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水落石出

关金金和李弘明都是我班上的学生，俩人既同桌又是好朋友。平时的小学校操场上，总能看见二人勾肩搭背地走着。可这二天，李弘明同学总是躲着同桌的关金金。而关金金则重复着相同的话，李弘明，快去自首吧？

李弘明听得并不以为然，淡淡一笑，并不回话。

关金金，李弘明，快去自首哇！

李弘明有些不耐烦了，我为什么要去自首？

    关金金，前天，你自行车撞人了。

    李弘明，我没撞人。

关金金，我是目击证人。

    李弘明，你看见我撞人了？

关金金，是的，我亲眼所见，而且，电视台交通新闻正在寻找目击证人。

医院五楼骨科病房。王奶奶躺在病床上，右脚打着石膏吊起。她欣慰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女儿。儿子在病房里急促地走来走去，妈，谁撞你了？

王奶奶并不回话，拉住女儿的手摩蹭，不时偷窥儿子一眼。

儿子走到床前，提高音量问，妈，谁撞你了？

王奶奶还是不回话。

女儿拿一瓣桔子喂王奶奶，妈，哥想知道谁撞你。王奶奶幸福地咽下桔子，示意女儿喂她另一瓣桔子，女儿照做。

儿子在病床另一边坐下，妈，告诉我谁撞了你？

王奶奶另一只手拉住儿子手说，我们缺医药费吗？

儿子摇头。

女儿说，不缺。

王奶奶正色道，找人是警察的事，你着急什么。

女儿，哥，妈妈说得对，找人是警察的事。

儿子，我就想知道交通肇事逃逸的混小子。

王奶奶儿子去外面走廊里打电话。走廊人来人往，一名护士推着送药车走过。儿子，什么，我妈不是汽车撞的。手机里声音，从监控看，一辆自行车从王奶奶身边擦过。儿子，警官，你能确定是擦过，不是撞上。手机里声音，从监控画面看是擦过。

儿子自语，擦过？

手机里声音，骑车的下车扶王奶奶坐起。

儿子，警官，我妈跟肇事者见过面？

手机里声音，是的，不少于二十秒钟。

儿子，警官，监控画面能看见肇事者吗？

手机里声音，那人像学生，戴长鸭舌帽遮脸。

儿子，警官，还有线索吗？

手机里声音：自行车前兜有书包，旁边还走着一个六年级小学生。

儿子，啊！有目击证人。

手机里声音，我们通过市电视台交通新闻在寻找目击证人。

病房内，女儿在给王奶奶梳头，木梳从上而下拉着。王奶奶眯缝着眼享受幸福。王奶奶，女儿，记不记得上一次给我梳头有多久了？

女儿摇头。

王奶奶，妈记得的。

女儿不以为意，妈，说说。

王奶奶叹气，1119天半。

女儿不信表情，惊讶地目光看王奶奶。

王奶奶，女儿呀，上次给我梳头是什么日子？

女儿，好像……正月初一早上。

王奶奶，哪年？

女儿， 2014年或2015年，（女儿勾手指头数数）2014年。

王奶奶搞高声音，对，2014年正月初一早上。

女儿，对对对，妈记性真好。

王奶奶，2014年马年闰九月384天，2015年羊年354天，2016年猴年355天，加今年的26天及今天的半天，就是1119天半。女儿惊讶，妈，你真记得呀。王奶奶长叹一声，想女儿回家给妈梳头，今天盼明天盼，那有记错了的。女儿，妈，对不起，我忙得三年没回家了。王奶奶感慨，1119天半，七十岁老人能有几个1119天半呀？女儿，妈，对不起。王奶奶，跟妈莫说对不起。现在的儿女们工作都忙，忙得用手机见妈。

女儿双眼噙泪，妈，我不是回来给你梳头了吗？

王奶奶怅然若失表情，是呀，儿女们回来给妈梳头了，那是车撞人的功劳。

儿子走进病房，双眼古怪地看着王奶奶。

儿子，妈，是什么车撞你的？

王奶奶，跟你的车一模一样。

女儿，啊！奔驰轿车？

王奶奶，对对对。

儿子想了想，妈，你痛不痛？

王奶奶：没撞前，我心痛。撞倒后，身上痛。你们来了，我身心都不痛了。

儿子心想，警官看监控画面是自行车撞的，怎么变成汽车了，妈老糊涂了。

女儿，现在街上车多，不守规矩乱开。

儿子，妈很幸运，撞断了腿。

女儿，哥，你说什么话！

儿子，我说妈很幸运。

女儿听见哥哥话中有话，和哥目光对视，然后上下去看王奶奶。

李弘明和关金金从电梯里走出来东张西望。

关金金指着过道口悬挂的骨科铭牌，就是这里，骨科。

李弘明转身就跑，被关金金一把拽住，我们说好了的。

李弘明浑身颤抖，我怕……

关金金，怕什么？

李弘明，怕。

关金金，为什么怕？

李弘明，怕。

关金金，你怕，就不该自行车撞人。（强拉着往过道走）快走！

李弘明，求求你，我怕。

关金金，老师说过，有错就改。

李弘明，有错就改，也怕。

关金金，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李弘明，嗯。

关金金，我亲眼看见你撞人了。

李弘明，嗯。

关金金，交通新闻在寻找目击证人。

李弘明，你想作证，当叛徒？

关金金，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弘明一时无语。

关金金，你不想让我当叛徒，我们去派出所自首？

李弘明和关金金在门外窥视。

关金金悄悄说，看见了吧，她腿断了。

李弘明也小声回答，我没撞她。

关金金怒道，还不承认，她会自己摔断腿？

李弘明委曲地小声嘀咕：她就是自己摔断的。

王奶奶儿子警觉地朝门外望去。李弘明和关金金转身跑开。王奶奶儿子站在病房门口左看右望。

王奶奶儿子站在门口，奇了怪了，明明有人偷看。

李弘明和关金金二人走进电梯关上门。

李弘明抹额头冷汗，好险，差点被人看见了。

关金金指着电梯外，你说怎么办？

李弘明沮丧地，我…我不知道。

关金金，你不知道，把人撞进医院还说不知道？

李弘明，我…我没撞她。

关金金，你没撞人，她会躺在医院？

李弘明，我…冤枉呀。

关金金，你冤枉，我才冤枉。交通新闻在找我。

李弘明，找你作证？

关金金，对呀，警察找我证明你撞人了。

李弘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我…我没撞人。

关金金，你没撞人，她会倒下去？

李弘明，我骑车从她身边擦过去，她就往地上倒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停在一楼。门开，有三个人走进电梯内。

关金金向电梯外走，你还想上楼去。

派出所接待室有一长排柜台，里面坐有一男一女两个穿制服警察。关金金拽着李弘明走了进去。

男警察，小朋友找谁？

关金金，警察叔叔，我们来自首。

男警察，你们…自首？

关金金，是的，我们来自首。

男警察和女警察对视一眼，女警察取出二个纸杯，走到饮水机下接水。

男警察起身招呼，来…来来，小朋友坐下说。

关金金和李弘明一人接过一杯热水说，谢谢警察阿姨。谢谢警察阿姨。

女警察坐下翻开记录本，拿笔准备记录。

一会儿功夫，关金金和李弘明交待完件，女警察让二人伏在柜台上签名。男警察要了他们父母的电话，然后开始打电话联系监护人。

关金金伸出双手去，警察阿姨，手铐。

女警察惊讶，手铐？

关金金，我知情不报，铐我。

李弘明肩头撞开了关金金，警察阿姨，先铐我。

女警察疑惑，为什么先铐你？

李弘明，我骑自行车撞人了。

关金金又挤撞回来，警察阿姨，先铐我。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责任最大。

李弘明又去挤撞，你又没骑自行车撞人。

关金金和李弘明二人在柜台前争来争去，女警察忍着没笑出声来。

男警察打完电话，走到李弘明面前伸手说，拿出来吧！

女警察盯着李弘明看，你没交待完？

李弘明一下子脸色惨白，拿…拿…拿什么出来？

男警察紧绷的脸笑了，王奶奶向交警自首了，你想扛着？

李弘明回头看了关金金一眼，脸又红了。他拉着男警察走去旁边。

李弘明在男警察耳边悄悄说，警察叔叔，大人的话还信不信？

男警察轻轻问，信呐！

李弘明悄悄说，王奶奶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为什么要自首？

男警察轻轻说，干了好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了坏事，就要自首。

李弘明悄悄说，我坦白交待，不要让我好朋友知道。

男警察轻轻问，为什么？

李弘明，你朋友知道你收黑钱了骗人了，还把你当朋友吗？

男警察大声说，欺骗朋友，你心里过得去吗？

关金金指着李弘明一字一顿说，李弘明，你欺骗我？

李弘明犹豫片刻，转身走到柜台女警察面前，掏出三张百元放在柜台上。

李弘明，警察阿姨，我坦白交待。事情是这样的……

几天前的住宅小区内。王奶奶在一丛翠竹林前散步，不远处有人牵小狗走着，小狗不时叫几声。李弘明骑自行车去上学，走过翠竹林前。

王奶奶远远地对李弘明招手，弘明，过来。

李弘明下车，把自行车脚架支好走近王奶奶说，奶奶好。

王奶奶递去一只红苹果。

李弘明接过苹果，谢谢奶奶。

王奶奶，弘明，奶奶想请你帮忙。

李弘明，奶奶，帮你拿米、拿面上楼？

王奶奶摇头。弘明，我们门对门住着，你看我好吗？

李弘明，奶奶一个人住着好哇。

王奶奶，好什么好…好冷清。奶奶儿女们三年没回家了。

李弘明讪笑，是的，很久没看见叔叔阿姨了。

王奶奶，奶奶好想他们。

李弘明，奶奶，你让他们回来嘛。

王奶奶，奶奶想儿子回家叫一声妈。奶奶想女儿回家给我梳头。

李弘明，奶奶，儿子叫妈很重要？

王奶奶，嗯！

李弘明，奶奶，女儿梳头也重要？

王奶奶，弘明呐，女人梳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给你梳头。

李弘明，奶奶，我不懂。

王奶奶，年轻女人有丈夫梳头，那是爱。老太婆有女儿梳头，那是幸福。

李弘明搔头皮，不知如何回答。

王奶奶诡笑，奶奶请你帮忙。

李弘明，奶奶你说，我帮你。

王奶奶在李弘明耳边悄悄说话。

李弘明急忙双手推摇，奶奶，我不干，我不干。

王奶奶，奶奶给你三百块钱买玩具。

李弘明，撞人，犯法。

王奶奶，没让你真撞人，你让自行车从奶奶身边擦过，奶奶就倒下去了。

李弘明，奶奶，我怕。

王奶奶，不怕，自行车没牌照，你戴鸭舌帽遮脸。

李弘明，奶奶，你倒下去叔叔阿姨还是不回来看你，怎么办？

王奶奶瞬间脸色惨白，那…那是天命，不管人事。

李弘明，奶奶，我要不要告诉好朋友关金金？

王奶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弘明，奶奶，为什么？

王奶奶，好事要悄悄做，水落石出后，别人才会赞扬你歌颂你。

李弘明和关金金的事在班上炸锅了，同学议论纷纷，弄不明白李弘明是在帮助人或是祸害人。我一时感慨万分，星期五布置周假作文时，决定让同学们写这个故事，题目叫：“何以水落石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