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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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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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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荆棘花

     小时候,读语文书上的《廉颇与蔺相如》,知道廉颇很有诚心,背负荆棘向蔺相如请罪,我在感动、惊讶的同时,对廉颇请罪用的荆棘,就产生了兴趣。年轻的李老师就说,廉颇所背的荆棘,其实就是我们平常经常见到的铁篱笆刺。

    铁篱笆刺在两千年前就上书了?我很惊讶。因为铁篱笆刺,在我老家一带平常得很,它就像是看家护院的卫士,哪家院子的竹树林里都有它的身影。就连荒坡顶上、坟山周围、崖坎坝边、河湾岩下,越是人迹罕至之地,它长得越茂盛、越欢实。临峰山的树林边上,护林队员也种了很多,原为防止有人私下进入,却不想,因此更增添了一道风景。

    看看吧,每到初夏,铁篱笆丫枝上那翠色的树叶中间,一个晚上,就突然冒出不少黄色的花蕾来;再过两天,那些花蕾全都开花了,黄的、白的、淡红色的,甚至还有紫色的,星星点点,分散在枝叶里面,就像有人摘下了一片夜空,那么繁密的一片小星星,一下子展现在你眼前。也像是一个彩色的梦境,任你想象的翅膀,在房前屋后、山坡边缘,自由驰骋,欢快飞翔。

    铁篱笆是灌木,没有主干,但有一根主枝,能长出六七米甚至十多米长。也不呈垂直状,而是像一位钓者坐在水边顺手甩出的鱼线,斜刺着伸出,颤颤巍巍轻晃着枝丫。一丛铁篱笆刺,更像一束花儿,花柄立在地上,花枝却任其自然向四周散开。风来的时候,那些花儿就跃跃闪闪,像故意在跟你调皮。那些小花朵,也像小姑娘的眼睛,鬼精鬼精地向你眨眼。记得小时候,曾经跟母亲一起去临峰山上捞柴叶,母亲就说,那些铁篱笆刺是有灵性的,它家大人就是土地神公公,千万别惹恼了他,更不要去劈取它。

  有谁敢去劈取它呀?铁篱笆丛看起来绿意葱茏,姿态文静,像梦境一样空濛诱人。可是过段时间进入盛夏,枝叶间的刺就变得坚硬,沾着皮肤就往肉里扎。在老家小学读书时,有个同学老是向老师打我们的小报告,让我们挨了不少回老师的批评和罚站。有一回,就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同学想出一个法子来——在大水井屋基下的路上撒一层很厚的泥沙,然后在沙泥里里埋上几棵铁篱笆刺,等那人过来,光脚丫子踩上去,自然就会哎哟大叫,痛得难忍。我们藏在另一转弯处看见了,就窃笑着开心地飞快逃散:看你还敢不敢乱告我们!

     深冬时候,那些可爱的花朵,有的就结出小藕莲状的果实,一柄一柄的,黄面青笼,虽然没人去点数过数目,却很是好看。每到那时,人们就知道铁篱笆刺的刺梨成熟了,于是就有人把柄状的果实摘回去,放在鼎锅里煮开,等凉到温和时,直接或加点白糖叫孩子把它喝下,利尿,顺气,去嗝,去毒,去赖皮除噩梦,灵验得很。我家老外婆,就是煮铁篱笆蓬柄的行家。小时候只要我们有点不舒服,老人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摘几个铁篱笆蓬柄煮水让我们连续喝三次,有时最多还加上几样其他的草草药。

    因此,老家的所有人家,都在自家的院子周围,种下了铁篱笆刺,既当风景,也防外贼,更是当做顺手可取的中草药材。有时候放学天黑了,走过街背后坟山坡地时,心头害怕得很,蹦蹦直跳的小心儿似乎就要蹦出来,可是转过一个湾,看见铁篱笆枝条的影子在前面微微摇动,心儿就放下来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就一定有人家。铁篱笆丛里那么多刺,是人是鬼都藏不住,所以看见铁篱笆丛,就心头大安。

     这些年来,农村住宅升级,多数人家都修了砖木或砖瓦结构的楼房,以前的大院子也缩小了许多。楼房安全了,铁篱笆刺的作用就大大降低,加上地基面积变小,铁篱笆的种植就少了很多。老家牛角塘合作社,就只有西头火烧铺、中间牛角塘和东头我老家松树沟的院子里还有。特别是我老家,五六亩大的院林,靠后山一面的坡地,西面、东面的地边,还留有几丛很大很茂盛的铁篱笆。并且年头还很久长,因为那几丛铁篱笆刺,我出生后就有了。我每次回到老家,它们就热情地对位点头,摇晃起舞,像是欢迎我的远道归来。去年春末,我家新修房子,我就特意对领头三哥说,要把那些铁篱笆丛保留住,不要毁坏了。三哥说,没问题,即使损坏了,挖几个铁篱笆窝桩,换个地方就能栽活;我们牛角塘院子外面的铁篱笆刺,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有天下午,事情不忙,我和三哥几个人坐在坝子里喝茶闲聊。就听见院外铁篱笆丛里,有人在挖土取铁篱笆刺根,我问是谁,大家都笑而不语。只有比我稍大一些的双胜兄,竟开起粗鲁的玩笑,他戏谑道:是肝火太旺了吧,挖点铁篱笆根煎水喝了,倒是可以退退虚火,免得骚起来烤糊了。大家都哈哈哈大笑起来,铁篱笆刺葱翠的枝丫也跟着颤动,黄色的小花朵兴奋地跳跃起来,似乎比人还开心。过了几天我才知道,那个挖铁篱笆根的人,就是双胜兄的亲老婆,她其实是来看在我家帮工的老公累着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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