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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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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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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陇南山水

山与水,水与山,它们之间是相辅相成、相依为命的关系。山不可无水,水不可无山;山因水而美丽,水因山而清秀;山因水而润泽,水因山而激荡。青山往往与绿水为伍,恶水常常与穷山作伴。都说,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返乡不观水。乍一听,这是把黄山、九寨沟的水推到了千山万水之首,鹤立鸡群,美冠天下;细推敲,却难免有孤陋寡闻之嫌。黄山、九寨沟的水固然很好,然天下山水多矣,千姿百态,各具特色,美不胜收,君岂能揽尽乎?

且不说世界之大,五洲四洋;亦不讲中国幅员辽阔,群山连绵,江河纵横;单就我们陇南区区一隅,就有秦岭、陇山、秦巴诸山,有嘉陵江、白龙江、白水江、西汉水四大水系,大小河流三千七百六十条,而且无山不青,无水不秀。晨曦中,那一抹五彩缤纷的朝霞,缠绕在乔木森森的山巅;夜色里,那一轮明媚皎洁的满月,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水面;群鸟在蓝天上飞翔,百兽在林海里奔跑,鱼蟹在幽潭中嬉戏,山花在草坡上摇曳,稻粱在田野里舞蹈;溪涧之上见小桥,竹林深处有人家;鸡鸣残月,犬吠寒星;远望是雪山的洁白宁静,近观有天池的清澈深邃;高路入云端,绝崖挂瀑布;霜叶红于二月花,春来江水绿如蓝,好一派陇南自然风光!

陇南的山,充满了神秘。云遮雾罩,仙气缭绕,诱使你带着好奇小心地去探寻,攀上一步步石阶,绕过一弯弯山道,却依旧望眼欲穿不见佳人面,不知山顶何处寻。山重水复疑无路,正轻蹙柳眉,欲仰天长啸,呼朋引伴寻归路,却峰回路转,洞天石扉,訇然中开,柳暗花明。乍然一片新天地,有风声掠耳,有花香袭袖,有泉水婉转,有牧童短笛,有百鸟啁啾,有山歌断续,有樵夫问答,有浣女嬉闹,你却寻她不着,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正懊恼间,如有仙子白纱轻掠,眼前忽然一亮,不经意地一望,景致万千:云岚乍透处,一枝山花烂然绽放,一只蝴蝶雾中蹁跹。水村山郭酒旗风,无限景致山岚中,怎一个神秘了得!

陇南的山,充满了淘气。山也有寂寞的时候。等晚霞散尽,暮色凄迷,断雨残云没了意绪,鸟儿睡了,花儿眠了,喧闹渐消,一切都静下来了,就举一泓醴泉为酒,小酌几杯,不要太浓,清欢最好,怎奈醴泉太过甘甜清爽,不知不觉间,已是微醺欲醉。风儿赶忙识趣的放缓了脚步,月儿也转身躲进了云影,山就在微醺里沉沉睡去,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只有任性的小溪慢调歌喉,调皮的秋虫浅浅清唱。晨风来了,残月尽了,晓鸡鸣了,山还没醒来,鸟儿们急了,只好扯一团云岚,替我遮一遮酒意惺忪醉眼朦胧的脸庞。

陇南的山,充满了洒脱。静静的守在云岚深处,千万年流光匆匆,厚厚的岁月一层层覆在身上,来的去了,去的远了,远的逝了。满载而归的,前呼后拥的,乐而忘返的,在热闹中热闹,在喧嚣中喧嚣,在收藏中收藏。随意的,春芳未歇即醉眠;豪迈的,高歌吟啸且徐行;孤寂的,零落栖隐一壶酒;洒脱的,一蓑烟雨任平生。草在结它的籽,风在摇它的叶,只有我岿然不动。也许,我也想去远方,想去品尝流浪,想拽着风,想挽着鸟,想留着旅人,可又怎能将一夜的惆怅,化作漫天的山岚,偃蹇虽有明月伴,明月也会有缺时。

陇南的山,充满了禅意。山是佛家的皈依,红尘滚滚,倦了的尘心,放下俗务,离开案牍,把自己放逐进青山吧。一路雾岚相随,浓浓淡淡,山风涤荡,浓了逍遥,淡了浮华。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攀上绝顶,站在红尘之外,静赏繁华,作伴孤芳。或钟声悠扬的晨曦,或鹃悲乌啼的黄昏,或月华如水的长夜,我都一如既往,或茶香氤氲的参禅,或青烟袅袅的坐悟,俯瞰芸芸众生,欢乐也好,忧伤也罢,都在静静的欣赏中,如岚一般消散,淡做云卷云舒,回眸共一笑,陶然浑忘机。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袅袅娜娜的山岚,将漫山的禅意丝丝缕缕,化作莲花座上随性的偈语,化作菩提树下醍醐的片叶,还你一个久违了的美丽的梦。

陇南的水,流淌着俏媚。从一个山谷滴滴答答,左邀右纳,汇成一缕,一束,一条,终于,整装出发,满山都是她娇俏的影子。她闪闪的妩媚着,清亮的秀美着,汩汩潺潺,亦歌亦舞。清亮的嗓音似歌女,青山是她的舞台,幽林是她的和音,叮叮咚咚,一曲婉转悠扬,一路浅吟低唱,唱得百鸟栖息盘桓,唱得花儿姹紫嫣红,唱得两岸风景斑斓。软软的腰肢似飞燕,绰约的轻舞着,曼妙的招摇着,时而掠过巨石,时而飘进竹林,时而闪身谷底,长袖一展,展得冷着脸的危崖峭壁,静默中多了几分柔和,展得偶然驻足的游子旅人,欲罢不能,拨草探幽,众里寻她千百度,只为一探俏芳容。

陇南的水,流淌着宽和。海纳百川,大海的胸襟气吞山河,水韵悠长,接纳的是雨雪霜露,包容的是世间百态。漫漫千里长路,绕过了傲慢的山岗,陷进过阴险的丘壑,干涸的土地张开巨口吞没了她,多事的沼泽摆开八卦阵迷乱了她。她宽和一笑,云淡风轻。可望不可及的,她多走几步,峰不回,水就转吧。张开大口吞噬她的,就送上一些甘霖吧。悠长的风雨四季,春的绿水荡漾,夏的恣意横溃,秋的清明如眸,冬的三尺冰冻。需要的,就多驻足片刻,不求回报,濯濯童山披绿衣,滋润万物细无声。不需要的,就撒下一曲琵琶,或者古筝古笙的高山流水,一路叮咚,朝着辽远的地方飘然远去。

陇南的水,流淌着执著。两山排闼送水来,穿云裂石未为惊。时而悬湍为瀑,飞流直下,即使跌落深渊,犹有欢歌。时而千岩万壑,砯崖转石,纵然跳珠飞琼,仍不放弃。繁花似锦又如何,碧草如茵又如何,一路飞花不须待,万条绿丝空遣柔。不为花迷,不为石倚,谢绝了魏巍高山的邀请,辞别了啁啾栖鸟的依恋;任千峰峥嵘,万壑竞秀;任云海霓虹,烟雾缭绕,只于澄澈清净中前行。抛了安逸,弃了恬淡,一路迤逦,盈盈有意着笑靥,淼淼无尽天涯远。求索,碰壁,再求索,再碰壁。乱石穿空不退缩,惊涛拍岸不气馁。终于,清浅碧玉化作呼啸波涛,曳尾银鲤跃成津门长龙。

陇南的水,流淌着无私。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善利万物而不争。一路走来,丰润了青山,连危崖峭壁的树木都染得郁郁葱葱;滋养了高原,把寸草不生的荒滩唱得斑斓绚丽。拂晓朝霞中,悠扬着鸡鸣犬吠的起起伏伏的歌唱;落日余晖里,绽放着浣女顽童的放肆恣意的欢笑。年月更又迭,繁衍着一代又一代万物,千回百转的水畔,就是万物安居乐业的家园。千万年飘来的,有花香更有稻香,舞蹈在水中的,有游鱼还有渔翁。即便清浅如小溪,捧出的也是清澈透凉的滋润,清心甘醴的纯净;剽悍若大江,献上的是奔腾不息的活力,积极进取的爽朗。一条条江河不仅落满了四季景色,更承载着数不尽的生灵,茁壮繁茂,生生不息。

水是山地的血脉,雨水是这血脉的源泉,而这雨水又是大山林木蒸发出来的甘露,滋润着如诗如仙的山脉峰岭和如梦如幻的丛林花草。我从隔绝都市的遥远里,踏出命运深深浅浅的脚印,生活在山水陇南,在许多青涩或者成熟的岁月里,一直伴随着陇南的山水。如今老之将至,我始终留恋的还是陇南的山水。所有的路都被烟雾层层封锁,而我仍在继续行走,也许丢落了一些沉浮的细节,遗失了一些路途的风景,但是在枫叶染尽青山、夕阳映红秋水的时候,我依然会肃穆而立,顶礼膜拜陇南的山水,纵情放歌陇南的山水。

山水文化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是独领风骚和浓墨重彩的。关于山水,在脑海中浮现出远远近近的记忆和遥想中的画卷。想起童年背诵的唐诗,那呈现在诗句中的山水或许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成了向往山水的萌芽,想着山山水水是怎样孕育滋养着人类,还想起了自己享有的陇南山水。山水都是蕴涵着灵性的,难怪中国文人对它的偏爱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国画离不开山水,有了山水,才有了创造意境的灵魂;诗歌离不开山水,有了山水,方拥有了诗歌的别样逸趣。陇南的山,厚重而坚定,万年耸立不变,绵绵大山会激发我人生中的种种感悟;陇南的水,则灵动柔和,因势赋形,随机多变,博大源深的清流永远荡涤着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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