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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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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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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魂记

当林德再也无力自主下床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他的身子由于疾病的恶化一步步趋向麻木,礓硬。

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他竭力地守护住最后一口气,叫来儿子、儿媳妇、七岁未脱乳臭的孙子以及那只陪了他三年的杂毛狗。

他实在不舍这个世界,突然感觉到时间的伧促,脑海中浮现出一件又一件未曾完成的事。这些琐碎的事使他感到惊奇,在身子还健健康康的时候,这些事是从来不被挂在心头或是没有意义的,而现在却如恶魔一般困住他的思想,成为麻烦和遗憾,成为他此生终不可完成的心愿。

“我的昊,我的儿子!我知道我的命不久长了,我看见死神从烟囱里冒进来,在对我嘲笑。或许他见出了我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你们的不舍。不错,一个将死之人还念着世俗之事,记挂着他的亲人,这是很可笑的。因为他将到另一个世界,去过另一种生活,这个世界对他是没有意义的了。

“你不用为我伤心,我前面说过,我是要到另一个世界去,过另一种应该幸福安逸的生活,你应该为我高兴,鼓励我,不是吗?虽然我惧怕死去,但我的心灵还是放得很宽广、很开阔的。

“我死后,这里属于我的一切也就转交给你了,你有十多亩良田,可以种出很多粮食的,我是说如果你和你爷爷一样勤劳的话。有了粮食,你们可以改善一下生活和环境。昊儿,请原谅我此前执意不让你将这幢老房子翻新。我不接受你的意见是有原因的。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这里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我想通了,你是对的,老的东西就应该被新的东西替代,就像生命,周而复始。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可以在老房子的地皮上盖一幢有五个卧室的两层花式洋房,嗯,三层就更好了。但你要切记,房子的大门所对的方位要和老房子的大门一样,因为那个方位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财气和活气。那是个天方地势都很不错的方位,你瞧瞧,从你爷爷盖这幢房子到现在,家境是不是有所改善和跃进?你得听我的,为了这个家继续发展下去。”

“珍,你是我深深疼爱的媳妇,以你的智慧应该清楚我说的话是对的。你一定要劝劝你的丈夫听我的话。”这个将死之人喘着沉沉的气息对儿媳妇说,“你和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一样,是值得我去接受的。尽管你有一双男人那样的大脚,我仍然没有嫌弃你,没有说半句不尊重你的话。感谢你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包括你生了这么个乖巧的男孩子,让林家有了后人,也包括我卧床不起的这些日子,你对我的细心照顾。

“或许是神不愿再让你为我付出徒劳的力气和精神,所以早早要我离开吧!我的媳妇,我的女儿,我们这就做永别吧!”

“我不会忘记你——朴桑,你先别玩那个小木偶,听我说。你是个好孩子,因为你的诞生,我还曾去水木山祈愿呢。你应该知道,那座山是这里最高的,而神庙就坐落在山顶上。一个来回一天时间是远远不够的。那时候你爷爷是多么强健!而现在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人生就是这样。

“你是这一家的希望,要学会保护自己。从牛大师给你写的《运理薄》上看,你明年三月初七有水祸,所以要切记明年三月初七不要遇水。那本书对你很重要,你要时常去看他。哦,对了,你还小,书上说的意思你多半看不懂。没关系,你的父亲是懂的,你向他请教,他应该会很乐意给你解释的。作为一个父亲,是有义务为孩子解答一切疑问的,不是吗?

“你睁着大眼睛,我知道你听得很仔细,也懂了,是吗?我的孙子是如此的聪明,将来一定可以创造出一翻天地的。”

老林德把目光转向坐在最右首的杂毛狗:“亚夫家的杂种,你眼睛总盯着朴桑的小木偶,我知道你的心思,尽管那个木偶很漂亮、很精致,但它不是可以用牙来咬,然后吞下肚子里的东西,它填充不了你那似无底洞的肚子。倘若你执意要夺得它,你将会有麻烦的,就像你偷了我的裤子,得到一个星期没有晚餐的惩罚一样。

“你是我从亚夫家领养的,但我一直认为你不是亚夫家的狗,你的毛粗糙而又杂乱,个子矮小,胃口大,一点也不像你那几位在亚夫家定居的兄弟,所以我称呼你为‘亚夫家的杂种’或者干脆称为‘杂种’。对于你那些肮脏、无理、羞耻的行径,我曾警告你很多次,并发誓要将你宰了。然而我没有做。喔,看你那不屑一听的表情,你真的以为我抓不到你吗?无知的狗,你那四条粗短的小腿能给你提供多快的速度?如果我的身体好着,我一定要让你服服帖帖的。”

想起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老林德感觉到一切事情都在远离自己。人之将死是不应该记挂着仇恨的,他说:“对不起,自从你坏了我的仿金台钟以后,我就一直对你怀恨在心。是的,怀恨在心。若不是看在老亚夫的份上,你早就成了顿丰盛的狗肉火锅了。现在我们和好吧!你应该体谅一个将死之人的罪过,接受他的歉意和友好。我的好伙伴,很好,你点头了,我们就不计前嫌了,我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记住你那身黄白相间的杂毛和喜欢舔尾巴的坏习惯的。”

老林德讲这一大番话,耗去了不少精力,他已无法再说下去,坚难地抬起右手:“好了,孩子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我再想起一些必须嘱咐的话或事情,我会叫你们的,出去吧!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林昊夫妇和他们七岁的儿子上前向这个家的老主人告别,然后赶着那条杂毛狗陆续出去。

“爸爸是不是神志不清了?”老林德听见他的儿子在门外悄声说。

老林德想反驳儿子的话,但喉头似被死神掐住了,吐不出声音。

他盯着墙脚一串蜘蛛网,网上两只乌黑色蜘蛛趴着八条长腿,将头垂下,仿佛在看他。他心里起了阵阵寒意,那是地狱派来的使者吗?我真的要死了?

正在恐慌时,突然听到那条亚夫家的杂种在屋外疯狂地吠叫。老林德心想:它又在和邻家的狗打架了,这只可怜而又勇敢的狗总是爱惹麻烦,然而每次都是大败而归。

老林德每当看到亚夫家的杂种拖着条短尾巴,耸拉着大耳朵,忧郁归来的时候,就会想到亚夫家的狗,从而更加断定这条杂毛狗是亚夫家的杂种。

夜降临了,天幕昏黑,山林中的鸟兽都回巢憩息去了,万籁俱寂。

“可怜的人,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再也享受不到活着的幸福。”老林德仿佛听到了倒挂在大网上的蜘蛛的谈话。

“你瞧,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恐惧是多么可笑!生着必要死的,这是连蜉蝣都明白的道理。”

“可怜的人,他是在记挂着什么呢?”

“管他的呢,这种人,我是见得多了,等他一死,我们就把他的灵魂锁上带走。其他的事让他到地狱去想吧!”

它们果然是地狱派来索要自己灵魂的夜叉。老林德颤抖着身子,眼前越来越明朗。他看见那两只蜘蛛,不,应该说是地狱派来的夜叉,那无法形容的丑恶的异形嘴巴一张一合,两只毛茸茸如刀似的前腿不时放到嘴边舔着,好像是在品尝美味。这叫老林德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惧怕,他双脚一蹬,竟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体内的病痛倏然不见,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的年轻时代。

他身轻如燕跃下床,想夺门而出,避开地狱夜叉的追捕。

“林德,我们该走了。”地狱夜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与此同时无数如绵细线飞了过来,粘在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这些轻薄的线一层层如被褥加盖起来,将他包裹得同一个粽子,更确切地说应是一支超大的粽灰色棉花糖。

“林德,你就乖乖的吧,这些网丝是我们家族中最值得引以为傲的法器。它的柔韧性与同样粗细的其它丝质物质比对是永远坐居榜首的。没有灵魂可以从它的束缚中挣脱出去。你也不例外。”

“可怜的人,他还想着很多事情呢!他死不瞑目。”

老林德说:“善良的地狱使者,你们是灵魂的引路人,是地狱的长明灯,我们世人无不将你们称赞。”

“可怜的人,你是说我吗?不错,我们就是这样的,你比喻得很妙,让我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想跳一阵子热舞。”

“是的,我说的就是你们,赞扬的也是你们。你们就如同人世间的太阳,让灵魂可以得到安宁,得到重生。请你们大发慈悲,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再看看我的孩子们。我知道昊什么也不懂,我要教他春耕秋收和风水宝鉴。我实在是担心林家由于我对孩子的溺爱而毁在我手里。”

“可怜的林德,他们已看不见你了,你是灵魂,必须到另一个世界去。”

“我死了吗,我的地狱使者?”这个可怜的人转头看见床上硬梆梆地躺着个人,那是自己,仿佛睡着了,却没有一丝气息。他确信灵魂离开了躯体,自己已经死了,“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了呢!”

“走吧,老家伙,人生就是这样,你别犯了。”另一只蜘蛛冲着他说道。

“可敬的使者,你们对人类做出的巨大贡献,我是永生难忘的。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回到孩子们身边,度过一个特殊的日子。”

“可怜的人,我见不得人哭了。快给他点安慰吧!哥哥,让他回到孩子的身边,度过一个特殊的日子吧!”

“我的好妹妹,这样做,我们会触犯神法的。”

“我知道,可他太可怜了,就给他半天的时间,半天对我们来说是不算什么的,对吧?”

“好吧!”那只语音粗鲁的蜘蛛说道,“老家伙,由于我善良的妹妹为你求情,我就给你半天时间。时间一到,我们就必须带你走。”

老林德来不及说谢,看见裹住自己灵魂的网丝慢慢升腾起来,如帘子挂着,眼前一片灰蒙蒙,什么也看不见。

当这卷帘消失不见时,房间已经变了样儿。老林德的躯体已经不见,房子里挂着很多白纸花和麻布,从窗户射进来一片白雾阳光,很是刺眼。直觉告诉这个亡灵,现在是白天。

尖锐的喇叭声和沉闷的锣鼓声从门外传来,断断续续;悲惨之极的哭声更让老林德吃惊,同时也引起了他的一腔痛楚:这应该是我的丧事吧!

他慢慢踱出门来,门外是个大厅子,厅里挤满了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的站着、有的跪着。他的灵魂漂渺若无,可以穿行于人群之间。

大厅正中间是一座有飞龙跃凤,千年花,万寿蛇的棺棂;前方摆放着一桌子果品食物。老林德的黑白像也立在其中。

一名老道士带着假长胡子,长袍加身,头顶太极阴阳冠,一身仙风道骨,在棺棂旁又是摇着脑袋念诵经文,又是拿着把带有油污的肮脏拂尘在棺棂盖上扫扫打打,敲得咚咚作响。

“我的昊儿果然孝顺,牛大师道法高深,我已久仰,想不到我死后,他竟来为我超度送行!有他在众神灵面前说些好话,我在地狱也就可是以少受些折磨了。”老林德欣慰地想。

他举目在厅中寻找他的孩子以及那条亚夫家的杂种,他转身看见左边一堆人头裹白布,跪在地上,泪涕交流,哭得死去活来,看起来伤痛之极。

“我的天,这些是我哪一门的亲家?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想不到这些素未谋面的亲人,对自己的逝世也是如此悲婉,老林德也不竟红了眼睛。

这些人身后跟着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孩子双手扶着红红绿绿的小直方旗子,无精打采。旗子上面写着“业绩感天”,“伟德动地”,“雀桥西来”,“福荫泽后”等悼词。

旗下角有一行红色小字,在直旗上不是很惹眼,老林德若是在世时,只能看出一片红色,而现在眼睛仿佛被圣水清洗过一般,明亮清澈,看得清清楚楚——“……哭丧队”。

老林德终于明白这些哭得死去活来所谓的“亲人”是被约请来为自己哭丧的职业哭丧人,而他的儿子、媳妇、孙子,这些本该哭丧的亲人却不见踪影。

“昊老弟,牛大师说,林德大叔要一斤香油和一叠冥纸。”一个妇人在厅内叫起来。

“你去拿就好。”这是老林德的儿子的声音。

老林德愣住了:我何时要香油,冥纸了?

此时,牛大师正对着棺棂打醮,他口中念念有词,脸上作着古怪的动作,一双竹根醮子从手中摔出去,成阴阳两面:是圣醮。牛大师说:“大吉大利。”

老林德的思想忽然变得迟钝。他此时只想找到自己的儿子。穿过人流,走出大门,屋外摊着一桌牌,几个人围观桌上四人玩纸牌。

老林德一眼就见到了儿子,他嘴里叼着一支正冒着灰烟圈的香烟,眼睛骨碌碌地一会盯住自己手上的牌,一会瞅向三个对手。

他的媳妇珍女士依偎在丈夫肩膀上,笑盈盈地看着丈夫用力地甩出一张纸牌,然后娇着声音说:“仁麻,你输定了。”

坐在对面的仁麻作鬼脸似地瞪了瞪眼睛,惹得围观者一阵哄笑。

这一切对一个已死之人是什么样的打击呢?

他热爱、不舍的孩子竟对他的永久性离开表现得如此淡漠和不以为然。

但他的情绪没有因为这些不幸之事而变得激动,因为他是灵魂,无质无形,是不可能去向世人作出责骂、警告或是大发雷霆的。

“嘿,老伙计,欢迎你回来看我们。”忽然有个声音传入了老林德的耳朵。

这个声音仿佛陌生,又觉熟悉。

“你的神情看起来好像不大好呀!是被那些叫人毛骨耸然的夜叉折磨了吗?”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老林德判出声音的方位,他看到了他的狗——亚夫家的杂种。它正用同情,悲哀的目光看过来。

它那一身黄白相间的杂毛此时凌乱不堪,泥垢、鲜血和一些粘在皮毛上的草种子将它的外貌打扮得惨不忍睹,它是受伤了。

“我的杂毛狗,你是在和我说话吗?”老林德走过去,在杂毛狗跟前坐下。

“可怜的主人,我们真是同病相怜!”那条杂毛狗清了清干燥沙哑的嗓子说。

“你能听懂我说什么?我认为这决不可能,因为你是一只狗,是一只毫不出色的杂毛狗。”

“是的,我可以听懂。但是你听不懂,我是说在你灵魂还没有离开躯体之前。看你现在的状况,或许你现在可以听懂了。你是灵魂,我用我灵敏的鼻子可以分得出来,因为万物是有气味的,唯独虚无的东西,比如思想、梦幻、灵魂是没有气味的。狗可以看见灵魂,特别是我这样的聪明的狗。”

“得了吧,我承认我是灵魂,也承认你可以听懂我说话,我也可以听见你说话,但我不认为你是一条聪明的狗,从不这么认为。”

“我知道,不管我如何表现得聪明伶俐,你都只会认为我是亚夫家的杂种。你一直在歧视我。”

老林德认为应该让这条自诩聪明的狗了解到它自己愚蠢的行径,于是说:“哦,伙计,你数次而且是屡次不改地冒犯你的邻居,受如此重伤,你觉得这是明智的做法吗?”

“我的主人,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做吗?因为那条狗在你心目中是一条真正的好狗,而你从不正眼看我。我想,只要我打败了那条高傲的畜牺,你就会喜欢或是重视我的存在吧!”

杂毛狗吐露的心事让老林德目瞪口呆,为它的忠心及思想感到震憾:“这是一个让人听起来感觉到多笨拙的想法,但我不会嘲讽你。你是值得尊重的。如果我在世时,一定会发现你是条忠实的狗的,然后赏你几条最肥壮的骨头或是一条咸鱼。我也不会记恨你摔碎了我的仿金台钟的。”

“唉,我的老天,你在世的时候,为什么就听不见我说话呢?林德,我的主人、老伙计,你一直在冤枉我。那只仿金台钟是你的朴桑打碎的,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你的乖孙子打碎了它,怕你责怪偷偷溜出去,等到你发现这件不幸的事的时候,他假惺惺地跑回来指控是我干的。我的老天,我蒙受了这么大的冤枉,老天为何不六月飞雪呢?这老天真是不公平。”

“是真的吗?我的伙计,你是无辜的?可怜的狗,你竟被我无知地仇恨着,诅咒着。请你原谅!”

那条被冤枉的杂毛狗用长长的鲜红的舌头舔嗜着身上的伤口:“事情已经过去了,旧的伤口也复原了,看在你死去的亡灵的份上,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老林德赞美着说:“朋友,你是我最可信赖的伙伴,最敬爱的亲人,你将来一定会升入天堂的。”

“但愿如此,不过我还不想过早地离开世间,我必须打败那条傲慢的狗或是死在它手上,我此生的宿命就是这样。”

“你真是一条勇敢、坚强的好狗,你那坚定的意志应该是不可催毁的,所以我不打算浪费口舌来试图阻劝你,我们现在放下所有的事情,静静地感受这大好的时光吧!我不久将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必须在离开之前满足自己留恋的心,从而好在另一个世界可以把这里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你呢?你的命也不会长久的,朋友,别以为我在咒你,所以你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好好感受活着的美好时光吧!”

“你说得对,我感受到了身骨的老化,感受到精力的粹失,感受到末日的来临。主人,我甚至感受到我们之间产生于很久以前的友谊,这种友谊似乎一直被隐藏着。不错,我是爱你的,虽然你冤枉我、惩罚我、记恨我,但你也是爱我的对吗?从你发誓要宰了我,而又没有下手可以看出来。这就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们是朋友,是伙计。这个世界只有我对你的离开感到悲哀,沮丧以及不舍。我们是生死之交,尽管我是一条杂毛狗,但我可以听见你的心声,你也一样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了解我的话语。”

“朋友,你的这番话让我感激涕零,我几乎发了狂地想把你抱在腿上,帮你抚平那只畜牲留下的齿印。但你知道,我办不到,我是亡灵,已经死去。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善与恶,美与丑。我对这个世界不再相信,不再留恋,让我陪着你坐一会儿。在夜叉们到来之前,我不想再去别的地方,不想去见别的事情。”

一条倔强、忠实、勇敢的杂毛狗与一个失去生命、失去对人世间信任的亡灵坐在大石板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远处深不可测,茫茫的世界噪动不安。

神女的歌声从天际边传播过来,亲和甜美,仿佛是催眠之曲,让人昏昏欲睡。

老林德的意识慢慢地消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抽取去了,他的身子随着歌声轻扬起来,世界变得朦朦胧胧。

那条忠实的狗对着空中狂吠。他看见半空中出现一团浓浓的迷雾,迷雾里隐隐约约有两只蜘蛛的身影,它们在呼唤老主人的名字。

“林德,林德,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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