叹的魅力风色。她瑶池细步的款款而行、满面红亮的看向门楼上的国徽、轻举坚定的步履悠悠踏上台阶的神态飘曳潇洒、如影如幻。从前她会一步步沉着的迈上台阶,在一级级攀扶向上微微喘息和脚步声里激越昂扬。可今天她哪里隐隐有一种愤懑和惶惑尤像当前一定会有一些什么产生。

任怡毕业于省立政工学院。她在大学里一同名叫芸红和菲菲的两位同学堪称本届大学生中的三朵奇葩。任怡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芸红主管文艺,菲菲的书面表达能力较强被中文教授认定为语文课代表。三位鹤立鸡群的女同学不仅学习成绩非同一般人材尤为出众。任怡端庄、标致、俊逸一副大家闺秀不可冒犯的神态。芸红清高、漂亮、爽利以及豪气的咄咄逼人。菲菲则苗条、俊秀、调皮活泼。这三位奇异校花相互还为好友。她们住在一个宿舍内一直同吃同住同出同行吃喝不论,犹若那种形影不离好如一人的铁定姐们。同学们暗地里戏称她们为一根藤上的三朵金花。暗地里窥探她们哪位谈了男友还怎么样同出同行同吃同住。任怡则一副不屑神色像在说:“为你们我肯定不谈男友。”菲菲吃吃一乐准确补充般的宣告:“在校期间一准不谈男友。”可后来一向以品性著称的任怡以人们意想不到的行径讥讽了她的不屑。

大学三年级里她的端庄俊逸让上一届的学校团委书记久远迷幻不已。早有女友的久远毫不理会同学们的惊诧和斥责,毫不念及前女友的痛楚和忧伤公开对任怡展开了情感上的强力追索。菲菲对他大为嘲弄戏谑久远为影响他人幸福的第三者,大有与其针锋相对争以胜负的愤慨。但羞意浓浓陷入情感恍惑里的任怡却溃于她本人的难以把持。久远终于击破了坚不可摧的铁三角局面,彻底扭转了任怡她们铁姐们形影不离的状况。后来也冷酷的击破了任怡崇尚忠贞和幸福的美好梦幻。那以后任怡像霜打的清莲抛离了她绚丽的青春。

毕业后铁三角姐妹都留在了省城。不曾想到我的工作安排会这样顺利和如愿以偿—竟安置在朝阳区政府里。报到那天我特意让好友芸红在她当兵的哥哥那里找来了一套女军装,好像只有穿上挺阔的军干服才配迈进国家的行政机构。朝阳政府门楼上的国徽、魏魏的办公大楼、朱红色墙体等等尤显圣洁和威严,也让我深深体会到了身上绿军装的质感。我并非军人但这一刻顿有一种军人的神圣和豪迈。我从这刻起像镶嵌在朝阳政府大楼里的一砖一瓦有了承载和厚重的担当。

有天我按奈不住激越神情接了好友芸红的电话。芸红的声音滞重干涩饱含幽怨和懊悔。因为她被安排在了所谓的大型国有企业里。从她那里我得知菲菲配备在一个社科院中主管社调一类的工作。芸红在电话中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震得我有点头晕目眩。

毕业典礼上我们高高昂了头,亮晶晶的珠色里辉煌一片。人人双足立定翘首仰盼像在等待冲锋的号角……。不过我们比谁都清楚考上好学校不一定安排到好工作。政工学院的毕业生未必都能当国家干部。但几年梦想的撩拨、几年热切的期待让我们只能奋进昂扬的积极向上。

后来乐天派的菲菲不服气的裹携了浓浓的火药气息气喘吁吁的跑进我的办公间像裹携了一枚火炮筒喷薄了满腹的愤懑。她铮铮的伸了火箭般的臂膀向我挥过来重重的一拳。拳头携带的朔朔劲风像庆贺、像不服、像仰慕也像愤慨。随后扬散幽怨般像模像样的坐了我的办公桌前郑重的地扶了镜框抬头昂首一本正经地哼哼啊啊的这什么、那什么足足过了官瘾。她涵养了几年的期待和希翼顺袭办公桌的边边角角簇簇缕缕飘洒漾散。权当她已当过什么主任和这长那长了。看到菲菲这样一种说不将来酸酸涩涩的感觉在我浑身内外游移徘徊。我抑郁的拿下菲菲的金边镜框佯装轻松的说了句笑话:“干部哪有带这些的?”深深的疼惜漫溢了菲菲满身满面。早已开怀的菲菲紧皱眉尾双手在面前乱抓一气,那紊乱那气派像要把握住当前剩余的什么。随后执着地说:“谁说的?学究们将要上台面了。”

多年来任怡不觉得怎么上台面。并非她能力不足和理论涵养欠缺,并非她工作业绩上不来。她在勤勤恳恳的努力工作中如今只升任了工业科办主任。不过这大概和她的情感挫折颇有关系。

任怡从记忆深处丢开芸红和菲菲。她一步步踏上台阶,每到办公大楼前她都会郑重的脱下锦绣宽衣,深情的拍一拍挺阔整洁的工作服,肃穆庄重的进入政府大门阔步迈上二楼,阔步迈向她的工作岗位。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尤为烦懑。烦懑中好像夹带了些许的惶惑。哪里扯拉牵拽把她的神色一下下拽开、拉紧,扯向黔淡的坷坷坎坎里。坷坷坎坎里模模糊糊氲腾腾一片。有哪位哲学家说过第六直觉或什么感应。她隐隐的不惑感应生长、漫展、蹒步而行。

宽阔的走廊上人影绰绰。任怡极力推开紧紧缠绕她的隐隐感应恍恍惚惚地立在了工作间门前。恍惚里门侧的窗台上鲜嫩欲滴的一束束鲜花婷婷玉立。娇柔红润的花朵高傲的伸向前端像一种宣告重重敲击着进进出出工作人员的神经。现在它的栩栩丽色毫不忌惮地映在任主任灰灰的面颊边缘。鲜花花蕊里尤像昂首挺立一位英俊高大的回国研究生。略长飘洒的润毫、魅力整齐的胡须、考究的西服、刻意的耸肩—一位报效祖国的回国学者即经济办鲁主任。任怡并不反感西域风情,只为那束鲜亮的花朵和研究生身阶让她愤懑不已。仅仅这些足可扯开她难以名状和难以弥合的累累伤痕。结了厚厚伤痂的缝缝隙隙里涑涑的鲜红簇簇缕缕欲渗欲滴。冷若冰层的神经抖索、惊悸、颤栗。

大学团委书记久远惯于高超的伎俩从芸红和菲菲身边偷跑了庄重、标致、漂亮的你。又从你那里偷跑了高傲的一切。大学三年级里你被选拔为学校团委副书记。高一届健壮豪爽的团委书记久远款款伸出双手一句:“欢迎你任怡!”紧紧握住了你柔润相当于第二张面孔的手臂。他有力铁钳般的双手陡增无比的强劲像箍小鸡般捏得你生疼。他眼神里漫溢出意义深长能炙化冰山的浓浓热念从那双粗犷有力的关节上传导到你柔嫩的雪肌里,隐隐的炽烫通过你的手臂力不可挡的潜入你浑身肌肤中。他火辣辣能看透一切的敏锐力在你鲜润的面颊上如熨斗碾滚般留下灼灼热力,随后经过你惶惑羞涩的瞳珠直探到你紧闭的幽秘深处。你浑身不由一阵痉挛,柔弱的神经激荡、蒸腾、震颤。明晰一片的情感荒漠不由得开垦、播种、收获……。

刚健高大的久远早有女友,你不意当有损品性道德不耻的第三者。你一向矜持高傲曾把大批追求者拒以千里以外。同样你毫不犹豫地把具有强劲吸引力的久远拒于你的情感范畴以外。即便你浑身热流激荡,即便你瞳珠里抹不掉久远挚烫的面色,即便你头脑中烁不退他健壮刚毅的身影。其间鲜嫩欲滴的一束束鲜花承担了辉煌和圣洁的重托,一扎扎象征忠贞不渝天长地久的锵锵宣告从勃勃春天履行到烈烈夏日—每天在一轮太阳喷薄天界线期间它窈窈婷立于你的课桌上。鲜亮的花朵像跳跃的鲜活精灵妖娆魅惑大有追不到梦中情人不下课桌其意喻。它辉煌、吉庆的浓郁绚色在课堂里煦煦腾跃、漾溢、飘展。腾跃的同学们眉尾蹿起浑身悸颤,腾跃的你神色悠悠面颊着色涂辉。终于有一天久远的前女友找到你。她不曾诅咒和谩骂,不曾责怪抱怨只求你远离久远,只求你拒他于千里以外。黔淡的神色、模糊的泪面、炽烫的深情……。你慢慢垂下眼睑羞意浓浓的只说一句话:“请你把我课桌上的那束鲜花拿开。”第二天早上坚韧执着的那束鲜花终于被请下了你的课桌。你感激久远的女友,认为让你不知所从和深感纠结的久远会被请回他的女友身边。但仅过一刻钟那束居傲的鲜花又婷婷玉立在它坚守的岗位上。久远的前女友在你们课堂外面阻隔了一层窗玻璃像阻隔在一个年代前痛楚不堪的硠跄跑开。

芸红和菲菲在你渐渐神魂不定中愤懑难耐的叹息。尤其菲菲每每愤慨的立在婷婷玉立的鲜花面前捶首顿足。后来即将崩溃的她不得不甩落一把痴泪把你推到一直伫立在宿舍门外的久远怀里。久远执着的情感追索终于大获全胜。他毫不疼惜的剔出旧怨狂热的迎来他崇尚的情感又一春。他从这刻起替代了你身边形影不离的菲菲和芸红。你们淋漓地遨游在圣洁的爱河里,遨游在炽烫情感的春天里。但还未到硕果累累的秋天他又亲手把那束象征天长地久的鲜花像甩包袱般高高扔在了飘扬的西北风里。

久远在人们甚或他本人的意料外考得了美国研究生。在角色转换的瞬间他冰冷的面孔鲜明的竖在了你面前。可你早被他健壮潇洒所俘虏、早已在他炽热的怀抱里溶化、早已在他情意绵绵的话语中柔情如水、早已在他温柔的安拂中沉醉、你的一切早已在暖暖的柔情蜜意里迷乱得一塌糊涂、你早已抛离了友谊、抛离了一切、早已为久远的幸福为快乐,为久远的喜悦而兴奋。好像你生命中的一切都为一位久远而鲜亮。

你不敢相信人们所崇尚忠贞不渝的情感竟这般脆弱。你不能理解烫如烈日的久远一夜间会变为一泓冰水。你们所谓天长地久的炽热情感在勃勃的春天里生根、萌芽、成长,历经烈烈夏日的烘烤待到秋后大获丰收的收藏幸福。但在秋收的季节将到未到还未来得及收获硕果它却一夜间变成了坚硬的涩苞。你一向认为有主见、有头脑、有内涵但却被冠冕堂皇所谓圣洁的爱情所欺骗。你气馁、愤懑、挣扎……。

久远的爸爸妈妈前来探别显耀的儿子久远一句“老人太累别打扰他们了”拒你于千里冰封。他临赴西洋彼岸又一句“你学习太过紧张不要相送了”把你彻底抛离在九霄云外。一向执着要强的你紧咬双唇一任体内暴风狂起,一任江河在泪泉里奔腾咆哮但终究不曾让酸涩的泪水流下来,终究不曾说一句抱怨的话语,终究铮铮的转过身形背对了健步出门的久远。那天你久久挺立窗前。窗外的天色仍旧非常蓝非常阔像涵盖了人间一切阻塞、滞堵。又像稀薄得气体都不便停留。太阳仍旧非常炽非常烫,炽烫的好像能化解人间的浑浊、污垢,又像一面绚丽的冰墙冰封了人间一切肮脏、龌龊。柔风在荡漾的气体里穿越、漂流游遍了边边角角留下清爽、美好带离酸楚、忧伤。浩阔地面上的一切晃头颌首像迎合、像背离、像接纳、像抛却……。你瞳孔里出离、出离。一切冷冷暖暖、清爽的、污浊的出离、出离。你情感的天窗像厚重的铁门带了震颤、带了隆隆的轰鸣悠悠晃晃一点点一寸寸关闭、关闭尤像两扇坚硬的钢板紧紧地合在一起结为一体……。

恍惚里窗台上的一束鲜花今天竟变为一大扎。鲜花睽睽的魅惑力不可挡的映在任怡的面颊上,映在任怡冰冷的浑身上下,映在任怡肺腑深处合为一体的铜墙铁壁上。它咄咄逼人的绚色像讨好、像迁就又像嘲笑和讥讽。

曾有人调侃鲁主任:“追求任主任何要每天一束鲜花?”鲁主任却一本正经和非常虔诚的答道:“因为鲜花代表着人类即圣洁又美好的情感。”大家调侃过后拣起满面不屑好意相劝:“任主任早已抱定了独身主义。早已为人人崇尚的单身贵族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何要这样寻找烦恼?”鲁主任很以西方人的洒脱悠悠耸了双肩大有追不到梦中情人不罢休的豪迈气慨。

鲁主任属于豪爽、磊落、侠肠率性的那种人。他不屑人们的嘲弄和滑笑不胜调侃:“我行我的明媚大道让别人深深感叹吧!”他的明达和幽默何不为一种安拂。鲁主任可谓幸运的宠儿,曾到美国念了几年研究生。据说已办了什么绿卡可后来他认为看透了西方的虚浮,认为在厚重的国土上生活比较安定,所以执着的带了满腹经伦只身回来报效祖国。鲁主任居住美国多年深受西方民主的理念感化,崇尚西方人的人格和精神自由。国内的什么家庭婚姻等等俗套他一概不屑。不曾想到任怡高洁端庄的气质深深感惑了他极具西方人的崇慕。不觉间有一种昂奋的情愫在他西方的精神里萌生、伸长,一簇簇暖暖的热流在他浑身上下流转、攀扶、激荡。这以后他不由得出入任怡的办公间特意和任主任谈工作、谈生活,特意接近任怡,又蓄意向任怡漫过来层层柔柔的秋波,企图闯进她的生活和情感里。可以说任主任办公间所有的角角落落和缝缝隙隙里皆承载了他满满的深情蜜意。可任怡那里却钢板一块滴水不进。任主任对他总一副公干的神态,总给他一种不远不近同行间的回应。

鲁主任何不了解任怡的矜持和清高。他每每暗想:莫非我不够优秀、不够潇洒漂亮?不值得别人钟情?配不上高洁端庄的任怡主任?这一切在他那里久久沉淀以后皆以no、no否定。那么只能理解为诚意不足。这以后他以一向含蓄的神态、饱含情意的话语点击、近距离接触了解和培养感情变成了大胆的追求。他公开向任怡写了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公开以每天一束鲜花求叩梦中情人的情感大门。

鲁主任向来不理会大家的讥讽和耍笑执着的行进他的求偶计划。不料他这种来于西域热辣辣的追求行径却恰恰暗合了当年久远的执着和坚韧。看来他仍不了解任怡,仅仅特别像久远咄咄逼人那一套已彻底被任主任愤愤的抛于久远一隅。鉴于同行关系任主任极力克制了那种隐痛和愤慨含蓄地回复了廖廖数语:“人间何谓爱情、何要追求爱情、何要一直徒添烦恼?”鲁主任听罢顿感震惊。他从任怡那重掷千斤的一句句话语里像看到了漫浸在任怡肺腑深处的斑斑疤痕,像体感到了任怡精神上难以弥合的缕缕创痛,像听出了任怡痛诉般的呐喊。

鲁主任为这些深感惶惑。任怡对背离情感的声声痛诉充斥着他的灵魂。已有很久他再不向窗台上呈现鲜花了,好像他在反省—反省人类的情感,反省有关婚姻和家庭所包涵的一切。其结果他尤为痴狂。鲁主任认为他应该拯救伤痕累累的任怡,应该让他满腹的炽烫暖热任怡冰封的魂灵。今天一大扎鲜嫩欲滴的鲜花高傲的挺立在任主任办公间的窗台上。它铮铮的向办公大楼的所有人宣告:人间真情未曾有错、我挚烫的情感未曾有错、追求幸福生活未曾有错。人们尤该崇尚美满幸福的生活、享受家庭和婚姻幸福。高傲挺立的一束火力普射的鲜花尤像向任怡郑重重复他的宏愿:追不到梦中情人不罢休。

任主任看了那一束束咄咄的花朵足足吸了几口冷气。当年她何不患于那执着的硬追不舍,何不被那一束束咄咄逼人的鲜花摄了魂魄,何不为那般力衡千斤的气派摧毁了她一生的幸福。任主任今天特别烦懑。长久以来她一直含蓄的相拒鲁主任的追求,一直含蓄的劝告鲁主任不可太过执着,一直以宽厚的神态懒于理会这些象征美好的鲜花,宽厚的任由它在窗台上婷立飘曳和锵锵的宣告以及嘻闹,任由它窥向同仁的关切、感叹和褒贬,任由它挺直魅力颈项或欢唱或抱怨,任由它精灵般在宽阔的走廊上奔腾、飘漾。好在它已经不知不觉的渐渐淡开,可今天却愈以张扬和招摇。

任主任的意念瞬间变涩、变浓。神色里属于烦恼、愤慨的情愫漫展、飞奔、喷薄。她很想一步迈上前把烦恼人的鲜花踏在脚下,很想把鲜嫩欲滴的花瓣扯了拽了捏了揉了让傲慢的精灵慢慢飘散……。但坚强的意念阻挡了她。鲜花不曾有错、鲁主任不曾有错。错在她的执着和不可理喻,倘若一早嫁了人哪会有今天的一出出闹剧。

人们只认为任怡丢不开初恋情人,丢不开那种炽热的情感。殊不知任怡主要对所谓的天长地久和忠贞不渝等等信念再不抱任何幻想,对人类本能里的劣性深感痛恶。她不想再陷入炽烫的情感里寻找烦恼。多少人劝她说:“何以拿别人的过错惩戒本人?”可她却认为人间难得真正的感情。所以她在深深的痛楚难当里有种隐匿和逃避。她认为单身贵族能够快乐的享受人生。

任主任一向坚韧不拔。现在任怡非常清楚她今天的烦懑不仅仅来于这里。还有那种隐隐的不安和惶惑。她详详细细梳理了那些纠缠她的烦恼欲以漾散情绪里的困惑和愤懑,但困扰她的一宗宗一件件一直不离不弃地飘浮在她面前,来于妹妹和亲友那里的一切紧紧盘绕和漫卷在她所触及到的任何所在。

任怡姐妹三人她居老大。爸爸妈妈很会生,当年好像已知道计划生育—姐妹三人均间距有序。但未能生一个男儿却在他们的计划和意料外。他们一直为不生男孩烦懑不已。老太太常常唠叨:“男孩才为家庭顶门立户的承继人。即便在比较开明的城里。”不过老两口的忧虑并不仅限于什么承继人,只为女儿们一个个嫁人后家里就剩下他们老两口难免落寞寂寥。儿孙绕膝的天伦快乐一向为人们唯有的追崇。所以招一位上门女婿好像才为他们明智的举措。

按道理应该留大女儿在家,怎耐任怡抛却了婚姻,抛却了为他们承继香火和顶门立户的责任。在老两口“别执着、别执着”劝说任怡不果后二女儿任倩倩早已明花有主嫁了他人。实际上在他们的几个女儿中唯有二女儿不但俊美而且精明能干善于持家。任倩倩美丽漂亮高达一米七左右,比姐姐妹妹均高出一节。任怡端庄、标致、淡逸的犹若一株清莲。任倩倩则妖娆漂亮的敢比花魁。任倩倩喜好打扮和攀比唯有从小不喜好学习。不知什么原因她从来不屑于姐姐和嫉恨姐姐。可能由于爸爸妈妈过于娇宠任怡,可能任怡一向学习优秀深得人们赞赏。甚或任怡的不俗气质和优越感都让任倩倩妒嫉。任倩倩异于姐姐的还在于她非常讲究功利善于斤斤计较,尤其在选择对象中慧眼俱到。由于漂亮和精明能干她如愿以偿地嫁了一位当年非常吃香的银行前台主任—浑厚、刚健、飘洒的转业军人。这一优越也为她后来炫耀、居傲以及胜姐姐一筹的本钱。她总一副不屑的神色愤愤的说:“不只一位大学生吗?不只工作比较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从这里可见任倩倩对人生以及家庭婚姻等等的认知从根本上皆与任怡相佐,品德脾性尤为相佐。这或许即她们两姐妹互为冤家的主要原因。

任圆圆则长得远不如两位姐姐,首先身高上已矬了一节。她不仅长相一般而且面相黄里带暗多了些许水色。她明显的不足为缺乏个性软脾气。这为常挂在老俩口嘴边的缺憾。任倩倩从小倍宠小妹。由于年纪上的关系任圆圆一直为二姐的跟屁虫,一切随二姐的喜好为导向。所以任圆圆明显立在二姐的阵营里为大姐任怡的冤家对头。她一向跟随二姐与大姐大则争吵斗嘴、旁敲侧击小则撇嘴、鄙夷和不屑。任圆圆从小逆来顺受随遇而安,老两口留小女儿在家确属拙于计策。不过任圆圆一向为妈妈非常疼惜的贴身小棉袄,老人只怕她懦弱的脾性难以顶门立户。她的温顺、和善、宽厚等特点倒非常值得赞赏。这为妈妈对任圆圆公正的认定。不论怎样对于老两口来说如今唯有小女儿招婿上门了。

任圆圆处在幻想的年纪。她追求的对象即便不像大姐二姐讲究的什么梦中情人或高官厚禄,但不乏高大漂亮及一见钟情。但她一位街道工厂里的合同工,尤其长相欠佳还有爸爸妈妈要求的什么能撑起一个家和孝顺听话以及必须姓他们任姓等等的苛刻条件,城里的年轻人早已退避不及。不惑的境况不可逆转的击破了任圆圆的美好向愿,击破了老头老太太老要情面的佯装矜持。直到任圆圆每每相亲挫败后不得不忍受女儿顶门立户的痛楚。其间任园园也曾力争摆脱老人们的俗见,力争嫁一位如愿以偿的朗君。但爸爸妈妈的长长叹息和声声“听话、听话,现在唯有你留在爸妈身边了”或“难道你不愿照料爸爸妈妈”等等恳求终让她不得不伏首于命运的安排,伏首于招门上婿的不意婚姻。

在屡屡相亲受挫后任圆圆只得和一位民工结合在一起。不过任圆圆的丈夫只为乡下民工外其他条件皆不低于她的要求—高大、健壮而且厚道。爸爸妈妈叫得非常亲切。甚或口口声声“圆圆、圆圆”的跟在圆圆后边非常讨她的喜欢。他常常骄傲的说:“身为男人理应顶门立户。”所以他非常乐意撑家立业。只可惜民工地位颇低经常额外加班加点多劳少得总累得疲惫不堪。任圆圆生了一个男孩后她爸爸妈妈尤为赞赏勤劳肯干的女婿,而且如获珍宝地给孙孙起名任果。大概认为渴求多年的男儿终于有了结果。

任怡不为什么任家的果苗,不为什么顶门立户的承继人。只因为任果果长得小老虎般特别招人喜欢,她身为大姨妈不可推卸地承担了果果生活中的一切。或许这为她的一些精神寄托也未可知。任怡下班后第一急要即“果果、果果、我的小乖果”的又亲又抱搂了果果不松手。任果果和大姨妈也特别投缘,只要任怡在家他一准搂了任怡脖颈嘻闹在大姨妈怀里。二姐嫁人后不常回来,任圆圆的情感不免依托般的转移到大姐身上,家里所有问题她总隔过爸爸妈妈求教于姐姐。后来街道工厂的效益不济任圆圆摆脱不了下岗的命运。这以后她不可避免的接任了妈妈家庭主妇的职位。

早些天民工们在加班加点非常疲惫的状况下,一筐水泥不慎从脚手架上垂落恰好砸在了圆圆丈夫的臂膀上,导致他一只臂肘粉碎性骨折。出院后恢复的不甚理想,受伤的臂膀僵硬绷直不易扭转难免落下了疾患。出院那天包工头付了一些钱相当于和他们撇清了一切关系。任圆圆和丈夫不曾想到命运会这样捉弄他们,再找包工头理论难其又难,想要回工地也属想入非非,手臂绷直僵硬哪还能搬砖撂瓦。他只为包工头找的小工,他的一切权益不受法律保护。在这里人们不免要问:“难道这些后果应该由生活在底层的民工们承担?”妹妹一天天抑郁、一天天消瘦,一句句:“可怎么过!可怎么过啊!。”黔淡的面颊上漫浸深深的痛楚和难耐。妹夫一直躲在人后一副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愧疚模样,略躬的腰身里渗出层层气馁和迷茫。还有妈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声声叹息和抱怨。将要退休的爸爸沉沉的坐在桌前只会不住的上推鼻梁上下滑的镜框。

这以后家里不大的客厅里气体凝重、滞闷、堵塞。好像略有不慎就会引起一场什么风暴,或喊或叫或泣或嚎。滞重的一切重重的迫在任怡身上。她不可名状的陡感愤慨和难以承受经常不经意地冒句:“人伤了这样他们怎能不管?”她要了解和查看有关民工的政策以及条例和文件,哪怕寻求一线缝隙也要把小妹和妹夫从痛楚不堪里拉出来,把沉寂在愤懑中的爸爸妈妈解脱开来。

响亮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间里的寂寥。气流好像受惊一般的颤抖不已,一缕亮色在上端拉得非常长悠悠的像一条通道,飘浮其中的微尘一阵阵激越、碰撞。任主任坐在办公间里每天要接许多电话—机关里安排工作、上级下达通知和通告、工作上相互传递的信息,也少不了家人和亲友的来电。铃声不由惊醒了沉在恍惚里的任怡。她神经质地迅即捏了话筒好像有一种急于接听又怕接听的惶惑。她紧绷的神经在嗡嗡声里渐渐缓下来,神情却久久沉觅在小小电话机上复想联篇:这小小话机不知担负了多少重大的托付和责任。生活里它犹如一个特派精灵非常乖的沉伏在主人身边即兴而起。它承载和传递了每条经纬线上包括让人兴奋或懊恼、本人或他人的一切讯息,在某种程度上尤能主宰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近几天任主任在烦懑里夹带的不安和惶惑即与多年前的一个电话难脱干系。多年前仅一个从漫长、缠绕、细细的电话线里穿行而来的电话左右了她陡变的人生和所有的情绪转换。

那天鲜红的太阳按照原有的节律普照一切,亮色仍旧辉煌和温暖。当年我还为秘书一类的办公人员。电话里芸红的声音仍旧嗡嗡声一片。“我不能让厂圹抛弃我!我要率先离开。”我听到尤为清晰的即芸红这句愤愤的锵锵重击音。她要一同丈夫在即将下岗的命运里双双退职南下广州。她这一句重击音震耳欲聋的一直旋转在我耳边徐徐漫卷。

芸红的遭遇和行径难免让我震惊。因为他们的厂矿为省里数一数二响当当的名牌企业,从某种程度上远超过我们朝阳政府。我们朝阳政府可以悠闲的漫游阿拉伯星期序数可以休息星期天。他们却为叫得响名牌产品的生产厂家一刻不得停歇,一刻不得不飞速运转。我原意为芸红工作顺利的话或许比我的前程远大。犹如大街上经常响起他们的名牌产品和企业可很少有人知道哪里有个朝阳政府。可如今名牌的辉煌拖不住它衰老的驱体。他们的厂矿犹若一位老人把长长的僵壳灰灰涩涩的涂抹在年代的画轴上。芸红尤像一个被抛弃的婴儿愤愤的要南下广州。她丈夫罗常为先她几年配备在他们厂里的大学生技术员。据说他们谈对象的过程相当罗曼蒂克。罗常长得非常帅—个条中等身体健壮,肌肤润泽明晰。一般健壮代表着黑大三粗,可在罗常身上润泽和健壮如一对孪生姐妹奇迹般的组合在一起。罗常以一招每天接芸红上下班俘获了高傲的芸红。芸红曾在激越的喘息里娇嗔:“他啊,求婚的过程能编一篇长篇小说。”话语和口气里漾溢了满满的欣赏和骄傲。

改革初期南方厚重柔润的暖风徐徐吹遍了大江南北,撩拨了一批批敢于吃螃蟹的人。徐徐暖风里好像有蜜蜂嗡嗡的凯旋声,有飞鹰炫耀般的翱翔。芸红他们不甘寂廖也好像难能选择。我抑郁和略带浓重的声音难耐的嘱咐他们:“愿你们一路顺风。到那里看看也行,不顺利的话赶快回来。”唯有这些不具备什么内涵的祝愿和安拂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我对好友即将下岗的命运只能叹息。可两年后他们出乎意料地抱回来一个“金娃娃”搁在了省城非常显要的主干道上,搁在了一个中西合壁的酒店内—一层偌大的客厅为麦当劳店面,二楼为高档菜馆。菲菲和我惊诧的面孔像撑了巨大的问号—他们在广州干什么?两年挣来了金壁辉煌的饭店。芸红的手臂魅惑的一挥:“搞推销。”我和菲菲从他们来回晃悠的神色里明显感觉到了“金娃娃”挣得何其不易。尤其罗常面颊上几寸长的疤痕足能说明些问题。“一道深深的伤疤换来富丽堂皇的酒店值!”过后芸红神色飞扬的这样说。

几个星期后一个炸雷惊得我差点蹦起来,菲菲步芸红后尘也要扔掉工作南下广州。我愤懑不堪的想:到底都怎么了?难道我们一觉醒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道地球着风得了重感冒胳膊腿抽筋?甚或我的脑袋瓜里进水了弄不清天高地远?奇异的一切像在狭窄的夹道里挤扛般的在我头脑中滞塞、憋闷。“芸红不南下不行,你呢?你为机构里的中流抵柱。”我咄咄逼人的相劝菲菲。可菲菲的口气显得非常不屑“中流抵柱怎么样?中流抵柱能当金娃娃吗?中流抵柱能变为高级饭店吗?中流抵柱一生也挣不来这些。”啊!哪里来的这般谬论。这为我的铁哥们儿菲菲吗?这为调皮活泼嘻嘻哈哈的菲菲吗?从哪天起她瞄向了“金娃娃”瞄向了高级酒店和金钱。我想这一刻我一定懵懵得犹如出土文物被轰轰碾过的列车遗留在一个莫名的年代里,遗留在黄土深层显得憨态、拙笨。随即我陡生一种困惑:她们过于激进或我落后了?我久久的呆在了那里懊恼愤懑得如一团火干燥难耐。

当初芸红和丈夫出于不可选择我很难相劝,如今面对菲菲红涨兴奋的面颊我又不好相劝。“金娃娃”、高级酒店像无孔不入的幽灵钻进我的脑袋瓜里折腾不已,好像一定要折腾出个什么道理来。几天后菲菲扔下丈夫扔掉工作南下广州。仅过几个月菲菲的丈夫竟不惜教职员公职随其南下。到了这一刻我的感觉已经麻痹和模糊,一切的一切犹若加速列车在我头脑里来来回回的飞奔和穿梭。

一年多后菲菲在电话那一端悠扬的说:“我们也要到家乡开酒店。”甚或在洋洋得意里扔给我一记惊雷:我的前男友久远锦衣还乡在广州搞什么外贸企业。我不由得被这个惊雷轰得神魂飞扬。哪里好像被硬硬的犁铧片从缕缕缝隙里生生穿出深深的沟壑,穿出一道明显的犁痕从这里直探广州。已被芸红和菲菲塞满的脑袋瓜里毫不含糊的挤进了相当于把我搁在人生浅滩上的前男友久远。

据说他因家境贫困在国外勤工俭学,每天夜间要到酒店里洗盘涮碟。想象里他像一只蛤蟆爬在一堆脏兮兮的盘碟中鼓噪、气喘。我悠悠的坐在办公桌前像观赏一出滑稽剧诅嚼了别样的感受,不觉间会哼笑声:“太可乐了,看你还那么居高狂傲。”积蓄已久的落寞、冤辱、憋闷渐渐松缓、漾散。本想到了美国他会跃入天庭神仙般尊贵。想象中他会把不屑像临行前掷在我面颊上那样掷在每个人的鼻尖或脚面上。不料如今他竟爬在别人的脚尖处维维喏喏的讨要舍求。后来又听说他毕业后回国讨了一位专科生老婆,人长得不错可柔弱的如一片羽翼。我还认为他会留在美国与一位美国什么要员的千金结婚。想他从那以后脊背里盛气凌人的缕缕居傲会像漏气的皮球那样塌下来,曾几何许他却一跃变为钦差大臣锦衣还乡。瞬间我陡感些许被强劲倒春寒侵袭的寒冷。

犀利灼烫的珠色、投在鼻尖上的羞辱、紧紧狂抱中的震颤、气昂张扬顶破云天的居傲久久缠绕和折磨着我。我哪里不由烘起一缕滚烫的热念:他到底为爬在别人脚尖处的蛤蟆或为显耀的钦差大臣?他薄若羽翼的娇妻为享受尊贵的夫人或瑟瑟不值一窥的老婆。不知出于哪里一探究竟的好奇一直扯拽了我的意念,直搅得我神魂不定夜夜难眠。后来金钱和情感的双重冲击和震憾让我瞬间拿定主意:抛开工作一下广州……。

想到这一切任怡的神情和意念不由得模模糊糊,鲁主任的到来惊扰了她梦幻般的回忆和遐想。鲁主任一副非常痛楚的神态紧紧盯了任怡。他长到可以甩起的润毫有些颤抖,嘴边漂亮的胡须紧紧凝聚在一起,酸涩的瞳孔像影片定格的镜头。那神情像在问:我漂亮的美丽女神到底有多么大的感情纠结和烦恼?任主任一向坚强的把情感包裹得非常严密,一任狂风暴雨冲刷均把一切藏匿在极为衡定的面色后面,一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哪怕毫微的迷乱。不想今天却被鲁主任窥探了她的隐衷。鲁主任历经国内外诸多的风土人情。他从任主任迷惑和模糊的泪色里明显触摸到了任怡陷在炽烫情感中的喜忧。

任主任从深深的尴尬中拽回神情,把那些困惑以及不可回首的一切从润泽的广州收拢回来。她一变从前的冷漠恍惚里口口声声“请坐、请坐,我正有求于鲁主任呢。”鲁主任在机关里主管经济协调工作。任怡曾想请他出面调解妹夫相关的经济问题,但今天早上那一束鲜花雪上加霜地扰乱了她的情绪。现在她从莫名的落寞里抬起头,酸酸涩涩的情感本能地如水、如波层层漫起。

任怡何不理解鲁主任的满腹痴念只叹她干河难起波澜。她一向对鲁主任有很深的同情和理解。现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在他们相距的咫尺间牵拽、扯拉、集结,相互顿感间距的缩短,陡生些许好友般的宽慰和信任。甚或鲁主任在声声“不客气、不客气”的激越难耐里很想上前和任主任的手握在一起。

几天来任主任想求援鲁主任却一直犹犹豫豫。即便鲁主任坦荡磊落非同斤斤计较那种人,非同趁火打劫的庸庸俗辈。可敏感的一些什么总晃晃悠悠横在他们面前。现在他们间像缓解了诸如尴尬和隔阂,任怡犹如求援信任的好友那样坦荡的向鲁主任倾诉了妹夫的具体情况。鲁主任听罢“哪能这样、哪能这样”的深感愤慨,堪有伸张正义替民伸冤的豪迈。临出门他宽阔的身形悠悠回转,酸涩的一瞥里饱含深深的感激和同情。

被鲁主任洞察的不免为任怡刻意隐匿的情感。办公间里宽敞、落寞、寂寥好像能听到亮色穿行和游荡的脚步声,能感到气体碰撞甚或流速。沉寂里也像有数不清的小精灵在角角落落缝缝隙隙里忙乱它们的幸福和烦恼,有数不清人们特意隐藏和淡却的影像。沉在任主任这里抹不掉的一切也不可避免的潜伏在她身边所有的角落里。犹如椅靠上的锦质宽衣不免隐藏了主人翁烦乱的情感经历。或者说这件美观和华丽的宽衣为我们主人翁的一个情结。

开放初期你的两位好友南下广州的奇遇让你迷茫、困惑和烦躁不安。你弄不清她们在那里究竟干什么工作仅仅一两年能挣那么多钱。她们好像只有一句话:“搞推销。”芸红赠给你明晃晃的金镯每天紧贴着你的肌肤敲击着你的神经。尤其你的前男友移民美国回来大搞企业深深撞击着你。你终究奈不住好奇要棋进一招南下广州探以究竟,以及随其投入力不可挡的经济浪潮里。后来你理智的办了停薪留职一下广州。

初到广州你彻底被那里突飞猛进的经济大潮所激荡。一座座耸立的高楼直探云天,层层云絮在楼宇间缭绕、飘游以及随意张扬的渗进楼层里。想象中夜间的流星会蹿入窗口在地板上打滚、跳跃。人们会伫立窗前遥看嫦娥奔月,幻如身临星河与月亮和星晨一同遨游。漂亮的街道遍布鲜花绿草,七色流转的霓虹灯处处回旋、漫溢、飞瀑。整个广州犹若一个大花园到哪里都让人顿感明亮、舒畅和震奋。你恍恍惚惚像一脚踏进了瑶池痴迷的游历仙景,又像步入了旷美的图画中在精细的经纬线上绘制图案抑或被人观赏、赞叹。一向沉着持重的你不由得震奋不已。

其间你住在了好友芸红的家里。芸红和丈夫一直穿梭于家乡和广州。即便他们省里的酒店进项可观可芸红谨守广州这块宝地。你不能理解的经常对芸红感叹句:“钱挣多少为够啊?”芸红则轻描淡写的微微一乐笑而不答。她尤像沉浸在穿流不息的高档轿车和花园别墅的梦幻里。你原本认为芸红和菲菲只不过属于极少数的幸运者殊不料广州大街上富豪美女云集。西装革履、绫珞锦绣、金银豪华充斥了所有的大街小巷。你迷离其中不由激越昂扬的向好友说:“芸红,我一定要找到像样的工作。一定要像你们那样不出一年挣来一个金娃娃。”

街面上招工信息铺天盖地,你手里汗浸浸捏了一张张令人震奋的广告每天兴奋的出入办公和商贸大楼。但正如芸红说的那样:“在经济迅猛进展的广州各个领域需要的都为精英。在这样竞争激烈的环境中要吗我们的学历达不到,要吗不具备特长和技术只能到处碰壁。”后来你的境遇的确这般。其中你在开放初期泥沙俱下广州的一些企业里难免看到了那些胖老板肥腻腻和色眯眯的面孔。每当面对触在臂膀上腥腥的胖手尖你会惊得额角冒汗和浑身颤栗。其间你好像感觉到了些许的蹊跷,尤其合宜你的工作又那般的难以遇到和相求。这以后你把大学毕业证塞进衣兜深处不由得迷茫、困惑。

芸红则非常悠闲。她每天太阳立在头顶才起床,吃罢饭沉沉坐了梳妆台前精细的画装,精细的在橱柜里挑选各样的华丽服装。夜色将临她佩金戴银风韵绰绰地打车前行直到天色渐亮才疲惫不堪的回来。你对这些难免洞悉了一些不正常迹象,但你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位大学生会堕落、会不耻。你甚感迷茫每每看向芸红,神色里充满了询问和猜忌。不外乎你到底干什么工作昼伏夜出?芸红长长的红指尖探在唇际尤像一条鲜红的血迹漫展。她冷冷的声音像从北极冰川急速穿越过来的历风:“任怡,你认为我在人才挤济的广州能干什么?认为我能推销什么?推销我的肉体,把鲜活的嫩肉送到那些厚腻的嘴巴里。”“啊!”你惊鄂的跌坐下来好像一下跌进了万丈深渊里。其间气流冲撞、寒流彻骨,你抖索、昏晕、气喘、挣扎……。

肥头肥耳、眯眯的淫色、厚腻的胖手尖。想象里一堆堆鲜活润泽的肌肤聚集,一滴滴鲜红的血液穿插奔流,一簇簇嫩汁般的液体沉淀、沉淀、沉淀为一迭迭人民币、鲜亮的金娃娃。你陡感惊悸,神经一条条竖起、拉紧、绷直。你愤慨的抖手点向芸红:“你、你、你身为国家培养的大学生!”芸红纤纤手臂弹落裘皮服装上的灰垢。“大学生怎么样?在高竞争的广州一文不值。在这里要想立足必须推销肉体。我们也曾意念灰冷,也曾愤懑难耐,也曾想过拨转回头。但有谁愿意回家乡受穷,有谁愿意灰溜溜的让人看不起。”啊!哪里又来这套奇谈怪论。

你像步入了迷宫里。缕缕藤蔓伸缩、拉扯、牵拽,簇簇魅惑狞笑、漫展、缠绕。你瑟瑟后退,哪里像水泵抽水一直抽、抽、抽、将要抽干。惊雷般的裂鸣震向将要崩溃的你“到这里你难能选择,到这里的人很难抵御金钱的诱惑,很难有足够的豪气回家乡啃萝卜干……。”“不、不、不!”你将要窒息的呐喊、鸣叫。你在旋转的迷宫中推挤、碰撞得头破血流,你惶恐、奔跑、突围……。

大概你敢于理直气壮的声声呐喊在于你有突破口和退路。你大不了回到机关里寂寥的上班和工作。不过机关里边并非寂寥,只相对于如火如荼沸腾的广州罢了,只相对于富丽堂皇身缠锦绣的富豪们罢了。到这里你对在广州的前途彻底气馁,你对曾经患难与共的铁哥们儿好友彻底泄气,你对那般的金娃娃彻底地不屑。你本能地一句句催促:“赶快回头,赶快离开。本人不具备在这里竞争的能力。”你想赶快离开广州只身回转但你还未了却说不清道不明一见久远的意愿。你不免犹豫、彷徨、迷茫。这以后你几乎不怎么上街了。你深深藏在芸红豪华宽敞的别墅内不知所以。

后来你到了菲菲夫妇那里。菲菲的眉色描得尤为鲜亮,打扮得尤为妖娆。她干脆直接到歌厅坐台美其名曰:坐台小姐。菲菲在面对你的难堪里不住的辩解:“任怡,我们在高科技迅速进展的广州也只能这样。”你不想听她说谎和辩解。你何不知道她早已被富丽堂皇的酒店和金钱俘获,早已沉浸在富贵和豪华的贪梦里。后来你在菲菲那里了解了芸红他们初到广州的惶惑和挣扎。惊悸般的触摸到了他们肺腑深处的鸣喊和痉挛。

芸红和她健壮的技术员丈夫满怀豪情的来到广州。她丈夫名曰健壮只不过技术员般的健壮,在健壮面前只能为健而不壮。他们在豪华的街面上到处找工作,不外乎任怡初来乍到的震奋、迷茫和困惑。准确的说他们当初只游离在万花筒的边缘挣扎、偷生,还不曾涉足改革初期泥沙俱下的旋涡内层。多天后他们不曾找到合宜的工作,可改革初期的高消费却耗掉了他们仅带的一些钱。他们太过要强太要体面难有足够的豪气回转。好在芸红有一副美丽的歌喉。大学里搞文艺的她不乏这些天赋和才能。出于不得已他们找了一项卡拉ok歌厅里歌唱的工作。在这里能找到这样即轻松又收入可观的工作让他们颇感惊喜。但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相当于来到了虎穴的进出口。因为这里的听众大都为生活底层迫的喘不过气息前来宣泄愤懑的人,其中不乏游手好闲的流痞类等。

芸红每天都非常谦恭非常投入地歌唱那些传统和优美的流行歌。厅池里难免人影幢幢、喧闹以及骚乱,尖厉的口哨声起伏不断,罗常出于担忧每天都不声不响的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紧紧守在芸红身边。他们在第一天上班混乱的场景内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惊悸和不安,但在收入颇丰的状况下仍不乏激越和热情。这以后他们一天比一天谨小慎微,一天比一天惶惶恐。

在芸红上班几天后的一个夜间。霓虹灯鲜亮、旋转、飞瀑。红、绿、蓝等色调像抑郁已久的幽灵为所欲为的飞短流长、倾泄喷溅。芸红身着鲜黄旗袍惶惶的立在麦克风前,两条光滑柔润的手臂不由得前后摇摆,挺秀美丽的一双腿机械僵硬的抖抖而立,嘹亮的歌声穿越大厅游串于热烫的气流中。她本能地紧握麦克风以避尖厉的口哨和喊叫声。不料这一本能激起了两位小流痞的好奇。两人刚刚在吧台前喝了几杯烈性酒。滚烫的酒液摩擦肠胃摩擦神经。他们珠色潮红神情亢奋,嘹亮的声带颤颤悠悠督促他们摇摇晃晃地步上厅台,他们面色红亮、口喷热烫、抻鼻咧嘴像游魂一般左右扯拽了芸红,“啊啊啦啦”狂摇乱摆得如蛇如兽。芸红不由得惊呆当场嘎的停顿了歌唱。厅池里瞬间暴响轰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人们欢呼雀跃有种不知期待什么的狂热。隐匿角落里的罗常头脑里嗡的一声又嗡的一声。他来不及想那么多,诸如能否阻挡厅台上狂热摇晃流痞的骚扰,能否镇得住人们的骚乱只知道奔上厅台保护芸红。他拨云推朵般左右扯拽,铁钳般的大手捏得那两人手臂生疼。一位流痞珠色园睁不由得向他怒吼:“哪里来的土帽还想耍横?咱看谁能横。”麻利的拔出靴筒里的尖刀照准他的面颊直捅过来……。

芸红颤颤悠悠立在丈夫的病床前。医院里一色的墙壁和被褥衬得她面色苍苍。丈夫急需抢救,伤口又深又长从左眉边一直探到右额角,突起的血肉一片模糊。由于刀伤距离瞳珠太近缝合难度比较大,医院要他们交纳保险金几万元。对钱还停留在万元户上的芸红被几万元惊呆了—惊呆在生命悬于一线的丈夫身边,惊呆在晃悠悠的惶恐里。

他们满怀热情的来到广州本想捞得立命的本钱像别人那样干生意当老板,却不料这里竟这般的接待他们。现在柔弱的芸红相当于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她不得不惶惶的找到歌厅老板强辩:“我们的人在工作厅里受伤,你们不能不管。”毕竟歌厅为他们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歌厅主管早已垂涎芸红的美丽漂亮,垂涎大学生的鲜嫩。但几万元非他一个主管能够顺手一挥。他为不能把赏这等别具一格的美色深感懊悔。出于不得已只好把烫手又可惜的美人大学生拱手敬奉给了他的老板。大老板不意扔掉几万元但也躲不过芸红这位青春漂亮大学生的诱惑。

大老板悠闲的横卧在宽厚舒服的转椅里,点手让被主管引进办公厅的芸红上前。芸红不能不上前,因为丈夫躺在病床上急待抢救。芸红不敢不上前,豪华的高层楼宇、金壁辉煌的办公厅、肃立两端的保镖、滑润亮泽的地板砖、浑厚高档的办公桌椅不免让她敬畏。她又何不清楚求见这样的大老板难于上青天。

这一刻她头脑里混混沌沌,神色迷离恍惚,不知这样的大老板欲意何为。她抖抖索索的上前,大老板一直点手直点到她绕过豪华的办公桌来到老板近前。大老板悠闲倦怠地坐直腰身,昂贵的雪茄噙了口缝间,黄腻腻的胖手尖轻轻捻了芸红面颊。芸红惊得抖身而退紧张的缩了一团。大老板懒得理会她只沉迷的搓捻手尖尤像兴致颇浓的在那上边堪查肉猪的等级。好久一会他悠悠的拿下雪茄咧了厚大的嘴巴点手芸红坐他腿上。芸红惊愕得浑身僵硬痴呆呆一片。老板口捻雪茄的缝隙里吹气泡般吐了句:“要钱就过来。”随后非常洒脱的弹了大腿上的灰垢。

这一刻芸红不免迷茫一片。倘若她不清楚广州街面上那些花花绿绿和缠缠绕绕里包含些什么,但她不可能不明白现在大老板的意图,不可能不知道不上前坐在大老板腿上的后果。大学生怎么样如今能抵几万元吗?能缝合丈夫的伤口吗?只不过在那些好色的老板们那里徒添些许好奇罢了。现在难有选择—罗常的伤难有选择,他们的命运好像也难有选择,芸红在这间豪华的办公大厅里尤其难有选择。她头脑里迅即转了一圈又一圈企图在混混沌沌的间隔缝隙里寻找出路。可直觉告诉她出路和突破口只能在老板的腿上。

芸红摒息凝气紧紧咬了双唇颤颤悠悠上前,颤颤悠悠坐在了老板的腿上。老板却沉若泰山悠闲的捻转了口里的雪茄。芸红直直地坐了一堆胖肉上精神紧张的倍受煎熬和羞辱,脑袋瓜里轰轰鸣响。当即她多么想探上前啃老板一口以解深深的悔恨和愤怒。但她却只能咬紧双唇。一截雪茄抽罢后老板悠悠挺起腰身一只手轻轻扶了芸红后腰,一只手猛烈插进芸红体内。

一夜千金,芸红尝到了甜头。绫珞锦绣、高档服装、富贵豪华以及轿车和别墅诱她傍了一位位大款。傍一位大款豪值几万元,豪值她和丈夫几年的奔波劳累何乐不为?菲菲到这里已不那么幸运了。各地前来淘金的人人满为患。她早已摸不到大款的边缘只能明码表价充当坐台小姐。这好像即她们的命运,即起初前到广州学历不高能力不足又不具备特长和技术要强淘金女的命运。

任怡听罢惊恐不已。在这里她深深痛触到了金钱的特别本质。在这里金钱为什么?金钱即血泪!金钱即惊悸般的强装欢笑!即鲜嫩的青春!

鲁主任热切的抱来一堆文件和材料。他一路气喘吁吁面颊不由得红涨和明亮。任主任见状惊诧的说句:“你从哪里搜集这么多材料文本?我只想看看有关盖楼民工的政策文件。”在她想象中仅几本书或几卷卷宗却不料有这么一大堆。这不免出于鲁主任的特别关切和精细。他到处搜集了有关民工的政策性文献、每年统计民工们上报或上询等等材料。他像查档案般一件不露的查找了这么多。这让任主任满面难奈。她神色里不由得漾溢了些许深深的感念和同情。办公间的气温陡升,人间酸酸甜甜浓浓的人情气息在这里飘展、跳跃。

任主任沉浸在这种暖暖的气息里难免有些激荡。在大体情况下她知道妹夫的状况属于政策外的边角问题。她只想找一些能够牵扯到的条条款款抓住点具有说服力的理由让工业区的同行协调开些能挤过妹夫干瘦身条的夹缝。犹如她向爸爸妈妈说的那样:“说好听了这为条条框框内的照应,说不好听相当于开后门。”任主任一向耿直,这里为妹夫她不得不端出点像样的条例文本。她总不能厚着面皮请人家大吃一顿手臂一展道:“开个后门吧!照应、照应、相互照应。”在她认为说到底像妹夫这样的问题就应该由包工头负责。不论有否订合同,不论工作关系长或短。即便在路上摔一跤也要对应一下砖块的所属吧!何况加班加点受伤的民工!

任主任抑制不住游游串串热烘烘的情愫查看了众多有关条款。鲁主任原本热情豪爽对谁都有求必应。不过在这里他可谓极尽所能。任主任感激的道声:“谢谢鲁主任。多少找些关键的条例就行了,您干吗这么认真呢?”

任怡犹如别人想不清楚她的问题一样,怎样也想不清楚鲁主任在美国生活多年何又这般中国化的庸俗。不过鲁主任的确崇尚西方人那种我行我素的生活理念。据说他国外的好友大都为单身贵族。他崇尚他们的民主精神。曾有不少蓝眼睛美女痴迷他中国人的含蓄和质朴,火辣辣的求偶热情曾让他洒脱、幽默、豪爽的回了一串no、no。回国后他相当西域化,润毫长的能甩花样、留漂亮整齐的胡须、穿背带服装,生活习俗不一例外的西域化。每每星期天都要到外国酒店聚会国外友人,好像也从不涉及婚姻和家庭问题。调进朝阳政府后不知为什么竟告别了单身贵族的洒脱深情款款的劲追习好清幽安闲的任怡。人们包括任怡在内对他这些行为的转变都很难理解。

曾有人问他何以只追任主任?不会出于嘲弄和戏谑吧!他听罢憋得满面通红,激昂地回了一大串no、no。因为鲁主任清楚他对任怡的情感有多么诚挚。任怡端庄、俊逸以及聪慧,还有那种执着和坚守都让他仰慕和追崇。他想不清楚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位姑娘感伤如这般,什么样的情感值得漂亮出色的倩女为一颗树抛离整片绿色。在这里他看任怡犹若耸立云端的圣洁女神,倘能进入那层神秘的圣洁里,能被炽烫的情愫所惑,能和难得一遇的美丽女神遨游婚姻殿堂哪怕飞蛾扑火般的神幻涅磐也在所不惜。何况为这样稀有的梦中情人又何若不值?

人们当初调侃他人若行风般的豪迈。如今不由得耻笑他的痴迷和执着。他和任主任本来非同一般人。如今他又串蚂蚱般把他们两人串在了一起。这样极具魅力的扩展了人们的好奇和探究。大家的疑惑和感慨瞬间增大拓展,休闲里咬耳朵打浑的内容丰富、粘稠,笑声里的沟沟坎坎加长、伸展、增色起波。经常有人在他们身后盖了嘴巴笑道:“看那一对宝贝。”不过两人都为我行我素任别人耍笑的豪迈个性。后来任怡的殊变不惊和不恼不怒,鲁主任的幽默及仁厚都让人们深感惊叹和敬佩。直到看到他们犹如遇到仙人一般的敬重。

任怡回觅了诸多这般的缠缠绕绕哪里酸酸涩涩难以述说。她在层层感念里慎重的看文件阅材料,看其中民工们所涉及的问题。诸如拖欠工钱、加班加点、工伤医疗、职业病和得到缓解的比例、上边的政策和逐层逐级的调整及条例、包工头的认知和见解、民工的觉醒或依附性等等。其中任主任详细的了解了几起特别案例。比如一位少年民工因劳累过度昏倒在工作间,住院期间包工头一概不予理会,其家长以擅招童工起诉才得到妥善安置。还有一位哺乳期技术人员的停工问题都以特殊理由让包工头不得不让步。

看罢众多材料任怡多有感触。包工头们只知道挣钱不管民工们健康的状况竹签一般深深扎在了她的柔软处。尤其妹妹怀抱果果的臂膀那样的柔弱。妹妹现在好像只会说:“咋过?咋过呢?”呆滞的神色显得那样的难奈。妹夫迟滞拙笨难以扭转的手臂,矬了一节的身影以及默默蹲在角落里的愤懑和气馁都让任怡坐不安闲夜不能寐。难道这就为盖楼民工们的命运?盖楼民工一砖一瓦建起别人的幸福和快乐却要担当这么沉重的负担。他们滴滴汗水浸润了耸立云天的高楼却要为几个工钱奔走相告,还要忍受过度的疲劳和伤痛。

漂亮豪华的墙砖缝隙里浓缩了簇簇缕缕民工们的血汗—一堆堆一涡涡咸涩汗水里的精华向外流转、烘托了层层绚丽和辉煌。滴滴盐碱滞重的向下倾流沉积为干巴巴的几颗铜板。但冰冷的钢币却又那么难以回其热烫的渴求处。在这里座座耸入云天的高楼犹如民工们抱怨的脊背,雄浑浩阔的层层楼顶就像含冤民工们讨伐的臂膀。在这里处处的千层豪华即涂写民工们血泪的篇章!什么为金钱。在他们这里血汗就为金钱!挥霍健康和生命就为金钱!

任主任在不由得声声惊叹里难免情绪激荡。她看了沉在文件堆里的鲁主任倍感凄楚。她何不了解痴迷男人炽烫的情怀。

我初到广州的几天里激越震奋的游历在火山和冰川间挣扎、困惑。迷茫不已地在芸红那里如困兽般暴躁和愤懑。受到极大伤害般的替芸红和菲菲抱怨喊冤。我每每早晨在芸红疲惫的鼾声里伫立窗前遥看影影绰绰欲醒未醒的夜色,企图让体内的愤懑和滞塞喷泻出来。企图以豪豪千钧震颤夜色唤醒迷蒙的太阳。希翼它把炽热留在人间把寒冷带离。我每每偷窥满面红润乐在其中的芸红痛楚不堪。每每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意欲打道回府但我一直还未见到身为外贸主管的久远,还未看到他这位钦差大臣怎样的锦衣还乡。

几天来我一直踌躇在一座高耸的大楼前。据说久远的办公楼层高居摩天楼的顶端。但我肯定不会仰面向上窥探,肯定不会迈进那座大楼一步。因为我不愿看他高高在上的头面。倘若我不急于回家乡还不曾这样焦急。来广州干什么?当初我不太清楚如今仍不明白。有天芸红含含糊糊的说:“人家早已傲居人上,早已成家立业。你到那里看他步步升迁的高大形象吗?让他舍求般瞥过来几缕懊悔吗?”我想:对啊!到那里把久已冰封的累累疤痕扯开和展现吗?到底为什么我也深感不解,直隐隐觉得哪里拽了些许怒怨和不服气。但我又有什么可不服气的?如今仍只身一条可炫耀什么。炫耀痛楚、寂廖和落寞?甚或让他难堪痛悔?他会痛悔吗?在他前女友泪流满面那一刻他痛悔了吗?他唯有呼嚎着“任怡、任怡”的狂欢和兴奋。如今我要来看他在其它美色面前狂欢兴奋吗?现在我终究知道人的确为一个矛盾体。几天来我不免犹豫在这样不知所从的恍惚和迷茫里。

这天芸红非常魅惑的说句:“要偶遇久远我可以帮你。”随后她愧疚的神色显得犹豫和猥琐。“任怡我们为铁哥们儿好友。我们的友情不可亵渎。但我出于种种原因急需你帮我一把。”紧接着坚定的补了句:“只帮忙而已。”听罢她的话我惊诧不已地深感迷惑,在她富丽堂皇的家里一个初来乍到不屑她堕落、不堪接近她的生活和一切的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境遇里能帮她什么忙。出于好友她的神色又为何那般犹豫和彷徨。但当芸红说出那句话后我浑身不由一阵哆嗦,魂魄好像飚升在天方夜谭里。我毫不犹豫地回她以满面愤慨。那一刻我多么希翼她犹豫的渴求撤离在她陈腐功利的驱壳内。谁也不会想到她说了句什么。恐怕老天不会想到、上帝不会想到—一位绚丽手提金环小包、身着高档裘皮服装、满面金色的高尖黛侣竟恳求着朴素工作服的人帮她傍什么巨贾要员。

所谓巨贾身价上亿。据说广州的大多数楼宇和地产都出于他手。他不仅财富雄厚而且潇洒漂亮极具魅力,而且经常在银屏上登场亮相。他一向为广州人的标榜和偶像,一向被人们敬神般的追崇和敬仰。据说其要员神首魅尾一般人难得一见,甚或他摄色技艺高超,对美女的要求近乎苛刻。即唯有清纯美女才有可能攀附。所谓清纯包括人才、气质、精神及情感,起码不曾傍过大款。芸红对其敬仰已久怎耐她早已不具备诸多的清纯。仅仅靠近一步也难于上青天。

听了芸红的“帮我一把”我尤为惊诧的想说:“你到底要挣多少钱?你们家乡的酒楼进项不菲,何要继续在这里卖笑强欢,何要高攀什么巨贾要员。”但对于我深感气馁的芸红懒得再劝。我哪里酸酸涩涩面前灰蒙蒙一片如沙、如土、如浮尘。

如今我深感愧疚。因为我竟这样不了解同窗几年的好友,不了解惺惺相惜的高校才女,不了解在一个宿舍里相濡已沫相当于我的身影的芸红。芸红则晃金摆银披虹携辉地探过来臂膀,逼人的沁香缭绕飘散,息息热喘漫展开来。她呢喃软语说了一句话让我欲以惊愕。“傍到他的人能被照料一生。”“啊!”我彻底泄气了,整个人好像一下被抛离出天界。我不免浑身哆嗦手脚冰冷像躲避着了魔的人慌慌挣开她湖水漪波般悠悠探过来的臂膀,毫不犹豫地背过身形,极力避开那层黛波和缕缕热喘,痛彻的陌生感随即而生。瞬间极为沉重的一击砸在我寒气朔朔的脊背上“在那里能见到久远。”“啊!”我精神崩溃般像从不知深浅的宇宙间迅即又跌落在飞扈的尘嚣里。这为我的知已吗?这为我惺惺相惜的好友吗?她竟开什么条件,竟要挟她的好友。我陡的转过身愤怒的瞪向她。那寒冷、犀利的神色像果敢地扯离了我们以肝胆相照结交的诚挚友谊。随后沉沉的闭了眼睑犹若把我抛洒已就的炽情一缕缕艰难的收拢回来。随后艰难的吐了含血带泪的一句话:“我帮你!”那艰难、干涩不带任何色调的语气中已不含任何友谊和疼惜。

芸红却倍增精神的展开悠扬的双臂合拢过来。看来她如今的触觉只认钱、只认大款,对推拒了她的友情面色苍苍的好友触其不惊的感激莫名。我不由冷冷的展了手臂彻底阻离了她。像阻离了友谊、阻离了情缘、阻离了我们间的一切。我已不当她为好友,已不惊于她的迟钝和麻痹,已不忍看她的激越和亢奋。只当面对一位陌生人,只当交臂一个路人,只当偶遇一位精明的生意老板。我只求窥见久远了却前来广州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愿,过后赶快离开这样陌生的所在,离开这样陌生的熟友和陌生的一切。

不敢想象我们炽烫的友谊建于几年大学生活里的步步履履,建于相濡的盘碟和被服间,建于相互认可和理解以及肝胆相照中,建于惺惺相惜的相互敬仰里如今竟崩溃于瞬间。我深感惆怅地顿觉本人犹如一隙羽翼被抛离在混混沌沌的洪荒里飘浮、幻化、惊惧不堪。随其陡生被友谊捉弄和欺骗的痛楚感。尤其惊于金钱竟有这么大的力量,竟能这样的改变人生,改变人的精神面貌和追求等等。

身价上亿的豪富园凯身为广州的地产大亨和商会会长。一般有钱人大都很胖。所谓福态所谓享受好像都在肥肥的肉里。但广州人崇尚的巨贾却别有体面。他大概一米七几,胖瘦合宜,尤其非常沉着睿智以及修养卓著。一般富豪后边一律小秘步尘或倩丽佳人相随可他后面则总相跟一位修长以及极具素养的男性秘书和几位相像的随从。他的工作和生活起居皆由秘书照料得井井有条。他善穿一身精致的休闲便衣却不乏威严和震慑力。他习惯沉默不语一切都在悠闲的表情中。他从不张扬从不哗众取宠,从不穿锦裹绣招摇在广庭大众面前。他堪称俊美男儿面带祥瑞一身豪侠仗义……。这些都为芸红大致介绍园凯的基本情况。随后她以敬仰的口气说:“人们只在银屏上认知和敬仰他,生活中很难一见,尤其谈不上接近和结交。”从芸红对园凯的简介里我得知他的行踪大都遮映在影影绰绰的神秘莫测里。他身边不带女人不等于不接纳女人。倘若有他可意的佳色倩女他的秘书会随即带到他身边。又如他和女人间为单行线,唯有他选择别人,任何人则不具备选择他的条件。否则只有像芸红这样极尽所能的闯入他的眼界线内。任何女人对于他的金钱和一切从不敢有任何奢求。据说他慧眼俱到,清纯美女和红场粉黛能一见便知。

芸红的漂亮美丽不以论比怎耐已不具备那些清纯。她对园会长仰慕已久。园凯的高深莫测和耍女人的别具一格都让芸红好奇和激越难奈。她进入广州的几年里傍过几位大款,每位都涎于她的气质和美貌豪舍大把金钱,但她却不满足。“幸得老天相助。我的好友人才、婷婷的端庄及别具的素养任何人概莫能如。”从任怡来到广州那天起芸红就到处打探园会长的行踪,直探到外贸交易会要在广州的大礼堂召开。园凯身为会长可谓会议的主角。而且任怡的前男友久远也一定不会错过拓展贸易的大好机遇。芸红好像对任怡吸引园会长把握已就。有关任怡对情感的执着和坚守她多有不屑。不过她仍旧向任怡谨告一句:“我只想引起园凯会长的注意,其它皆由你本人把衡。”

不过鲁主任毕竟不同于英豪巨贾园凯,任怡好像不应该把他们联想在一起。可在感念的瞬间柔情的漪波让她不由想到了她难以丢开和淡却的园凯。

这天任怡和鲁主任在罗记酒楼豪请工业区经济管理部主任。假公惠已处在任主任的原则底限下,在罗记酒楼请客她本人掏腰包,即便罗老板不一定要她出钱。因为能请到手握印章的政府要员机遇难得。起码在这里酒菜的水准有保障。罗老板早已身为扛了脾酒肚油滑的阔老板,对上上下下各类人等早有一套随机应变的特异功能。

“请、请!”罗老板的手臂豪迈的一挥尤像一道鲜红的血迹漫展。面前的豪华阔派……。任怡的瞳孔深处浸红一片。偷窥罗大老板的老板形象她哪里陡生隐痛,好像隐隐感觉到那淅淅沥沥的血流蠕蠕而行,簇簇缕缕途经抖索的神经流向每处毛细血管……。任怡沉沉合围了眼帘像把一切触痛关在了看不到或者触及不到的外面。随后她极力把神情收拢回来向那位主管主任介绍道:“我和罗老板的夫人身为好友,罗老板喜好说笑。今天仅为我的一点诚意。”任怡借以调侃想驱散和赶跑那些深深的触痛。任主任僵硬如铁的神色以及借以谈笑的意图躲不过罗常的感知。他会否痛悔不可知晓,大概能为金钱舍弃一切的人神经早已经麻痹了。

酒过几旬趁大家还未喝多任主任想说明来意,可话语打盹般犹豫和含混不清。每遇这种情况她都有点语句颠倒。鲁主任何须人也见状不经意般扯开了话题。不经意地扯经济进展,扯地产搂宇和砖砖瓦瓦以及包工头赚钱与民工们流血流汗等等。不经意扯到了任主任妹夫受伤的手臂。随后不经意地说:“任主任这点忙本不敢劳烦您,只由于你我关系不错,小弟在这里讨您嫌了。”其间任怡的神色显得非常难过。她不曾想到有理的一端竟要这般维维喏喏的向人说好话,竟只能在酒桌上讨偏易一样讨一点公道。即便问题调解得比较圆满妹夫的手臂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犹如她父亲说的那样:“亏你妹夫还有在机关里上班的亲戚。那些众多难讨公道,那些流血流汗背负伤痛的民工们只能认倒霉了。”任怡举起酒杯悲呛的喊着:“干、干!”像要把满腹愤懑都一口干了,像要把妹夫的冤辱喊到大街上。罗常也好像喝多了掂酒瓶的手臂有点颤抖,酒液持续颤抖的节奏撒欢般的乱洒一气。可能这期间他也看到了那淌流着的一簇簇血泪和血汗。

砖瓦叠起高楼、钢铁撑起轿车、水液聚拢酒肉、金银衬托富贵、锦绣织就显耀豪华、灯红酒绿影映欢乐。可在这诸多排场和尊贵的后面何不以健康、屈辱和不耻为代价。有会任怡很会钻牛角:不知那些贪图富贵和讲究排场的人抛却健康和尊严换来那些虚浮的豪奢到底具有多么大的意义,而这些道理又有几人能想象和念及得到。好像他们来在人间只为了金钱和快活,即贪得显耀的富贵豪华哪还念及什么尊严。

罗常感伤过后仍为了钱,妹夫的臂膀折了袖里才知道痛。但那些煤矿工人的骨骸呢?人说年轻人拿命换钱,年老人拿钱换命。可那些堆堆骨骸拿钱还能换回来吗?任怡可能由于酒的原因浑身灼烫躁热。神色恍惚里顿觉面前雕龙描凤的窗棱缝隙中犹若穿行了朔朔劲风。框框条条上犹如淋漓了鲜红的汁液。那凄呛的风声以及像血、像泪、像汗水的滴答声幽幽怨怨、悲悲切切的像在倾诉、在叹息。任怡听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可罗老板一直兴冲冲的高掂酒瓶声声喊着“喝、喝”的劝酒、喝酒。他可能未听清楚那些幽怨的朔朔回声,未听清楚淅淅汁液的泣诉,感应不到他们生命交响乐里的滞涩和悲凉。他一直劝酒喝酒一直让老婆在灯红酒绿里强装笑欢,一直让芸红沉浸在丛丛簇簇的血泪里醉酒当歌……。这一刻任怡多么想大吼一声:不知你们还要挣什么?挣金山银山?金银堆积又能怎样?只不过换来别人些许的唏嘘感叹,把大好的年华随手扔在脑后,把矜持和尊严扔在了脑后值得吗?

任怡从前曾经常劝说芸红和罗常可现在浑身抽搐再难相劝。因为她在层层烦恼和愤懑里不觉间想到了菲菲夫妇。菲菲夫妇回来开设的煤矿几天前坍塌,有两名矿工深陷井内如今生死不明。现在任怡明显感觉到了几天来隐隐的惶恐原来出于菲菲那里。在办公间既等电话又怕接听,每天紧绷神经原来都为应付那不大好的感应。她明显感觉到了今天来在酒楼里为什么一直和罗常绕圈说话,为什么谈吐和话语里有那么多的间隔和阻滞。原来他们一直想回避,像行进在路上企图绕过砖砖块块和坑坑洼洼一般欲以回避来于菲菲那里不可预料的一切。原来他们想绕过让他们痛楚难当又很难给以援力的菲菲夫妇。

十一

菲菲和丈夫在广州不一例外的挣了大把金钱。大把钱揣了兜里像揣了一个火炉烫得他们浑身沸腾。铜锈的幽幽火苗在他们满满的欲念里不由升腾钱生钱的梦幻和贪婪。他们犹如急于下蛋的鸡要学芸红回家乡开酒楼赚大钱。怎耐一街两行雨后春笋般早已挤满了各样的生意铺面。这天他们的一位好友从山脚下兜来了几块晶亮的煤炭。炭面整洁润滑盛在桌上耀耀生辉。蓦的亮色升腾漫溢像流云、像飞虹高高的在他们头顶盘旋、盘旋。盘旋在他们通红的瞳孔深处,盘旋在他们梦幻和贪婪的欲念边缘……。

他们的近郊山峦起伏大小型煤矿颇多。几大国有矿产曾承包给个人。几经碾转不免有人开后门钻政策的缝隙在政策调节的边缘大开小型煤矿。菲菲曾找过在政府机关上班的任怡想通关系找门路开设煤矿,但任怡不看好他们开什么煤矿。开设煤矿表面上看不太难。“不只出些力气吗?”菲菲不屑的这样说。任怡则认为那里面有极高的专业性,有非常严格的技术要求还要有相应的配套设备。”要求比较高的安全设备则必须有充足的财力后盾。这样人命悠关的矿业唯有具备雄厚财力的国有厂矿或大型企业才能承担,搁在维不足道的个人身上即便不太大的小矿也相当于毛驴承载火车厢力不能及和举步维艰。”这为任怡相劝菲菲的肺腑话语。她曾把一些相关文件和材料交给菲菲阻拦她开煤矿。菲菲很给情面地象征性扫描了文本内的条条框框临出门留给任怡一个意义深长的微笑。几天后打来电话告诉任怡说:“我们约好友已经接管了一个小矿。请我的任大主任一路替我们保航。”汗浸浸的话筒里菲菲饱含音乐性的声音粘带飞沫爬过细细的电话线漫浸在任怡悬浮的担忧里。据说他们的煤矿每天出煤不少进项可观,大概一年多后已能回拢投入的款项,接下来就能大把赚人民币了。但听到菲菲这些唱歌般的高调任怡紧绷的神经里唯有惶惶恐。

任怡从广州回来后被安排在工业办公室。他们管理的大小厂矿不计其数。矿业即便不属于他们管辖但其政策精神和框架她非常了解,不具备技术和安全保障企业的前途可想而知。菲菲他们如今已还了借贷进入赢利高效期。他们曾缠缠绕绕扯了不少关系如今洋洋得意地坐在那里把赏数钱的快乐。可前天夜间电话里传来了菲菲惊涛拍浪般的嚎啕:“任怡,煤矿坍塌有两位矿工撤退不及堵在了井下生死未卜。”

骤响的电话铃声惊得任怡陡立起来。几天来她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话机上,神情犹如油煎般的烦躁。每当电话铃声刚刚想起她会准确到位地抓起话筒,匆忙闯进话筒里的吁吁喘息尤像她在惊恐的梦里。现在任怡还不曾喘过气息电话里却传来妈妈急切的呼唤:“任怡快回来,倩倩要离婚。”一向贵夫人般的任倩倩竟要离婚。任怡不由震惊的嘟囔声:“这都怎么了?竟出些料想不到的问题。”

任倩倩的婆家几代单传可她第一胎却生了女孩。公婆很想要继承香火的男儿不免帮倩倩申请了二胎指标。倩倩非常得意,因为她由生以来总能按照本人的意愿得以所求。后来她不负公公婆婆的期待如期给他们生了一个大胖孙孙。

命运有会很会和人捉迷藏可在某些人身上却一诺千金听任主人的喜好为转移。在任倩倩那里命运对她即为后者。她们姐妹两人的个性和长相大不相像。倩倩长得尤像妈妈—苗条、美丽、漂亮,什么前途和理想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她的追求印证在一个相面先生一通不着边际的奉承里—什么夫贵儿显、什么食神兴隆胜财官。她曾向妈妈这样解说:“当官必受人管,必受条条框框的约束。挣钱则耗精力。唯有食神兴隆坐享福禄。”即年轻享丈夫福气。年老后有富贵儿女奉养,所谓贵夫人的大富大贵命运。可见算命先生的这套理论来于旧社会。从前的妇女崇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论及不到上班和工作。所谓的福禄都寄托在丈夫和儿女们身上。如今在美丽漂亮的任倩倩这里美丽相当于享受福禄,漂亮难免与富贵丈夫划上了等号。一向以美丽漂亮为炫耀的任倩倩先入为主的接受了算命先生的那一套理论。她所尊崇的唯有找位高官厚禄的丈夫再生一对漂亮可爱的儿女终生有所依托般享受人人所追逐的美好人生。

谈对象期间任倩倩幸运的遇到了让人看好的银行部门主任—高大、刚健的一位复原军人。当年复原军人的形象高于一切。优秀能干的银行主任吻合了任倩倩所谓命运中的夫贵。订婚那天她瞟向妈妈骄傲的说:“命中当有不需求。”尤像嫁了一位在银行里担任主任的漂亮丈夫等于进入了富贵人生。尤其后来她被婆家安排了当年相当吃香的营业员工作后,任倩倩不由显耀的步入了她夫贵命运的第一步。唯有的不足即第一胎却生了女儿。不过倩倩相信男孩在她的富贵命运里肯定跑不了。她曾向急于抱孙孙的婆婆傲慢道:“命中有福不需忙。”不到两年漂亮儿子签了契约般如期到来。到这里任倩倩的夫贵儿显园满已就,只等将来享受贵夫人的大富大贵。这以后她傲居在公公婆婆的头顶像在说:“你们一续香火的大功臣,请你们当神仙供奉吧。”在丈夫面前她曾洋洋得意道:“官人、夫君,尊妻为相夫贵命。追崇你的贵夫人吧。”其后漂亮美丽的任倩倩的面颊犹若一面旗帜在娘家和婆家高高扬起。

早几年倩倩对一直爬在主任位置上的丈夫多有不满,经常咄咄逼人的嗔怪:“所谓贵夫人的丈夫必得高官厚禄。你那什么破主任像我们挺进富贵道路上的停顿号。”贵夫人何能小看夫君的升迁。她希求丈夫一路提升直到副行长以及行长的高位。想到这里任怡不由喃喃道:“如今何要闹离婚?难道不求她的夫贵儿显了?不求她贵夫人的富贵命运了?”任怡哪里酸酸涩涩不知何种感受。关乎和妹妹的一切不由飘浮、漫渗在她斑斑点点的记忆里。

十二

任怡猜测的不错。她了解妹妹胜如了解她本人。任倩倩并非在闹离婚。她不过立在高翘上踏乐点、不过跃在丈夫的头顶擂鼓催征、不过行了一招险棋将丈夫一军。丈夫行里的一位副行长早年一下江南大搞基金会如今财运亨通。她得知后顿生奇想:哼,如今当贵夫人的可能性不大了,可傲居阔太太却近在咫尺。一向嘴巴利索的任倩倩向沉着持重的丈夫轰了响亮的一炮:“要吗到外边挣大钱,要吗离婚。”她这里不免给丈夫出了一个高端的选择题。

你比姐姐小不少。你出生以前姐姐曾为爸爸妈妈顶在头顶的公主享有爸爸妈妈所有的疼护,仅布娃娃就有一小车。后来姐姐把几个月大的你当了布娃娃在小推车里来回揉搓。你好像不喜欢姐姐对待布娃娃那样对待你,常常以“啊、啊”的尖叫声表达不满和抗拒。不过姐姐一向对布娃娃疼护有加。布娃娃柔柔的小脸蛋、又大又园的瞳珠、梦幻般长长的一排睫毛好像都移到了你的小脸上。在姐姐这里你比布娃娃尤让人疼惜。只不过布娃娃不长脾气一任姐姐亲昵的搓揉或不高兴了一下扔出老远。你好像接受不了这样的疼护,接受不了姐姐努起小嘴巴对你来回推拉搓揉。你可能从很小已经产生了对姐姐的抱怨、愤怒、拒于千里的抵抗情绪。

在姐姐想象中你总绷了小脸藏在妈妈怀里或躲在小推车后面偷看父亲教姐姐“汗滴禾下土……。”偷看姐姐和小同学们在场院里跳沙包、踢踺等。那一刻你那小模样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一定狠狠的想:等我长大了,长得比你还大了把你当布娃娃来回搓揉、当布娃娃一下扔出老远。有了小妹以后你只会躬了小身形亲妹妹的小脸蛋,和妹妹抱在一起呢喃软语。缘起一念间、缘在相濡以沫里—姐姐只会对待布娃娃那般亲热和疼护你。可你对小妹则会这样结为一体的亲近。

后来你可能嫌弃姐姐优秀的学习成绩和姐姐一直当班干部以及姐姐一面墙的奖状,还有父亲对姐姐的偏袒和培育。甚或嫌弃姐姐小大人般的端庄、标致以及亲友对姐姐的赞赏直到嫌弃姐姐的一切。在你的感觉里姐姐什么都与你格格不入。姐姐的一切都会引起你的嫉恨和愤怒。好像从小姐姐的一切都优于你和迫制着你,好像暖暖的太阳和悠悠飘游的月亮都属于姐姐一个人。你不免有一种被掠夺被欺负的难过和不服气。就这样你先入为主的对姐姐处于抗拒和对立的阶面上。后来你善于拢络小妹,极力拉小妹立在你身边对姐姐小到斗嘴大到点点戳戳敲鸡骂狗。直到姐姐上大学和安排在政府里后你尤为愤怒每每还报一句:“狗屁大学生、狗屁政工干部。”不屑的“我大姐这样、我大姐那样”满口嘲弄。直到你渐渐漂亮鲜花般美丽,直到你享誉在人们对你美貌的惊叹中,直到你如获珍宝得到所谓贵夫人的一套大道理,什么大学生、什么政工干部、什么端庄和标致的确狗屁不如了。小妹从小不长脾气性情柔弱善听你的挑唆。小妹长相和学习成绩一般,聪明才智也一般,但小妹勤奋好学的考上了高中。你若在学习上有姐姐的热情和小妹的韧性考不上大学也不致上不了高中。或许你有美丽漂亮的外貌当本钱而小妹只能努力上进才能敲开幸运大门。

后来你还就以你的优越条件嫁给了高大漂亮的妹夫。美好的前景让你倍感显耀。在兴奋不已里你仍不惜丢过来不屑的嘲弄:“大学生怎么样?政工干部怎么样还不照样被人甩了?说不定将来还找不到我这样漂亮能干的丈夫呢!”这以后你一身贵夫人的尊贵。你高高在上的面颊犹如明亮的太阳哪还在意什么端庄标致以及你认为一文不值的矜持和坚守。直到你抱着婴儿在妈妈那里得知姐姐终身不嫁那一刻肥厚的腰身不停的晃了长长哼了声:“人家大学生、人家政工干部、人家非同一般的仙人。”脆响的嘻笑里饱含嘲弄和高你一筹的庆幸……。

姐姐和你关系的本质就在这里。许多年来你不屑的神色犹若一道暗影一直晃在姐姐的身前项后。关乎你的一切犹如堵噎在喉欲呑不下欲吐不能。你早已为辉煌宫殿里幸运的公主、早已为富贵命相的贵夫人如今只影鹤立的姐姐哪还能引起你的注意。

任怡不免神色烦乱。她这一刻尤像被人抛离在九霄云外浑身层层剥脱的难受。缕缕寒气从肌肤深处渐渐腾起漫过簇簇的毛细血管浸渗弥散起来。难奈里她不由得嗔怪声:“妈妈忙糊涂了竟来找我劝说倩倩。我们水火两重天的情形妈妈比谁都清楚。我在倩倩那里算什么。我的话恐怕还不到她耳边已被吹到西北风里了。”如今在任倩倩那里姐姐或许根本不具有劝说她的本钱。任怡非常清楚这些。她知道即便她端上一盆火妹妹也会当以寒冰。甚或她不知道面对妹妹能说些什么。她对两位好友可以喋喋不休,急了能甩一堆难听话。可在妹妹面前却很难张口。因为她俩从小一见面就斗嘴呕气。到家恐怕还不等开口就会被妹妹一句添堵的话硬硬的噎回来。但她又不能不回家,妈妈的口气显得那样的着急。任怡下班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特意在办公间里披上了那件厚重绚丽的锦绣宽衣。特意婀娜招摇的迈出办公大楼。她尤像给本人打气以及增强信念又像标榜消遥快乐的人生。

饭桌上任怡瞄了一下低头吃饭闷闷不乐的妹妹谨小慎微的说句:“何以那么要强呢?钱挣多少为够。”任倩倩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面颊上陡现一簇惊异、愤懑、怨怒以及不服。许久冷冷甩了句:“我们何能像你一人吃饱谁也不饥,何能像你那样的清高以及仙人般的消遥随性。”顿了一下又补了声:“那些轿车和别墅家里坐不来。”任怡刚一开口就遇到了妹妹一通炮轰。她惊于妹妹一张口就轿车别墅、惊于和妹妹间已这般的距离。她哪里酸酸涩涩不由得感到她和妹妹不仅话语不和,好像早已不为一家人,早已不应该在一个锅里搅稀稠了。

在久久的沉寂里任倩倩像在航天上遨游了一圈窥探了什么秘密愤愤的又道:“你能坐来,我们坐不来。”她饱含嫉恨和难奈的话语显得那样的愤慨。任倩倩的话即便说得非常低非常急促但桌边的人都听到了。瞬间他们不由都惊呆在那里。座钟的滴答声尤显尖历响亮的一击击砸在每个人的头顶、砸在每个人脆弱的神经里。任怡的面部肌肉僵直绷硬、神色灰濛濛一片。加持一天的精神堤线瞬息间溃散,湍急的寒流撞向肺腑撞向魂灵,哪里的伤痕和创痛裂开浮现。她妈妈和小妹大张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神态犹如轰轰的沉雷鸣在耳际,或者暴风骤雨随即会倾泄下来。倾泄在饭桌上、倾泄在每个人面前。任教授面色难堪浑身乱抖的嗡嗡扔了句:“太不像话了!”起身离开。

任怡恍恍惚惚不知怎样进的卧间。妹妹的话语句句千斤粘血带泪又如尖刀般犀利不仅仅割破了她抖了一团的每寸肌肤,也锐利的割破了所有人极为敏感和脆弱的神经。任倩倩的话语不免内涵丰富,任怡有套高档别墅—广州巨贾园凯呈奉给她极精致极豪华在广州属一属二的高档楼宇。契本就在她的抽屉里。这套别墅所涵盖的一切曾把任怡推到了不尴不尬的境地。从前那些魅惑的簇簇缕缕淅淅沥沥不可阻挡的倾泻在她面前。

十三

显而易见以情节的进展广州首富园凯和我们的主人翁任怡间不可能不产生些什么。尤其一位优异的摄色高手和颇具气质和素养的出色美女。就像云和雨,不一定每块云都能蓄就一场暴雨,但飘飘洒洒的雨水肯定起于浓云。他们的相见极具戏剧性。犹如芸红后来说给菲菲的一般不二:“其中不乏任怡前男友久远的催化效应,否则深具素养的任怡不可能轻易坠入一个摄色者手中。即便决定因素基于高度的欣赏和钟情。”

园先生身为广州先行富起来的首席代表。关乎其致富的一切广州人犹如诵经般盛传不衰。园先生的风流倜傥潇洒豪爽也足让人们引以为骄,好像率先富足起来的广州不具有这样一位领贤的风流豪客不近天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夫人,好像也不曾听说过他老婆的什么。只知道他天人般的神首魅尾。好像人们也不需要了解关乎女主人的一切。在他们那里足可编神话般想象娘娘一类的皇后和妃眷。为什么不随其身边,为什么不曾在广庭大众面前露面,为什么不功臣般随在丈夫左右。人们足能像回答一万个为什么那样顺理成章地回以一万个圆满的答案。

据说园凯有映在浓绿中精美别致的清幽山庄。其中别墅林立间距有序相互翘首极具豪奢。能步入其仙境的佳色美女胜如皇妃一般的显耀尊贵。不过园先生的要求特别高很少有倩色亮女能引起他的注意。倘若偶遇可意的美女他灵犀的随从即刻能将人带到他身边。盛传园先生重情不好色,不过遇到他喜欢的人他一定不会让其躲开。所以众多美女佳人极尽所能投其所好。但即便进身一步也相当于皇帝选妃难其又难。

芸红对于广州首富的一切早有所闻。怎耐她残柳败絮从不敢有什么奢求。如今老天照应一端庄标致的好友任怡尤如遍地鲜花中的一朵清莲,芸红不可能不想入非非、不可能不借机攀附首富巨贾。所以她陡生奇想欲以以凰引凤以便了却她直上云天般的宿愿。但任怡品行端庄崇尚美好,任怡比较清高坚守忠贞,所以芸红不得不以偶遇久远为借口。芸红曾向菲菲说过:“任怡何以抛开那么好的工作、何以抛开那么明媚的前途来到广州?不只为一见恨怨交织的前男友吗?”所以芸红也只能借广州企业拓展会的召开一箭双雕。即可以让本人如愿以偿,对好友任怡也算有了交代。

你对芸红的龌龊行径可以痛恨和恼怒可以不屑于脑后,但对于窥见久远的机遇不可能不把握。为了却来广州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愿不可能错过任何一见久远难得的机会。

这天天气晴好,天色尤像洗浴过般清澈明亮显得辽阔深远。透明的色泽在怡人的气体里悠悠滑行。你漫步在明媚的广场上浑身像裂开了一缕缕缝隙,愤懑、幽怨顺袭缝隙边缘向外淌流、漾散企欲沉没将要出现的前男友久远、沉没匆匆前来的你本人。你与芸红间其一簇簇的佳色美女中佯装悠闲的徜徉在大礼堂门外的休闲广场上。你清一色布衣装扮隐匿在众多锦绣裹体的佳丽中尤像夹其珍珠里的一颗沙粒显得那样渺小和卑微。立在这样的当场你感概的庆幸:好在本人不为什么巨贾豪富、不为什么高官要员、不为什么摄色高手和情场角逐,只想窥探一下美籍华人久远和其夫人的尊面。

敞亮的广场上丛丛簇簇的亮男倩女尤胜散落满地的奇花异草给沸腾的广场陡增亮色。华丽漂亮的美女熙熙攘攘穿流不息的场景颇让你震惊和感叹:“好这般的一团团云华风流,好这般的一掬掬精锐造化。”你在影影绰绰的云华精锐中有点眩晕陡生些许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恍惚里好像有一辆辆圆润的高档轿车行云流水、一堆堆鲜明的胖影儒步而行。广场内外燥热的气息漫溢、漂流,不可遏制的蠢蠢欲念层层飞扈。你深感烦懑的一任幽怨和愤怒喷薄、徜徉、待机狂飙而起。但你终未看到息息若盼的久远。后来芸红不得不这样向你解说:“或许久远腾没在层层辉煌的氲影里,或许你腾没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中。”面对兴奋异常的芸红你有一种迷茫和惶惑以及欲愤不能的气馁。哪里隐隐顿生虫噬般的疼痛和不忍

芸红则不虚这趟前行终于达到了她的美好所求。她毫不理会你的满面愤慨非常魅惑的环抱过来,眼神里喷出寒气袭人的幽幽绿芒。你紧皱眉色头脑里混沌一片不知她犯的什么毛病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极力回避那种极欲和贪婪的荒奢。不料她竟喝多了般满面红亮的畅怀大笑。手臂高高向上挥了犹若摘星星端月亮“任怡,广州豪富园会长要会你一面。”“啊?”你—园会长?这哪跟哪啊!莫非神话里的传说?

当初你面对芸红的荒唐请求愤怒里直觉得好笑—漫说本人已经人老珠黄即便为翩翩少女,就这等尊面和这等不屑装扮的大众化穿戴以及本人对花花绿绿愤世疾俗的少见多怪钓什么大亨和要员?一般的款爷也嫌其寒碜。你调侃般的瞥向芸红不由得吃吃想乐。你看笑话般的神态充满了对芸红的戏谑和嘲弄:“权当她神经了、权当她梦里甩凤尾、权当她拿好友开涮。什么巨贾豪富、什么摄色高手与本人天地相距毫不相干。我只当替人跑龙套、只当陪芸红消愁解闷、只当回报她多天来的热切款待。”殊不料芸红的什么入选、什么中镖接憧而来。现在你不免有点懵懵的顿生些许诸如怯懦、羞涩和惶惶恐的感觉。从芸红的极度亢奋里你像被一力千斤举到了珠穆琅玛峰的风口浪尖上。你后悔莫及—因为这并非小孩过家家、并非戏台上跑过场、并非隔岸观花灯。因为需要你亲体力行奔赴什么佳人和美色角斗场当什么人的情人以及妃眷未免太贻笑天下了。

看来和你情同手足的芸红不仅深刻洞悉巨贾要员那里的一切而且比你还了解你本人。当天的广场赴会你不可置否小丑般的充当了竞美选手。即便芸红和你打过招呼征求了你的同意,但出于恨怨交织的你当即不曾想那么多,也料想不到会被巨贾豪富看中。你愤怒的看向带点挟持意义的芸红。她却不屑地手臂一挥轻松的说句:“权当一场游戏,关键在你把衡。”什么定夺、什么把衡。你愤慨的冲芸红嚷道:“面对人家巨贾豪富我怎样解说?人家怎么会了解我这里的一切?人们以及我们机关里的同行又会怎样看待我?”这刻你不由得又羞又怒想要把芸红吞了吃了,因为她竟置你于这样尴尬的境地。芸红好像理解你的忧虑拖带长音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噎得你差点昏倒。“那天你一定能见到久远。”“啊!”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要挟高手?怎么变得这般龌龊狡诈!竟这样抛你的一切感受于脑后。痛悔难当里你通身冰冷的声声责怨:“要怪就怪我荒唐的一定要见什么久远。怪我滑稽的帮芸红什么忙。罢、罢、罢,只当本人为久经疆场的巾帼英雄,只当在戏台上跑一圈过场被人耍笑一通。”你还不信了—什么巨贾豪富还能把人吃了?难道人间还有谁能搅起早已干竭的枯井?

十四

不料那天在那里我却深深被迷乱了。豪华的咖啡厅珠影摇曳金壁辉煌,美妙的音乐舒缓悠扬荡气回肠,漂浮其间的温谧情愫沉浮在息息软流里徘徊徜徉。众多的亮男倩女衣袂飘飘步履高贵。倘若有人略有差迟步入其间不由得摒气凝息尤像身置九天仙宫顿感惶恐和激昂。

芸红魅惑的身影飘游在浸润幽香的客厅里绚丽、显耀。她娴熟有余的躲过身着红色服装的俊逸小生。锦绣宽衣凤凰摆尾般飘洒荡漾。我紧绷一身肌肤矜持的紧随其后念不旁待神不定息。二楼楼梯口身披锦带的礼仪小姐悠悠的一展手臂:“欢迎、欢迎!”迈出步型电梯面前敞亮一片。只见豪华的玻璃窗边窗帷漫展、蒙胧的亮色在上边张扬飞瀑、厚重的玻璃壁上披洒了一层太阳的精华、宽阔的咖啡厅缓缓的顺由宽敞的流线遥遥的伸展开来。整个大厅显得富丽堂皇深厚高远。墙壁间影影绰绰耸立了秀美的仙人树。精致的茶台上水果和鲜花插瓶相映争辉。朝阳的两级台阶上橙红色温润一片,卡通座椅环围玲珑的玻璃茶几。香盘里备置水果、奶茶和各种高档饮料。厅堂一端的顶台上金壁辉煌,黄润贵重的环椅和条形茶台等处处张显了天宫里一般的豪奢和恢宏。

我惊叹人间竟有这样仙界般触感灵魂的所在,不由得维维喏喏紧踏芸红的脚影紧张、亢奋。什么大学生、什么政工干部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影映下隐隐退居在涩涩磕磕的角落里。看来环境的确能震颤魂灵。我神色惶惶针芒在背的迎向众多惊异的面色随芸红步上宽阔、黄润以及豪华的顶台。那里茶台上精细的雕花茶具、别具一格的热带小盆景、黄瑞祥和的气息无不摄人魂魄。可能由于进来几位外宾的原因播音器里一变悠扬舒缓的乐调悠悠扬起华丽、优美流线形的轻音乐。芸红款款来到顶台一角、款款拢过锦衣下摆悠扬的坐在了浑厚圆润的环椅里。我恍若穿越年代犹如戏谱里由布景设定的角色演绎着别人喜忧不定的人生,起行坐卧和行为谈吐不由得被众人观赏、议论、一任褒贬。也像身临九天仙池遥看人间捉摸不定的一出出人生游戏。

顶台上多有几处倚角的贵宾席,相互间距比较大像隔离了互为影响和侵扰。其它厅台上各有几簇男女。他们像卧于避音器里沉默一片。礼仪小姐像戏台上的丫鬟谦恭和步履轻盈地穿梭于各个厅台。芸红一直焦躁的瞄向楼梯口不觉间喃喃道:“他会来的。”我神色恍惚的不知芸红说的他为我关切的久远或她期待已久的所谓大亨。

瞬间晴天霹雳般的一道亮色滑过。闪亮登场的主角不可拟定的统据了所有场面、统据了所有人敏感的神经和注意力、也统据了我幽秘深处本认为圣洁坚守的处所。楼梯口温柔的“欢迎您”声里一位身披乳色宽衣、佩戴墨镜佐罗般飘洒俊逸的中年男性款款步出电梯。几位极其相同步履悠扬的款爷相继步上顶台。首位俊男悠闲的随其高贵步履一节节洒脱的退掉手上的细柔手套。紧随其后佩戴各色墨镜的几位跟班随其主人一般不二犹如仪仗队般整齐。他们沉着傲岸井井有序的直逼顶台,随后不屑的一一坐在了顶台中部的环椅里。美丽漂亮的礼仪小姐模特猫步高擎杯盘颤颤悠悠敬神般的尾随其后。芸红呆若雕塑—一向居傲的她端立而坐,好像略有差迟就会惊散神灵、惊散幻梦、惊散其魂魄。

几位佐罗般侠客的悠扬和豪爽不免撞痛了我的矜持和居傲。我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迷茫和惶惑。芸红的纤纤手臂轻拂过来,明亮的下颏点向楼梯口轻轻说了句:“他来了。”那里不由上来一刻钟前我极为关切的前男友久远。他陡的惊醒了游历在迷茫和惶惑中的我。他终于来了—我意欲一探究竟的人终于不期到来。直到我看到满怀兴奋的久远再体会不出那种沉甸甸酸涩那一刻,本人清醒的感觉到游历、阻滞在惶惑中的情感背离了它的主人。

多年来一直藏匿在我幽秘深处的久远身着挺阔的呢料西服,佩戴显耀的金边镜框,比较高大的身材显出些许的伟岸。他身后跟定了几位秘书样的男女。其中一位身着嫩绿旗袍的姑娘在柔红色的厅台上尤显激越、昂扬。挺秀的腰身衬托出年轻漂亮的青春。这刻已背离主人的情感好像猛转身射向我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箭,我浑身不可避免的有一种涑涑犀利的灼痛。

恍惚里音乐中娓娓诉说衷肠般漫溢过来非常悦耳的(这里有我)。略带深沉的男高音在美妙的音符里公开向人们宣告:“别难过我的姑娘,这里有我。请你抬头向前看,因为我立在前面。别流泪我的姑娘,这里有我。请你阔步迈向前,因为我就在前面。别忧伤我的姑娘,这里有我。请与我并肩前行,因为幸福生活就在前面……。”悠扬的男高音尤像在鸣奏震撼天地的爱情交响乐。瞬间美妙的音符里云絮悠悠飘扬、飞虹层层铺展、徐徐升腾的暖怡情愫漾散、穿梭、浸润、摇撼肺腑震撼魂灵。这一刻有些惶惑的我不由得窥向风流倜傥飘洒豪爽佐罗般的中年男性。

其间一排礼仪小姐身披锦带高擎杯盘缓步而行。其中两位漂亮姑娘行云流水般步向顶台中部谦恭的在茶台上摆上了袅袅升腾的浓咖啡。在两位美女的深深躬退中久候的一排小姐有条不紊的步向各个厅台在每人面前依序摆上了浓郁的热咖啡。美女小姐温馨相告:“园会长豪请各位。”后来我知道她们这刻上的咖啡为顶尖极品—深深的咖啡色中略显柔柔的润质。淡淡的苦涩里透出缕缕幽香。价位高出一般咖啡很多。据说这种极品非常稀少很难一遇。芸红明亮的珠色穿过袅袅飘升的浓浓气息探向园会长。久久的沉寂震摄了在坐的每个人。瞬间各桌前的倩男亮女和名流豪富不一例外的肃立而起均向顶台中部的园会长微颌腰身点头致敬。因为他们非常庆幸能在这里瞻仰这位难得一见广州首富和商会会长。见状我不免有点难以意料的惊诧。倘若不为背离的情感我或许会重重的哼几声不屑。芸红欲以躬身而立不知为什么终究不曾站起来。因为我们坐在园会长他们不远的身边。她若立起来必定比人家高出不少,也或许她看我正襟危坐。庆幸顶台上仅坐了我与芸红和园会长他们。后来我又知道了园会长今天包了顶台上的所有座位。

在祥瑞温和的气息中园会长的秘书—一位身着茶色宽衣的年轻男性款款立在我的身侧。他不卑不亢的呈过来一张园会长的名片款款的展了有请的手臂。瞬间众人惊诧莫名,各厅台上尊贵男男女女的眼神如炽亮的探照灯齐刷刷探过来。那眼神灼烫、惊异、内涵丰富。特别久远举了满面不可理解的神情。那神情里不免有一种酸涩和不服。尤其些许弃于我的讥讽深深伤痛了我。我浸润在一掬掬惊异的亮色里圣洁、尊傲、旋转。旋转为美丽的公主、旋转为尊贵的妃后。公主、妃后的层层辉氲折射的亮色一力千钧的射向久远。随即我顿生一种投射他羞愧难当的激越—我何不踏在他显耀尊贵的头顶昂首挺进踏出他无比的耻辱和愧悔。除必他早已把我遗弃在不曾有任何记忆的角落,除必他早已不念及我的一切。所有这些激励我起身离座高傲的步向巨贾首富园凯。不过这一行径主要基于我那难以理喻的情感的背离。

十五 

柔润的亮色犹犹豫豫漫展在喧哗的办公大楼内。熟悉任主任的职员皆一副淡寞神色。因为他们的任主任今天情绪特别不好。几年来他们了解任主任胜过他们本人。任怡并非城府很深的人但习惯把喜怒忧乐深深隐匿起来,从不把欢乐和忧愁挂在面颊上。即便这样她的职员对她的情绪仍能辩出好坏。大体上任主任打车前来她的情绪一定抑郁、烦乱。他们今天从任怡一路淡淡飘散的气息里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愤懑。因为他们的任主任一烦躁就吸烟。倘若哪天任主任面色微红略显气喘,宽大的额面亮晶晶布满细密汗珠。他们的主任一定情绪震奋和愉悦。因为只有她高兴了才会一路兴奋的步行而来。如果不存在这两者的种种迹象。那么他们的主任情绪一般必定乘坐公交车前来。

任怡由于妹妹不加考虑的一句:“你能坐来,我们坐不来。”勾起了她记忆深处说不清道不明扯不断理还乱的那些诸多烦忧。直致她整个通宵难以入眠。其中不仅仅为妹妹的虚浮和贪婪、不仅仅为那些伤感的话语、不仅仅为爸爸妈妈谨小慎微的声声叹息,主要还为不知对与错和不知所从以及丢不开的那一切。那些一直沉在任怡幽秘深处将要浸烂焖透但仍旧排解不开的烦扰以及久远和园凯影影绰绰的身影搅得她烦躁不安。久远和她有关的那些早已淡开,怨和怒也好像随一阵风悠悠飘散。但和园凯的一切算什么?又何能轻易摆摆手道声再见那么简单。几年来她多么想让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像随一阵急风暴雨漂流扬散。甚或悠悠颤颤淅淅沥沥像诉说、像抱怨的微风细雨慢慢一点一滴的冲刷、洗掉。但她本能的个性却紧紧扯拽了忽隐忽现、缠缠绵绵的角尾线痕久久不松开。她一向以果敢明达为骄傲如今却在感情问题上一再的拖泥带水和扯拽不清。她曾经常提醒般的说:“一定要从混混沌沌蜇伏而行的魅惑情绪里奋起彻底爽利的挣脱那些烦恼。不能沉匿其中享受般的继续麻醉和迷乱。”

恰在这一刻电话铃声不知报喜或报忧唯我独尊的响起来。任怡神经质地抓过话筒,可话筒里却沉默一片。瞬间陡有一缕熟悉的微息从千里迢迢缠绕的电话线里游串过来。任怡敏锐的感觉到了曾经迷乱她的那一缕气息。久久沉默里像穿越年代穿越宇宙又像从云絮缝隙间透喘过来佯装镇定的颤音:“我现在你们的兴隆宾馆。”任怡不由怔了那里久久缓不过神来直到忙音震在耳际。早在任怡从广州回来的一年后她同样接到了这样震颤魂灵的电话。电话里遥遥缓引过来同样颤抖的声音:“我一直一个人守候在情侣别墅里。”短短重若千钧的一句话像摄了任怡的魂魄让她远远的逃离变为泡影。

我不经意地一念间把本人抛在了你面前。我极力保持一向的持重和尊严但像情感背离我一样我的面部表情同样背离了它的主人。仅仅面颊绯红和喘息不定老于人间冷暖的你足以洞悉我这里的一切。(这里有我)美妙、悦耳。深沉的男高音统据了你我以及周围的一切。一向镇定的我不免有些神色慌乱本能地卷缩在环椅深处像要隐匿起来回避难堪。你的一切却装备在深深的墨镜后面。想象中你的眼神会在有色屏障里随意在我热辣辣宭迫的面颊上拂模、游历、探询。面对深不可测的镜片我尤为紧张和慌乱。像灵犀相通你款款拿开墨镜,漫溢过来的神情大胆、温润、诚挚。就在这一刻“别难过我的姑娘,这里有我……。”深沉的男高音浸润情感、浸润魂灵飘扬在面前。不!热烫悠扬的情歌近在咫尺、近在耳边。不料你竟神色庄重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在歌唱。你不可否认地为歌的主人以及歌里的主角。你深深沉迷在(这里有我)里、沉迷在炽烫的情感里。

美妙震颤的歌唱好像能逾越、涵盖和震慑一切。悠扬深沉的音符安拂般的在裂口处、缝隙间、伤痕内外拂模、按揉、疗伤。大厅里沉寂一片唯有浑厚的(这里有我),唯有天长地久锵锵的宣告。各厅台上的男男女女像大山般凝重。我浑身震颤的不知身所处、意所依、情所属。我的情感不觉间被那热烫的神情所吸附瞬间与其中的睿智、炽热接洽、交汇、缠绕、弥合在一起。幽秘深处沉寂已久的绵绵情愫一跃而起不由得承接了飘荡摇曳的锵锵宣言。天地凝结在一起、宇宙凝结在一起、一切都好像凝结在一起。炽烫的相互倾慕凝结在瞬间。那里边不仅仅存在缠绵的激情好像还有一种豪气、一种信任和尊重。

久远他们早已不声不响的退出酒店。不可想象身为我曾经痴迷和恨怨交织的前男友现在何种感受。痛楚、恼怒、愤慨?或冷漠、不屑。不知他对今天的我耻笑或愧悔。对为他只影鹤立到今天的前女友会否有哪怕毫微的内疚。对出类拔萃让他相形见拙情场上拨云摘朵的巨贾豪富讥讽或敬仰。唯让我缺憾的为这天我终究不曾见到久远的夫人。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年纪上看不可能为声震广州外贸代表的太太。后来芸红告诉我说久远的夫人早被他闲困家乡。如今他正极力追逐国外老板的千金。听了这些我好像不感震惊也不感庆幸快乐,同样也不感到意外只定定沉默了许久。身体里有关久远酸酸涩涩的那一切点点滴滴的剥脱、飞升、出离。好像清晰的听到了每块肌肤间咯嘣咯嘣惊悸般的响声。因为直到现在我才彻底认知了一个人,彻底看清了他所有的一切。咯嘣咯嘣的声响里不乏深深的痛—痛本人浅薄和错认他人。他—久远这般的人如今彻底出离我所有深深的印记里。

就在那天就在那一刻就在(这里有我)深沉的歌唱里,就在不可抗拒的强力吸引中我彻底迷乱了本人。我的情感从这一刻起为一个人所有所俘。

身处清幽的情侣别墅里我惊叹你能在见到我的仅仅几天内奇迹般盖起这座由一条天桥托起的双影别墅。你轻轻扶我立了宽大客厅一副整面墙体的结婚照前。低沉、痛楚、蛊惑的声音穿越年代从那张照片后面透过层层布维、透过层层封闭、透过照片上一对幸福夫妇的魂灵悠悠而出:“这为我很多年前去世的老妻。不曾有人知道她,不曾有人了解她的伟大和贤惠。在她临走那刻她把嵌入她命运里鲜活的魂灵带去了,把与她揉和在一体的我带去了,抛下行尸走肉的驱壳。我曾在她弥留的瞬息间起过重愿:‘不论这一生我有过多少女人,那只为驱壳不曾有魂灵不曾有婚姻。’今天我们立在我的老妻面前请你向她破解那道重咒。让她还回我的情感、还回我的灵魂、还回我的婚姻。前提为你所情所愿。”

天地轰鸣。我像在云层中疾行、像在暴雨里奔跑、像悬浮在不知深浅的天际间飘浮。我能出离云层吗?我能躲过急风暴雨吗?我能衡定本人吗?重要的为我能从(这里有我)中讨回背离主人的情感吗?在你炽烫温谧的神色里、在你热切的期待中我惊诧那一刻竟不曾犹豫、不曾迟疑、不曾想到回避……。

这以后我好像理解了芸红。我认为芸红在那样花花绿绿风流云集的特殊环境中同样迷乱了她本人。后来芸红与园凯到底产生了些什么我一概不知一概不问。何有必要知道和探询。只在将近一年后我准备回内地回到工作岗位上那天,我洒脱的佩了一件豪华的锦绣宽衣在芸红那里和她匆匆道别。

十六

任怡还不到靠回忆慰藉本人的年纪,这一切只为她在工作闲暇里记忆边缘遗漏的斑斑点点。关乎妹妹给她带来的烦恼和园凯到来的震惊她力致脑后。那年她接到园凯的电话后借假期又赶到了广州。当年在离别里园凯把情侣别墅其中一座的契本交付他本人般郑重的按在了任怡手里。任怡不知这为托付或给予,不论哪一种她都不便接受。任怡了解园凯对她的情感有多么深也知道她对园凯的感知。但要当巨贾首富的太太她深感难以承受。况且她对情感和婚姻的偏见已如水结冰川。她向园凯说:“我还有工作还有理想和追求。”所以她像捧回尊严那样把契本还给了园凯。不料回到内地契本却乖乖的躺在她的手提包里。不知想要对人有所交代或对那个契本有所交代她又回到了广州,回到了园凯身边。就那趟她的一些对企业拓展和体现本身价值的认知和理解对园凯产生了很大影响,园凯从那以后尤显内敛、沉着和持重。可现在她却不知园凯如今前来又为哪般—继续相劝或拓展企业。

任怡的神色不由恍惚在情侣别墅里、恍惚在园凯身边、恍惚在她迷茫的情感中。她极力回避关于园凯的一切,回避那陡起的感情波澜。她不能让那种欲罢不能欲离尤惜的情绪继续折磨她。她清楚其过于矜持的个性给不了园凯什么。现在她力排干扰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她现在非常忙,因为内地的经济进展早已轰轰烈烈,企业挺进的一日千里。他们工业办公室有很多工作需要忙。诸如辅助本地工业界的改革、外汇的引进和疏导、上边的精神政策具体到本地的贯彻、上级文件的导向的理解、他们这一级的策略调整等等。就在这样的当口鲁主任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他的神情像摸了一等奖那样的兴奋。“任主任,人家那边已有了明确答复。”他说任怡妹夫的伤病问题已有妥善安排:其妹夫所属的建筑集团帮他办了养老保险。他今后可以在其下属的任何部门干一些力所能及且待遇优厚的工作。几天来任怡从里向外非常难得的轻舒了一口气。她拂以宽厚、温润、感激的神色谢了鲁主任。

近几天鲁主任已在不知不觉中隐匿了追求任怡的计划、隐匿了他锵锵的宣告、隐匿了那一束束鲜花的倩影。或者说难奈的隐匿了他对任怡的一泓深情。不知他了解了任主任迷离在情感、婚姻和家庭中的惶惑与彷徨或惜其出于种种原因拒情感婚姻与千里的逃避,甚或感觉到了任怡每每沉浸在感情旋涡里的痛楚和忧伤。他忍痛的拯济了处在为难里的任怡、也明达的拯济了执着的他本人。

悠闲的办公室里几天来让任怡惶惶不安的电话不期到来。菲菲的声声啜泣沁入她不可遏制的惶惶恐里。电话里颤抖着波及过来菲菲的痛诉:那两名矿工被救了出来已拉向医院,医生说还能抢救过来。只不过他们被罚了巨款。

矿井冒顶那天任怡曾匆匆赶向那里。菲菲的丈夫满面呆滞地踏坐在井边如一堆淤泥。人们每每把他拖开他又会呆呆的坐向那里。菲菲神经质的紧紧抱了丈夫只会恍恍惚惚的说:“挺住、挺住、我们一定要挺住。”那一刻不知他们何种感受—懊恼?气馁?甚或痛悔。

当初急于出效益和赚大钱的菲菲夫妇深感与众多店面生意老板竞争犹如棉团里抽线,仓促间他们投产了矿业。到这里任怡对他们的劝说已经轻如棉絮。种种忧虑在任怡这里渐渐化为滞重的诸多但愿:但愿他们能具备充足的准备工作、但愿他们能配齐安全和保障设备、但愿他们严格按照技术要求……。但面前的情景不免击破了菲菲他们急于赚大钱的梦幻和任怡的诸多但愿。

任怡神色凝重的在办公间里来回踱步。菲菲一抽抽的啜泣声犹如一缕缕痛彻肺腑的不服和幽怨。他们现在需要什么任怡比谁都清楚。并非什么微不足道的宽慰、解劝或力所不能的接济。而应该从内向外彻底的查找原因。从欲念、从人生、从人来在人间到底为的什么—享受生活本身或虚浮俗见,享受力所能及消遥随性的人生或街上那些企欲挤进人们肌肤缝里轿车和别墅所带来的所谓豪华。享受随遇而安的轻松生活或力所不能的极奢……。

几天后任怡在她将要参加的一个工业座谈会的讲话稿里写了这样的话:“干生意赚钱要量力而行。要具备应有的一切条件和准备、要有足够的财力后盾、要求财有道,千万不要贪婪和苛求。千万不要让金钱变为沉淀在我们生活中暗红的血渍、不要变为那些超负荷民工们的血汗、霓虹灯下姐妹们的血泪、难能喊冤矿工们的骨骸……。不知任主任的讲话稿能否在座谈会上锵锵的念出来。不知那些讲话内涵能否锵锵鸣响在人们荒漠的灵魂深处。不知那些锵锵声能否在年代的老车面前震响。不知那享受人生的理念能否在天地间生根、萌芽、茁壮成长的向人们展现一片鲜绿……。

第二天任倩倩不声不响的回了婆家,任妈妈和任圆圆皆一副神秘兮兮高深莫测的神色。任怡再懒得询问妹妹的一切。随即来于任倩倩那里莫名的恍惑以及神秘气息不由得弥漫开来。

(这篇小说已结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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