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香云（连载---12）连载

菇香云（连载---12）

                                                     作者朱宜

（字数5，036）

十八

陈县长早就听说了孙国平的蘑菇大棚，还喜滋滋地听说了孙国平的菇香云梦，他感到震惊，他感到欣喜，震惊的是在现在的农村，有这样有抱负有理想的青年，居然有些人看不惯，冷嘲热讽。陈县长喜欢的是孙国平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菇香云梦想，已经走出了可喜的一步，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他从心里热爱这样的青年，他要为他们鼓劲，为他们呐喊，为他们招兵买马，扩大阵容，只有这样，现代化的农村才有发展的潜力，才有光明美好的前途。陈县长为了这些事，曾经夜不能寐，整夜整夜不能入眠，他亲自找到农业局，要他们拟写了一个食用菌协会的成立章程，他要让孙国平来牵这个头，做领头羊，让食用菌事业带动一方百姓，富裕起来，发展起来，腾飞起来。他让县农业局的领导，组织各乡青年到孙国平的大棚参观，不久，县里成立了食用菌协会，孙国平开始参加县里的食用菌协会会议，在县里也有了点名气。

没隔几年，孙国平买了挂轿车，县城里来来往往方便多了，这一天，他领着公司里的李会计往县城里去，李会计和几位菜场老板结算账务，结清旧账后李会计还要上银行，所以，到了菜场门口，李会计下了车就急忙去办事。孙国平到县农委副业科办公室办完了公司里的事情，便坐上车，驾驶员启动了引擎，急急忙忙往家赶。

天上的乌云从西南方向滚滚汹涌而来，青草河水涌起高高的河浪，猛烈地拍打着河岸，有两三棵小树连接着一小块泥土，哗啦啦地溅落河浪中，激起一串串浪花。

远远地，孙国平在车上透过车窗，看见一团黑云笼罩在青草河上，猛然间，厚厚的黑云下，生成一个褐黄色的风柱，疾利地飞速旋转升腾起来，直向河西村的方向移动过去，这就是人们传说中描述的龙卷风，人们谈吐中为之色变的龙旋风。孙国平心里咯噔一下，叫声不好，他本能地意识到，河西村附近一定要受到灾害了！

一团乌云乱发撩丝般从云空中飞舞旋来,孙国平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树叶夹杂着枯枝黄叶飞腾狂野地汹涌而来，驾驶员有点犹豫，放慢速度，正想停车。孙国平心急火燎，果断地关照驾驶员不要停车，迎风向着河西村方向直驰而去。

     夏天的这场龙卷风也来得蹊跷，呼啸着，旋舞着，狂扫过河西村民宅屋顶，最后，突然地在村西的河岸开阔平野上旋飞升腾，狂暴地伸展威力，把这片平野上的食用菌大棚和简易房屋，席卷而空。当班的三位员工正在生产操作，看到狂风袭来，连忙关闭电源，一个个紧紧抱住场地上牢固坚实的钢筋水泥墩，这才躲过一劫，虽说有点皮外伤，但都平安无事。

不到半个小时，简直就是变魔术一样，孙国平的大棚塑料棚帘给飓风刮得一干二净，菌袋、货架、账本、塑料袋及辅助用品都不翼而飞。地上光秃秃的仅仅剩下十几根半截埋在地下的钢管桩，孤零零的竖立在地面上，其他都一无所有了，本来下午四点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提货现场，这时公司发货场地格外空旷，冷清，荒凉。

在这河西村上，任何消息传的比风都快，有的时候，一条消息，传来传去，也会传得变了形，传得走了样。这个时候，你就必须有一个能分辨黑白的大脑，冷静思考的能力，才不会在这些传言之中被人误导，被人误解。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一个小时之后，按照正常的提货时间，三三两两来提货的菜场老板开着三轮车一辆辆地停在门口，看到这副场景，一个个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都惊呆了。提货的商人有的早就交了现金，按照常规，这个时辰跑来提货，看着光秃秃的一片空地，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才开始表情是惊讶，再接着是叹息，再下来就是恼怒和光火，应为提不到货，意味着个体户的下家将要拿不到蘑菇，将要两手空空面对人家，这个年头，不拿真品实货给老板，没有人会买你的帐，吵架、争执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青草河两岸的消息也传得飞快，附近村子的人们也闻讯过来，看着光秃秃的一片场地，一个个唧唧喳喳地指点东西，纷纷露出惊讶的面色。实用菌公司门口也挤满了密密匝匝的一阵人。       

驾驶员一路快驰飞奔，轿车开到青草河食用菌公司门口停了下来，孙国平下了车子，吩咐驾驶员开走车子，把车子停在村子里的安全可靠处，便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公司。这里，已经是一片光秃秃的场地。也巧得很，这时，有五六个个老板来提货，可是，看到眼前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个惊愕了半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显然，是提不到货了。可是，没有货，这叫他们这些生意人怎么办呀？下面的菜场、饭店、酒楼都等着他们的新鲜蘑菇呢？提不到货，这生意不砸锅了吗？

庆幸得很，食用菌公司一排十间办公兼货仓仓库在龙卷风中存留了下来，那是因为，这十间扁砌的红砖水泥平顶房屋基础踏实牢固，当年建造的时候，昰大了按照三层楼房打得墙角基础，后来因为经济未能跟得上，才造了一层的平顶房。不过，也多亏基础牢固，经得住龙卷风的摧枯拉朽之势，才躲过了这一劫。公司的财务科、生产科、销售科等办公室安然无恙，平平安安。于是，人们一层层的围住了财务科，叫嚷着要退货款。但是，今天，财务科的会计在城里办事呢，没有人可以退款啊

看见孙国平来了，提货的生意人立即大呼隆围了过来，有一个胆大地走到孙国平面前，翻脸不认人，劈头盖脑地数落起来：“孙经理。你这叫我们怎么办？食堂菜场饭店酒家都等得要货，你这个时候发不出货来，这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吗？”

有两个跟着在后面瞎起哄，干脆骂骂咧咧地喊道：“你他妈做得起就做，做不起就不要做。不要坑人！”

食用菌公司员工有热心人站出来说：“他孙国平也不是有意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们也要替他想想，同情同情他，这几年来，为食用菌公司日夜操劳，为咱们村造桥修路，聘用工人，也干了不少公益事业啦！”

有位个体老板高声叫骂起来：“你他妈的要我们同情孙国平，哪个人来同情我们？我们的这些债务、这些食用菌鲜货哪个来给我们？你说呀！”

跟着孙国平干的几个食用菌大棚生产户，这次也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受灾的程度轻重不一，他们远远地看着孙国平的遭遇，暗地里思忖着，这食用菌大棚生产还要不要搞下去，真的再来一次龙卷风怎么办呀？天有不测风云，路人皆知的道理呵。

入股集资的村民在家里打起了小算盘，孙国平碰到这样的天大困难，孙国平还撑得起来吗？别提年底分红了，他们交的现刮现的集资钞票是否收得回来？于是，有人悄悄找到了村委会，转弯抹角地提出要退股撤资。村委会也知道这件事情，明晓现在的关键时刻，一定得让孙国平的食用菌公司恢复起来，也就规劝这些人把撤资退股的事情搁一搁。

孙国平站在众人之间，耳边回响着着急的责怪与骂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开始他还争辩几句，这种情况毕竟不是他有意造成的，这是天灾啊!后来，他发觉说了没用，这些人还在喊喊叫叫，他知道，他们也是心里着急的发泄，可是，这有用吗？他也就任有他们喊去了。

听着提货商一个个急忽忽的骂人的话，孙国平一点不生气，他理解销售商着急的心情，拿不到货，销售商和饭店、酒家、菜场老板都不好交代，现在的市场经济，一环套一环，环环紧扣，都是现金钞票直接交易，拿不到货，就是经济损失，换哪一个人，都急得八脚跳，想想还气恼，何况有些提货商还大老远赶了十几里路。

也许是年轻人心情的一阵激动，也许是事业责任心不容推辞的力量，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孙国平出乎意料的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衬衫因风雨有些尘土斑点，大红背心依然是那样鲜红青春斗艳，他青春的脸上有点憔悴，但这时更显得坚定和刚强，一双龙眼向外喷射着火热感人的目光，他的声音因激动有点沙哑了，人群里立马安静了下来：“乡亲们，各位销售商朋友们，感谢你们几年来对我的工作一贯的支持！今天我孙毛豆遇到了一点天灾，经营上确实遇到了一点困难，你们没有提到食用菌鲜货，心情很着急，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向你们抱歉，也请你们向大家说明情况，打好招呼，天灾人祸，只要有点良心的人都会理解的。我孙毛豆今天站在这里说句良心话，天塌下来，我孙国平站得起来，扛得住！你们今天提不到货的损失，我孙国平给你们加倍的补偿！三个月之内，我们的食用菌公司照样开张的起来，如果不开张，我孙毛豆打工来还清你们的债务。”

人群里，有一个人急吼吼地骂道：“你这样拍胸口的表态，哪个人相信？！空口说白话，空手套白狼，老子见天见地见得多了,今天你就说个透窗的明白话，是么时候？今天，明天？别玩拖拉机了，老子几天还要出趟远门，你不是要比我跳楼吗！”

    公司职工张大纲带着季福赓等一大帮员工气喘吁吁的赶来，他们手挽着手，围拢成一个人圈，把孙国平围拢在人圈中央。

    围拢在四周的人群听了孙国平的一番话，牢骚、不满也都发泄完了，他们此刻也理解孙国平的处境，非要把孙国平逼到绝路，他们还是提不到货呀！再说，平时和孙国平打交道，孙国平确实是一位讲诚信，讲正义，讲乡亲们的友情的青年农民老板。听了孙国平当着众人面讲的一席话，一个个都安下心来。是呀，做人要凭良心，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人的本性为人都统统暴露出来的。个体老板仿佛吃了定心丸，一个个三三两两的开车走了。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孙国平招呼着张大纲等一帮员工换班回家吃晚饭，留下两个人在公司办公室里值班，现场剩下孙国平一个人留在现场，光顾四周，他沉着刚毅的心情渐渐地舒松开来，啊呀呀，他这时才觉得疲乏，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慢慢地坐了下来。

河西村上，消息传的比风都快。青草河食用菌公司遭受龙卷风的讯息瞬即传遍了整个村子，全村男女老少几乎是人人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有的忧愁，天灾人祸的，孙国平这个毛头小伙子，这个青年人，年纪轻轻的，脊梁骨有那么硬吗？这位青年人肩膀上的千斤重的担子，能扛得住吗？这是一个人生事业的关口，这是人生事业的一道坎，这是人生事业的一道考验，过得去过不去，全看孙国平的思想造化啦！

肥肥几乎是喘着气，一溜小跑，跑到家里，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王宝荣幸灾乐祸地说道：“爸，在听说了吧，龙卷风把孙国平的大棚吹得一干二净了，哎呀，不是我说呀，老天真长眼了，就是不得给他孙国平成气候，这一下来，乖乖隆的东，由他孙国平好看的啦！”

这王宝荣先开始一笑，后又立马收敛了他的脸上笑容，阴沉着脸，白了肥肥一眼，没好气地说：“人家遭殃，你还高兴？马上他孙国平都要破产了，我们家的五千多元股份就要收不回来了，你还高兴？！”

肥肥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哎呀，我们那五千六百元的股份存在银行的股份公司账户里呢，我看他，孙国平还自己私吞了不成？”

王宝荣从沙发上站起来，又重重地坐下去，压得沙发弹簧咯吱咯吱地响，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咬着牙说道：“她私吞不了，只是我看呀，他这一遭天灾大祸地，他得从银行里抽资金购煤生产工具原料，还有设备大棚，这一来，我们在银行的钱可都给他垫底花光了，还不一定补得回来！”

肥肥凑上去，一双眼睛瞪的铜铃一样大，正对着王宝荣的一对眯细小眼睛，大眼对小眼地说道：“那我们乘他现在乘他账户上还有钱的时候，先把股份钱要回来，我们就没有损失啦！”

王宝荣把手中的烟蒂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了，拍拍两手上的烟灰，轻描淡写的说道：“咱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手上有两个钱，不是给他小子穷折腾，这个时候，咱们的先把古今要回来，保本不受损失呀！”

肥肥鼓鼓胖胖的双手往腰上一拍，抬起头，拉开嗓门吼道：“妈的，我们的钱不能做赔本生意哇，我还指望着连第分红呢！这样说，分红甭想了，现保本再说吧！”说着，快步走到房间里，找出大衣橱里面的保险箱，输入密码，开了保险箱，拿出那本绿色的股权证，再关上保险箱门，拔出钥匙，急匆匆奔出院子，直往村委会去了。

村委会在村东头，五间红砖黑瓦垒砌的平房，村委会张叔就在东面数过来第三间办公室办公。一张咖啡色普通办公桌，三张咖啡色木椅，两个铁壳热水瓶，五个玻璃杯，一部电话机，靠窗的一张条桌上放着一盆吊兰盆景，那长长的茎干绿叶，葱茏旖旎，婆娑摇曳。

肥肥两步三步地跨进村委会办公室，张叔正在和村委开着紧急会议，会场上，热气袅袅，烟雾腾腾，气氛紧张，所有的人来回指围绕一个话题，那就是，孙国平的食用菌公司遇到灾害了，眼见得颗粒无收，老天爷给孙国平作对，挖了一个大大的坑。作为村委，是否还有没有必要，给孙国平的二十亩桑树田继续承包合同？会场上，有人提出，既然遇到灾害了，那么。这是孙国平个人的事，村委会就没有必要把二十亩桑树地继续曾报给孙国平了。村里没这个必要，眼睁睁地为孙国平承担损失。应该果断撤资，合同中断，撤销。会场上，立刻紧张起来，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撤销合同，对孙国平来说，意味着什么

    何家平第一个开炮，他抽了一口烟，急急地吐了出来，火急火燎地说：“这孙国平的公司遇到龙卷风了，唉！大几十万全泡汤了，可惜呀可惜！不过，我寻思着，我们村委没有必要替他被这个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