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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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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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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口美趣

盛中坪虽然在长江边上突兀而起,却是一个从不闹缺水的地方。屈指一算,蜿蜒幽深的明灯水库、浩荡明洁的金刚水库、宽阔坦荡的云峰水库,以及小巧一些的同德水库、劳动水库,都各有特色,规模俱在中型以上。其他小一些的水库、堰塘,更是数不胜数。很早以前就听说,水面最大的明灯水库,要被市里某著名的大型企业收购过去,打造成有山有水、精致极佳的大型疗养院。官民听了,都很期盼,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也不见动静。但是,在我心目中,最美的却是亭子口水库。

         亭子口水库,在盛中坪的北面崖边上。三十年前,我跟学生一起去那里搞过一次野炊。那天是在一场春雨过后的第三天,我们到达的时候,土地还有些湿润。一些薄云浮在天空上,有些云缕垂在水库上面,飘飘渺渺,动人得很。还有一些云缕,挂在了矮山的松树上头,似乎伸手就可摘到。孩子嬉闹着做野炊准备的时候,我就站在水库闸堤上,观赏起来。

         水库闸堤,修建在两个山峦之间。向北望去,坪下是宽阔的谷田坝子,正是春播之前,很多农民正在平整水田,做插秧准备。对面蓊蓊郁郁的山峰,就是有名的碑槽山,著名的男、女石笋山,在它的西段。登高望远,视野开阔,景物层次分明,这是站在亭子口水库眺望的最大好处。近处,是一道虽陡却缓的山坡,盘旋蜿蜒的石板路直到山脚,明明灭灭,隐约可见。道路东侧,是条流水渠,现在还不到开闸时候,但从闸孔溢出的流水,叮叮淙淙,顺渠而下,声音也很动听。有本地的孩子告诉我,这里以前还有一道寨门,现在修了水库,就不见了。我想也是,万夫莫开的险隘之地,以前往往都筑有寨门。现在寨门不见了,估计是因修筑水库而被淹没了的缘故。

        亭子口上面却很安静。水库南面的田地里,生长着绿油油的油菜。金黄的油菜花还不到开放时候,枝叶长得正欢,一派喜人景象。我估计,再有十天半月,这里就将是满眼金黄。蜜蜂、蝴蝶、蜻蜓,以及一些其他的鸟雀,就将终日萦绕,欢乐飞鸣。

       春风从山壑里吹来,凉爽宜人。水库周边的小山上、松林边,一些红色、黄色、紫色的花儿,正迎风开放。毛茸茸的映山红,从树脚石边露出小红脸,最为醒目。这里是清净之地,来往过路的人不是很多,因此,水库里的鱼儿就时不时跃出水面,水面上就满是层层涟漪。一些水鸟在水面上空翱翔,时不时就俯冲下去,书面的小鱼儿就成为它的战利品。有几个女孩子站在堤坎上大叫吓唬它,可这些水鸟,都成了老江湖油子,女孩们的那点吼叫声,它们理都懒得一理。我捡起一块小石头,向水中掷过去,水鸟被虾了一跳,马上就飞上空中,盘旋飞翔,仿佛是要找出那个用石块掷它的人。也有一些水鸟,就一直浮在水面上,一点也理睬其余动静,好像周边的喧闹和鸟儿的飞落,都跟它毫无关系。我在心里,对这些水鸟的淡定沉着,赞叹不已。

       我蹲在水边洗手,却发现,这水库的水比其他地方的水要凉,还有点冻骨头。也不只是料峭春寒的原因吧。记得有次在街上跟村里的村长一起喝酒,就提到过亭子口水库的事情。村长说,选这个地方修水库,除了地势较低、呈窝凼形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这里浸水特别多,以前在这里箍的水井,经常水满盈盈,天天溢出。但如果是地下浸出的水,应该是温热的,不会这样冰凉呀。

        太阳升起来了,明艳艳的,十分暖和。水面上就反射出一些光亮来,随着轻漾的涟漪一闪一闪的,非常诱人。水库那边,不久就来了几个垂钓的人,他们坐在对面的幽静的水湾里,取出自制的鱼竿,装上自带的饵料,轻轻把钓钩甩进水里,然后戴上草帽,点上香烟,就坐在水边,安静地等待。

        而那些聪明的孩子们,已经在水库坝下的树林边、岩石下、石缝中做好了野炊准备,有的在埋锅、有的在架火,有的在涮洗,有的在淘菜、切菜,还有的在清理、摆放碗筷,埋锅造饭,都很像那么一回事。我从堤坎上下去,他们都争相邀请我加入到自己的小组。烟火生起了,岩下林里,石间涧旁,就升起了袅袅炊烟。整个山沟里,都回荡着孩子们的欢笑。平日里文静的,大方的,胆大的,胆怯的,都在努力发挥自己的能耐,尽情释放自己的欢愉。他们融洽的关系,密切的配合,各自的能干,在这样的氛围里,都被激发了出来。野炊活动的效果,早就超出我以前在讲台上的苦口婆心和滔滔说教。那时县上的主管部门正大力推行情境教育,现在把学生放在具体的活动情境当中,情境育人的巨大功效自然就显现出来了。看来,教育即是生活,六十年前那个叫杜威的美国人,真是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当时我甚至还想,把杜威的话倒过来,说成生活即教育,是不是更准确一些。

        这是学生的一次集体活动,我加入哪个组吃饭的问题,读书时候我的老师早就告诉了答案。因此,中午11点半开饭的时候,我就每个组都去了不只一遍,边吃菜边夸孩子们能干,说谁的厨艺最棒,长大后开个什么饭馆之类的,也是可以考虑的出路。孩子们也没有局限于自己被分到的小组,他们端着简陋的饭碗,这里看看,那里尝尝,每个小组的孩子都是这样,愉悦得不亦乐乎。

        孩子们完成了善后,归拢好餐具器具,就围坐在一起。阳光透过松树的枝叶间洒下来,碎金点点,映照在孩子们的头上、脸上,金光闪闪,很是漂亮、有趣。在阳光的抚弄下,孩子们尽情抒发着今天的喜悦。一个女生说,今天老师肯定要我们回去写作文,理由是读小学时候,每次搞完野炊老师都是布置了作文,几年下来,写得也都差不多。也有说老师不一定要求写作文的,理由是这两天老师都没说这事儿。我最后的处理是,如果今天你觉得真的快乐了,有体会收获了,想记录下来,写成作文也行,老师保证当面为你批改;如果你不想写作文也没关系,想想以后咱们再换个什么样的形式搞野炊,好不好?但是其他学科的作业必须要完成。孩子们听后的那个高兴劲,至今还清晰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离开的时候,我看见那几个垂钓的人还坐在水库边上,悠闲地享受这春日的午后。就跟一位认识的老兄搭话,问他今天的收获怎样。他说:“钓鱼也要碰运气的,譬如今天,鱼儿没钓着多少,但看见你跟孩子们在一起快乐地野炊,心里也高兴呀。咱这水库呀,好多年没像这样热闹、快活过了。”说话间,他的鱼竿浮头动了几下,他马上又把注意转移到鱼竿上面。

        现在距那次野炊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了。我不知道亭子口水库现在有没有发生改变,但在我心里,亭子口水库在盛中坪上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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