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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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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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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坡的红籽

 

石板坡的红籽

/郭伟

    

    县医保局有两个贫困户帮扶村。钥匙坡村的地貌,像几把椅子靠在山上,靠背坐垫都是石板,靠背组成后山,座垫是比较平坦的耕地。平地也不平,后高前低,也可以叫石板坡。石面虽覆盖大量土壤和植被,但仍可感知石板在地下深处连成一块。从石板的山脉走向判断,石板也不是石板,而是巨石露出地表的一面,藏露不一,深浅不一,仅钥匙坡村露出地面者,大约上万平米。说明该石板很大,相邻三四个村子都坐落在此巨石上,可能有五六平方公里之大。

迎检期间,我们与农户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住在老向家。

老向家是异迁扶贫户,2014年已脱贫。为不占用耕地,他与其他很多村民一样,也住在这块巨石上,不同的是,他的四开两层砖混平房直接修建在石板之上,位处山腰,左靠水沟,左临干沟。石板坡有坡度,要找平宅基,只能扯高填低,将后山凿出的石料填上前面的坎,人为造出一个平面来,筑基就花去了异迁款的一大半。

我想起一首儿歌,“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钉银钉,板石青上没相亲”。石板上寸草不生,更不产粮,连姑娘也不嫁这样的人家。但石板上很好玩,可以晒粮食,可以打煤球,可以堆码柴草和桔杆,还可以在天热的傍晚躺着,看“青石板”上的月亮,数“板石青”上的星星——这里的天空,天高气朗,万里无云。

我逞做饭之空,沿着房右表浅的干石板沟向上走去。几面山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时出现几十树两、三米多高的红籽,矮爬的不过半米,它们硕果累累,颗粒饱满,如一片片红云,一团团火焰,格外抓眼醒目。

40-50度的坡,走起来并不吃力。屋后上千平米的花岗岩石板也不全是一个整体,坎坷不平不说,不在同一地平面的斜行石板3-4米的表层,不时可见风化、分裂现象,绝大部分裂开的石头也没有较大位移。这些一两方、三五方大小,方不方,圆不圆,凸不凸,凹不凹,不方不正的方块石,也不肯规规矩矩地按东西南北方位落座。

上行百余米,光秃秃的石板上,生长着一些地衣、苔藓、梭子、青蒿、滑拉皮、指甲菜。落地而生的数十棵小红籽树根,曲折地钻进毫无土壤的石缝,艰难地生存,我深以为罕。山沟两旁逐渐出现的薄土层,红石泥上长着松树、柏树、槐树、青树等高大树种。

石板沟底及两边只偶尔从毫无土壤的石缝中,歪头就拐地长着冻绿、刺藤、黄荆子及蕨类和水草,也蹿满茅草根。可能是春雨秋涝把水沟两边的树根子全冲出来暴露在外,有些根长着长长的根须;有些根上又生出嫩芽,长出幼苗;有些根耸立在石窝中碗大一块土壤中;还有些根被洪水冲来冲去,扭曲变形,断裂后多有节瘤,希奇古怪,一如艺术家眼中的根雕。

一路上去,都是本地一些常见植物。山沟与稻田之间,仅一米来宽的田坎上,土少石块多,并与各种树根纠结一起。上行200多米,右侧田坎中一根红籽树夹杂在树丛之间,从水沟方看去,其根基特别暴露,饭碗粗细,基部表面光滑,一半腐烂,烂痕随干,随弯就弯,直至树冠,几折几弯,分枝平坦如蔓,很有特点,树龄可能在50-60年以上。唯其光照不足,营养缺乏,红籽稀疏。

我几次回头,有点恋恋不舍。

    思索再三,决定先上山。我一直走在斜行的石板上,偏坡在50-60度左右,大量枯草衬托出一树树红叶。水沟从七八米宽,逐渐收缩到两—三米、一—两米宽,黄檀、基及树、刺藤、蔷薇、续断、黄连刺……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及野草,簇拥在一起,交织在一起,颁布在宽阔的山梁山。深秋时节,淡淡的叶香、草香、花香、泥土味,融汇一起。沟边仍有一人多深的茅草,沟内一股清泉,傍着低凹一侧下行,时而流淌在石板上,时而潜伏在泥土里,而时钻入石缝之中,时而从树根、水草上流下,叮咚、滴答、咝咝、哗哗之声不绝于耳,或带着落叶一起涓涓下流,水中小草,随之起舞。冬天,这些枯草会挂着冰柱,形成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

    叶面上,虫儿、蝶儿、甲壳虫、石龙子,都不见了,举着一串黑色种子的冻绿之叶背上可见一片片、一簇簇虫卵,无序排列,依偎一起。很多虫子过不了冬,但它为什么能够把虫卵产在不会在冬天掉落的叶片上呢?这是个生物学难题吧。

    再往上,向左一拐,水沟更窄。植被更茂盛,仅如一个林中小洞子,石板也不知不觉深入泥下。我不便再往,抬头一看,原来两田之间,已变成不足一米的一条水沟,并还在走向融合。数十米之上,有一个穿斗结构的农家院子,掩映在丛林之中,房顶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有些年程的农家院子之旁,有几根大柏树,苍劲古朴。

我一转身,近在咫尺的一只锦鸡突然从草丛深处飞起,向右山松林扑腾而去。咯咯几声惊叫,明明吓着了我,好像它还颇受惊吓,挺委屈一般。

回头山下,我虽在山腰,却早已爬上五、六百米开外的半山腰,因下午要入帮扶户,急忙返程。

一条平凡之沟,只要你带着好奇之心前去,也会得到很多很好的故事和感悟,为不断修正未来的选择和前行鼓劲。

    秋气萧杀,冬气凛烈。很多各形各色落叶,聚集低洼,昨夜飓风,声尤在耳,突生一种悲凉之感。还好,我很快又被成熟、壮美的红叶秋景,和奇妙的盘根所吸引,脑海里呈现出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艺术世界。在沿途,不知不觉之中,我顺手还摘得几粒红红的相思红豆,几朵山菊花,还拾得几片红叶在手。

    回到农户家,我急忙向主人家借得一把锯子,一把斧子,一把锄子。这时,三四个同事也在后山石板上小憩,他们见情,都来了兴趣,我一斧,你一锄,他一锯,锯掉两三根突长直枝,刨开根周三四寸泥土,砍断四五根粗状主根,一个优美,古朴的盆景红籽树就出土了。唯根去得多,留得短,须根更少,可能会危及生存。它能否活下来,就看我的运气和我们的缘分了。我拎回农家院子,立即以自来水冲去根上泥巴,开车五六分钟,将红籽树根送到妻侄的椒子园去了——翻过山头就到了云昙乡蒲家坪村,我叫侄儿将根须及主干部分,深埋在水池旁的湿地里,并再三嘱咐,五六天灌一次透水。现在是冬季,相信它休眠后能顺利活过来,待其生根存活后,再移作盆载。

回程路上,我才感到双手多处隐隐作痛,抬手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红籽刺伤我双手的手背、手指,或横或纵,或点或线,或深或浅,十余处浅至划痕,深至出血,好在都比较表浅,出血已止。

人类不会以变态的艺术眼光去审视曲折、坎坷的人生经历,更不会赞美肢残貌畸和痛苦记忆,却为什么会深度痴迷于欣赏扭曲变形的植物根茎呢?不得而知。

红籽学名火棘,别名火把果、救命粮、赤阳子、豆金娘,它长年青绿,深冬不凋,红红艳艳,生生不息,取生活红红火火之愿,也验民间多子多福之祈。唯其多刺,令人不爽,也视落地而生为贱,令人不取。我却独爱其不择瘠沃而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因人们轻贱而火热的生活态度。

 

                     (2019-11-17-9钥匙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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