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坚持”成为“必须”

春节将至。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想写点什么，却不知何处落笔。蓦然，想到了在微信朋友圈读到的著名学者戴建华先生《略谈读书》一文中的一段话：“有朋友说我坚持读书五十年了。----时间倒没算错，但我真的没有坚持；没人说我坚持吃饭喝水有半个世纪了。读书和吃饭喝水一样，是生活的必须，活着的应有之义，就不需坚持了”。于是，这个题目，便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自媒体时代，对于喜欢摆弄文字者而言，每天发点应景式的文字，刷刷存在感，这倒真的不需要坚持。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世事纷繁，人间万象。每一个有正常感知能力的人，或喜或忧，或褒或贬，是之非之，爱之恨之，一定都各有判断，各抱情怀。稍微有点文字爱好与表达能力，都能动动手指，或借他人之口，展示自身好恶，或写下思考所得，一吐为快。而当这一切都成为习惯，成为生活的不可或缺，何须坚持？

问题是，在无须坚持的表达中，我们都说了些什么。要求每个人都口吐即莲花，语出皆珠玑，这既无必要，也不现实。但要求说真话，不自欺欺人，应该不为过分。当然，要求虽不为过分，倘要真正做到，就确需坚持了。因为不说真话，不会如同不吃饭一样让你感到饥饿，甚至还能得到某种皆大欢喜的和谐与愉悦。纵观我们所碰到的大事小事，天边的和眼前的，当下的和过去的，有多少人在坚持说真话，有多少人在看着特定的氛围需要说话，无须辨别太过仔细，便有一目了然。

某国导弹误击客机，一百多人顷刻成为冤魂，却被说成是“机械故障”，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为自己的罪行开脱。某机构明明是借机捞取钱财，谋求非法之利，却被说成是公益慈善，这既是欺世、盗名、牟利三管齐下。至于把鹿说成马，把黑说成白，把芝麻说成西瓜，把本该有的推心置腹的劝诫变成违心的吹捧，这些传统的经典曲目和现代的高超手法，说到底，就是假话泛滥，真话缺失。说真话，离开了操守的秉持与襟怀的磊落，何其难也。

说真话需要坚持，但说真话亦自有其轻松。比之为了一句谎话，得用无数个谎话来自圆其说，自构体系的辛苦与劳累，说真话不需要瞻前顾后，不害怕最先进的测谎仪，吃嘛嘛香，睡哪哪安。最重要的是，当一个人说真话成为一种习惯，成为生活的必须，便会如同戴建华先生读书一样，成为一种无须坚持的自觉。

回顾将要结束的一年，我回看自己说过的话或留下痕迹的文字，聊以自慰的，便是所言不虚，说的都是真话。这并不是说我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可以信口开河。我坚持说真话，但和任何人一样，真话未必全部说出。譬如，我参加一个亲戚孩子的婚礼，被婚礼主持人吹得天花乱坠的新娘，竟然是我的一个朋友儿子的恋爱对象，昔日的一对恋人已经一起生活了几年。当喜庆之际，我不会把我知道的真实说出——那该多么不合时宜。至于我需要不需要出于善意，在适当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和亲戚说起这件事儿，那是另一个问题。我也明白，当许多人都把假的当成真的，“假作真时真亦假”，于是，我会选择沉默。

不说假话是我一贯的坚守。这不是说我有多高尚，而是我知道，说假话或逞一时之爽，得一时之快，但露马脚、被戳穿，终是不可避免。我们见过的许多事，开始都遭遇遮遮掩掩，后来不都扭扭捏捏的亮相现身？设想前不久的飞机被击落的事件，即便全世界到现在还信以为是机械故障所致，难道真相就永远会被蒙蔽吗？我不信。真相有如植物的种子，可以被尘埋，但破土而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鼠来猪往又新春，岁底年初寄祝福。说真话不用“坚持”——这是我对自己的勉励；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多，说真话的声音越来越响——这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祈盼。

20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