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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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菇香云(连载-4)                                                                             六、 连载

菇香云(连载-4)

                  作者 朱宜 

                                           

                           六、

 

当年的小毛豆今天已经长成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汉子,黝红的脸膛,乌黑的浓眉,一双深凹的眼睛目光热烈坚定有神,笔直的鼻梁下,厚实红润的嘴唇紧闭的时候显得有棱有角,每当他在篮球场上生龙活虎,运球投篮,红背心,牛仔裤,白衬衫,钢扣皮带,藏青色高帮白边球鞋,这些八十年代的普通青年的服装都衬托出他的虎背熊腰,昂首挺胸、朝气勃勃的青春轮廓,热情洋溢、精力充沛、正义善良的年轻脸庞都使得他在这个乡村僻壤显得引人注目,尤为突出。毛豆住在医院里,每天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打针,换药清洗眼睛,没出一个星期,毛豆的眼睛终于保住了。这个消息让张医生、李医生和洪琴芳医生都着实兴奋了一阵,他们从心底里为挽救了一位青年的双眼光明而激动,毕竟这是一位青年一辈子人生完美幸福的大事呵!

到第六天,孙国平坚持要出院,他不放心自己的责任田,担心自己的老父亲,最后,在医生与孙国平之间,终于达成一项协议,由医院派出巡诊医生定时给孙国平换药,遇有反常情况,病人随时到医院复诊。孙国平提着他的一网兜生活洗刷用品,夹着他的牛皮纸书包出院了,每天的巡诊换药,医院一时派不出人手,年轻的女医生洪琴芳直率地揽了下来,她情愿自己多吃点苦,也要尽力做好每一位病人的康复治疗。

洪琴芳每天大早就往河西村给孙国平换药,每天都要从孙长庚的船上摆渡过河,孙长庚每次摆渡不知道摆渡了多少人,他只数人头,压根就没有多多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只是觉得这位女青年人好勤快,有礼数,文文雅雅,端庄大方,像个书香门第读了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一天早晨,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探出半张通红通红的脸庞,晨风轻轻地拂煦着青草河岸的杨柳,垂柳婆娑,青草茵茵,洪琴芳披一身整洁飘飘的白大褂,挎一只红十字出诊皮箱,踏着路边小草的露水,步履轻盈地来到了河西村。

穿过一排笔直挺立的梧桐树,碧绿茂盛的树荫宛若一把把向天展开的蓊郁树伞,枝叶峥嵘,树冠青青葱郁,晨风把满树的树叶摇得哗啦哗啦直响,好像在欢迎这位年轻医生的到来。

洪琴芳是一位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医生,讲句实话,她对孙国平这样的青年有好感,才开始,不仅仅是孙国平身高体壮,方脸大耳,龙眼蚕眉,喜欢打篮球,她只觉得孙国平谈吐不凡,心地善良耿直,有正义感。尤其,他在替孙国平换药时,听孙国平讲笑话般地说了他中学时代的菇香云美梦,洪琴芳笑得当场直不起腰,笑得孙国平都有点不好意思,以为自己太幼稚了,居然在堂堂医生面前,讲述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故事。不过,笑过之后,洪琴芳心里也折腾了一番,她毅然决定,要支持这个有作为的青年,实现他的菇香云之梦。于是,她动用自己一切尽可能的一切手段,给他找来各种食用菌的资料,给他找来全国各地的食用菌生产商。差不多,把自己的心都要交给他了。

梧桐树旁一座宽敞大气的院落,这是孙国平的家,已经有点熟悉的洪琴芳轻轻推开院门,沿着乱砖铺就的砖道,来到三间砖坯砌成的房屋,青瓦白墙,檀色的两扇木窗明净清亮,洪琴芳“吱呀”一声拧开两扇大门的门钮,门是没有上锁的。洪琴芳习惯地喊了两声:“国平,国平!”听听没有动静,心里犯猜疑,这大清早的,人跑到那块去了?想着情不自禁地拧开东面房间的房门,探头往里一看,房间里一张写字桌,桌上摊着一大卷孙国平开夜车赶出来的大棚、简易搅拌机、高压灭菌锅等图纸。好家伙,忙了几个晚上,还没有忙好啊?洪琴芳心里暗暗惦记着,朝里一望,哎哟,一张简易木床上,孙国平正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哩。

洪琴芳悄悄走进房间,轻手轻脚放下卫生巡诊皮箱。坐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看着一张一张铅笔画出的大棚简图、简易搅拌机和高压灭菌锅的土机器,心里有点感动,说干就干,真有一股子年轻人的牛劲虎威!她又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她看着孙国平虎背熊腰的身躯,青春洋溢的脸膛,有力壮实的胳膊整垫在头颈后脑勺底下,宽厚健壮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犹如大江小河涌起腾伏的波浪,想必孙国平睡下的时候,大脑里还在想着建造大棚的事情,想呵,想呵,想得睡着了,进入了梦乡,现在,这家伙正躺在床上睡得酣声低响。看到这里,洪琴芳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看孙国平还没有醒来,时间不早了,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洪琴芳决定不喊醒他,立即替他换药。于是她手脚麻利的取下孙国平眼角处的纱布,打开卫生箱,拿出酒精棉花替孙国平眼角处消毒,再细心地搽上消炎眼膏,小心翼翼的包好纱布,最后轻声温柔地贴上橡皮胶带。这一切,洪琴芳都是做得那么轻手轻脚,温柔到位,熟练自然。她的轻轻的呼吸几乎呼到了孙国平火热的脸庞上,她的眨动的美丽的眼睫毛几乎挨到了孙国平的鼻尖,修长的洁白大褂里,微微隆起的青春乳胸犹如娇美的小兔子一样怦怦起伏跳动,洪琴芳这时心有点怦然心跳,也有点沉醉了。哪知道,这时孙国平睡梦中,一把抓住洪琴芳纤细柔软的小手,把她紧紧放在胸前,喃喃自语:“芳芳,我的心里只有您,我爱您!”

洪琴芳的脸腾地一下升起两朵红晕,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她本能地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呦地抽出自己的小手,看到孙国平仍然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她的激烈跳动的心,才又平静了下来。

她手脚麻利地替孙国平揭开纱布,用酒精清洗完毕清爽,换上新的纱布和药膏。然后悄悄关上房门,拉上虚掩的大门,最后合上两扇院门,又迅速返回医院上班了。

半个月来,洪琴芳每天坚持给孙国平换药,虽然早起早出,但是,他都坚持不懈地工作下来了。

久而久之,洪琴芳和孙国平生活中擦出爱情的火花,青草河畔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人们说,一个大姑娘家,三天两头往一个大小伙子家里来来去去,风雨无阻,看来两个人是对上号了,有情有意了,这不,有时,孙国平还送洪琴芳到村头,两个人有说有笑,最后,还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哎呀呀,这不是未来的两口子嘛,听说还是医院里的青年专家,还是团委书记,孙长庚真是前世里烧了八辈子高香,找了这样一个模样俊俏、有知识有才华的城里姑娘。小心眼的村上人也会嫉妒,舌头长、眼睛尖的村里嫂姑议论起来,肥肥他妈就说了,城里人看中孙长庚的毛豆,真是青草河边的瘌烂蛤蟆想吃云彩上的天鹅肉,做梦去吧!我看呀,这事早晚一天会被人打破,不得成!

洪琴芳的父亲洪勇兵是县城里一家国营柴油机厂的销售科长,在县城里吃得开,走的通,是一位兜得转的实力派人物,他刚出差回来,在食堂里有同事开玩笑说:“洪科,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你女儿的喜酒呵?”洪勇兵以为是讲笑话,压根儿没有在意,:“她还小哇,才二十三岁,应该趁着年轻,多钻研业务。”

那位同事也是个直话人:“洪科,你就别打马虎眼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哇,是不是要整个向阳乡都知道了,你还要保守秘密。不过,你家女儿有志气,有眼光,找了位农村青年,叫孙国平,确实一表人才哇!”

洪勇兵当即觉得头脑嗡地一声,头皮发麻,好像要炸开一样,他没有顾得上和着位同事继续闲聊,不由自主地走进自己的供销科办公室,顺手从裤袋夹克衫上衣口袋里掏出红塔山烟盒,抽出一支香烟,从牛仔裤裤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塑料打火机,啪地地点着了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一连串烟圈,默默的地沉思起来。他呀,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芳芳,从小就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他想起了宝贝女儿芳芳的童年时代,圆圆的小脸,胖嘟嘟的小嘴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脚穿白色的孔雀凉鞋,尤其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人见人爱,每逢节假日星期天,他到哪里,都把芳芳带着,芳芳是他的心肝宝贝,是他心中自然的骄傲。从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再到医院工作,送到医学院进修培训,这一路走来,都有他做父亲的心血和操劳,眼见得女儿一天天长大成人,要模样有模样,要专业有专业,不说沉鱼落雁、女中人杰,最起码百里挑一吧。县城里几位大户人家都托人来说媒,论工作,在政府机关里工作,前途无量。可是,想一想,女儿刚从医学院进修回到乡医院,年纪轻,涉世部深,正是门诊的实践锻炼机会,因此,前来说媒的都被他和老伴一一婉言拒绝了。

今天,令他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竟然是,宝贝女儿要嫁给一个农村青年,农村和城里毕竟是有区别的呀!城乡差距的生活不同,芳芳今后能习惯吗?回到家里,他把听到的消息告诉老伴,老伴一听,恨不得当即要到向阳乡医院,向小芳问个明白。他和老伴心里实在实在不放心,担心女儿被人骗了。

他和老伴主意打定,一个星期天,他有意没有给女儿打电话,早早地坐农村公交车来到了向阳乡人民医院,一打听,小芳值夜班已经下班了,找到她的宿舍,宿舍空无一人,正在他感到纳闷无奈的时候,芳芳隔壁的同事告诉他,芳芳可能到青草河河西村孙国平家去了。

洪勇兵一路走一路问,总算来到青草河渡口。他在渡口一打听,孙国平就是摆渡孙长庚的儿子,河西村就在对岸,洪勇兵听得更耐不住了,渡船刚靠东岸,他不等孙长庚把放下跳板放稳,就一个急步跳上渡船,连孙长庚和他打招呼,都没有顾得上回应。

渡船靠上西岸,洪勇兵头也不回,急吼吼地奔河西村区了。孙长庚在他身后穷叨咕:“这个人怎么啦,急煞心宿,狗急狗奏的!”

进了河西村,东拐七弯,问东寻西,洪勇兵总算在村南头找到了孙国平的家,村南,一排笔直高大的梧桐树碧绿翠青,轻轻的风儿吹来,掀动梧桐树叶哗啦哗啦直响。在这排梧桐树十米远,坐落着几十户人家,最东面有三间砖坯房。白墙青瓦,一堵三合土围墙围绕三间土坯房其成一个农家小院,两扇院们稍稍闭掩着,院内栽着两三棵桃树,远望倒也整洁大方,雍邕大度。

正望着呢,洪勇兵细细揣度打量这一带的村风民俗,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院子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苗条身材穿一袭整洁的白大褂,肩挎印有红十字的巡诊皮箱,脚穿黑绒方口胶底北京布鞋,齐耳的运动员发型乌黑靓丽,充满朝气的白嫩圆润脸庞透发着淡淡红晕,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黑亮的眼珠光亮熠熠,眼神温柔而动人,领口露出淡红色的羊毛衫高领,年轻丰韵的胸口微微隆起,远远看去,像一朵春风里鲜艳的月季花,娇妍不妩媚,靓丽显青春。

这不就是自己的女儿洪琴芳吗?洪勇兵一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刚出院门洪琴芳的右手。洪琴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惊奇地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洪勇兵不回答女儿的提问,反过来严厉的问道:“一大早,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洪琴芳奇怪地看着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爸,我到这里来巡诊,为病人包扎换药啊!”

洪勇兵铁板着脸,冷冰冰地说:“今天,你给我回去!”

洪琴芳低头拨弄着手里的卫生巡诊皮箱,“不用你说,是呵,我正准备回医院去。”

洪勇兵抬高了声调,大声说:“我要你回到城里的家中去!”

洪琴芳抬起头,美丽的眸子睁得溜圆,圆圆的脸上流露出怀疑而愠怒的神色:“爸,你这是怎么啦?你要我回去也要让我给医院请个假呐!”

洪琴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问:“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洪勇兵怒气冲冲,心底的急火一时按捺不住,一把拉住女儿的手,用力向外拉去。

洪琴芳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挣脱了洪勇兵的大手,着急的嘶喊着:“爸,我不跟你回城里。现在医院力正缺人手,我身上有好多工作没有完成,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不跟你走,我不能走!”

听到喊声,孙国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大声的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凶巴巴地对待洪医生?”

看到屋子里出来的青年人,左眼上用橡皮膏贴缚着一小块纱布,洪勇兵料定他就是孙国平,听到孙国平的一番话,想起街坊邻居近日里平时背他的窃窃私语,同事们的背后议论,他的心中不由得七窍生烟,火冒金星,他的脸色板得铁青,就像冬天一块硬邦邦冷冰冰的钢板。

洪勇兵面对着女儿,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满腔烦恼和怒火,他扬起左手掌,冷刺里对着女儿甩出一个嘴巴,他恼怒的对洪琴芳喊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农村人对象?!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落成乡下人,妈在家里等你,望你,盼你,你今天不走也得走!必须走!”

捂着通红火辣辣的右腮,洪琴芳的眼泪扑簌簌地流淌了下来,她圆睁杏核般的双眼,倔强地歪斜者头,她美丽的糯米白般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斩钉截铁的说:“爸,怎么着,我就跟定他了!因为他有菇香云的梦想!”她作为女儿,从小到大,没有挨过父亲的打。站在一旁的洪勇兵,有点丈二和尚莫不者头脑,什么菇香云云香菇,莫名其妙,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小芳是不是中了邪了,上了人家的当,受了乡下人的骗了吧!此时他怒火爆发,作为父亲,女儿的倔犟若得他火冒三丈高,洪勇兵彻底恼火了,今天,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拖着洪琴芳的衣袖,一直把她拖出村外,尽管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在暴怒的父亲面前,洪琴芳还是一直软弱、温驯的小羊羔。父亲在前,女儿在后,两个人一拉一推,向着渡口方向跌跌冲冲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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