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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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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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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戈壁(组诗)

大戈壁 (组诗)

 

中蒙边界线以南:鸣沙山

 

中蒙边界线以南,木垒哈萨克之北

大戈壁上

只有你站了起来

 

千百年的大风,吹走城市,吹走河流

又在吹你

 

云起风落。也不知

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不再是沙山

你身上滚滚黄沙,已成天赐的袈裟

 

这得有多么大力量

才能放下

所有的执着与荒凉

 

哪一声是佛陀,哪一声是楞严?此刻,你的轰响

似钟声回荡

 

 

 

天边

 

背影总是飘忽不定

沙漠连着大海,星辰坠在悬崖

 

有时这边的人燃起

半堆篝火

那边的人就会升起

一个月亮

 

更多时候

天边,就在眼前

整个世界

都想越过天边,想跑,想飞

 

此刻,我已奔袭万里

天边却仿佛一个梦,又像一只白狐

我一向前

它就往后退

 

 

 

在戈壁滩上散步

 

阿荣和我,背对勘探大院

向着地平线随意地走

 

高岗上,遇到千年前的烽火台

后来是一只鹰

 

夕阳,戈壁滩

早就有点儿累了

 

我们所遇见的

比梦境还要虚无,却不孤单

 

往回走的时候,戈壁滩似乎有所期待,四周全都是

静悄悄等待的小石头

 

 

 

帐篷门口

 

山东的十九年,加上林海雪原

加上陕北神木县的山岭,加上府谷县赵五家湾的两年半

加上塔克拉玛干沙漠,加上酗酒

加上膝伤,加上准噶尔

在青海地质勘探区,又加上昆仑山、落日、狼毒花

现在我来到海边,坐在帐篷门口的

是午夜,加上满天星辰

 

 

 

在通天河大桥上

 

通行,并不是最要紧的

海拔5300米的通天河大桥,向我启示,它其实不是一座桥

而是一架天梯

 

抬头再望,天上多寂寥,把它当作桥的人

都到河那边去了

 

 

 

大风

 

塔里木,大风分两路

一路吹我

另一路跃过轮台,吹天下黄沙

 

 

 

青海草原上

 

那么高那么远的草原上,只有那一个小院

梯子竖着

土墙下,停着一辆木板车

那是大朵的格桑花,在青海西,再次盛开

 

那小院,看上去

多么眼熟,仿佛很多个很多个世纪以前

有一个人把院门打开

等,等我此刻

再回来

 

 

 

我坐在昆仑山的石头上

 

整个下午

我坐在昆仑山的石头上

一动不动

 

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浅浅的野草

肯定以为我是一块

新来的石头

 

望着一个个山峰,天上云朵,飞来的鹰 

我如果一直坐下去

也许真能成为

一块石头

 

这多好,可南望佛国

怎奈突来的一阵大风,却把我的长发

吹动

 

 

 

小蒿草

 

小蒿草坐着,我也坐着

整个上午

我们肩并肩,坐在念青唐古拉北麓,海拔4000米的

山坡上

 

小蒿草,她到底是小女妖

还是小仙女?

 

刚才,风一吹,我居然看见她怀中有小花

羞涩地

露了出来

 

 

 

太行山上

 

那朵大白云

上午山右,中午山左

 

娘子关没有了风,整个天空越来越轻

轻得像蝴蝶飞

 

那朵大白云,还愿意

回到尘世吗

 

此时,我坐在石头上歇脚,那朵大白云,领着几朵小白云

在前面等我

 

 

 

罗布泊记

 

大风累了,沙石老了

 

不见前生,也无来世。大凡来这儿的

我都认识

要么是我的勘探队兄弟,要么就是急于找到水源的

野骆驼

 

这儿没有任何退路

请你不要学我,把整个俗世都弄丢

 

这儿的云朵和晚霞,大都迷失了方向

也请你不要来看我

 

这儿啊,我和那亮闪闪的钾盐,其实都是宇宙之神的

咒语,泪花

 

在天山中

 

路远,说那么多话干啥

要那么多东西干啥

吃那么复杂干啥

 

向左30

再向右40

一棵老榆树

站在了一户哈萨克人家门口

 

没有村庄,没有邻居

没有风

也没有狗

 

篱笆墙内,天山,土灶,支着铁壶

铁壶里有水

牛粪火苗,那么轻淡

那么蓝

 

 

 

 

 

 在天山北麓的草原上

 

木垒,准噶尔

两个哈萨克小村庄

 

我停下脚步。所有的安静,集聚成一轮明晃晃的月亮

照啊

照在骆驼身上



 

 

 

 

我是塔城

 

 

 

亚细亚大陆在起伏

是谁,端坐这腹地正中

恍若隔世

 

像一个牧人

爱上雄鹰

爱上了一只只骄傲的巴什拜羊

 

又是谁,背依中国哈萨克斯坦漫长的边界

同时坐拥塔尔巴哈台和巴尔鲁克

漫山的野花

 

那手风琴

那个名叫恰因强的达斡尔青年

淡蓝色旋律

多么悠扬

 

还能有谁啊,当视线掠过天山

掠过祁连

可达无限的东方,直至草叶上露珠一样

 

无限的塔城

 

 

 

 

望阿拉湖

 

 

站在巴尔鲁克山顶上

我只能望一望啊

踮起脚尖,望那大片椭圆形的蓝

阿魏花一样的轻

那儿曾是中国领土

后来被沙皇俄国割走了

我不能再向前了

据说,唐代诗人李白

就出生在阿拉湖畔

可我不能再向前了,我与李白的故乡

已隔着一道长长的

边境铁丝网

 

 

 

 

 

 乘机来到塔城

 

 

在飞机上,借助天空打开的缝隙

看到的塔城,麦田无边

油菜花也无边

 

白云,在红瓦顶上

那个寂寞啊

似乎寂寞得都睡着了

 

唉,放不下的塔城,看不够的塔城

你有边境线

还有温热的奶茶

 

下飞机,进市区

遇到的是一条凉爽的榆树大道,一个骑自行车的哈萨克少女

轻风一样

 

穿梭而去

 

 

 

 在塔城的街上看榆树

 

 

白云们慢慢巡视

塔城的街上,风在悄悄游荡

 

一棵棵的榆树

无论屋前还是街边

很少站成排

或许是偏远得太久,多是散漫地生长

就像白日梦

 

傍晚的光落在对面榆树身上

油亮亮的

温暖,又性感

 

我不由自主地上前

我突然相信,我如果伸手去摸一摸,它也许

会开口说话

 

 

 

 

 塔城哈尔墩玫瑰小院联谊会

 

 

多日的聚会即将结束

明天一早,有人回乌鲁木齐,有人回吐鲁番

有人回上海

 

小院淡蓝,塔城高远

一个哈萨克男人

背着一台手风琴,就像背着一个

无边的草原

 

夕阳,霞光

桌上西瓜,杯中奶茶

越来越好听的手风琴声

恍若大梦一场

 

唱啊,跳啊,此时的塔城,小院的一角

风也醉了

而盛开的月季比孤独的玫瑰

更加伤感

 

 

 

 

 

 在塔尔巴哈台的山顶上

 

 

 

一朵朵野花并不孤独,依然携带着万年前的芬芳

当它们一起盛开

整座的塔尔巴哈台山

正是天地之盛典

 

我相信它们,因为穿越了时间

而成为命运之神

最最宠爱的小孩子

 

一见到它们,不仅风软

阳光也变得柔软了

我俯身,我远望,我蹲下身,小心地辨认

再用手机将它们的灵魂一个

一个地拍摄

 

阿魏花、野薄荷、打碗花、百脉根、胡枝子

红车轴草、野苏麻、翅果菊、野豌豆、夏枯草、蒲公英

白茅、黄刺玫……

 

山顶真好

山顶上的野花都来看我了

 

只有它,性孤僻,喜静

伞状的花朵

如同微型通讯雷达

风一吹,我似乎看到了它,也隐约看到它的不安和羞涩

我快步上前

却只见草叶摇曳

不见它

 

 

 

 

 

 

 

塔城北楼:421房间

 

 

塔城北楼,421是谁的房间,它似乎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玻璃窗面向西北

几乎装下整座塔尔巴哈台山

 

还有歌声,长长的边境线

隐没在夜色中

而一个人的塔城,以及一个塔城的孤独

只能从此时

再次开始

 

都过零点了,北楼大门早就关了

北斗七星方向

居然打来了一道惊心动魄的

白亮天光

 

天高地阔,无眠的塔城

已是一扇玻璃窗

我直起身,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微凉的

铝合金边框

 

 

626日,在塔城机场

 

 

今天并不特别,就像一杯刚刚沏好的奶茶

 

我们要离开塔城了

不知为什么

从早晨开始,天就特别得空

 

临上飞机时

机场一旁不经意现出的

一朵小云,轻轻的

弱弱的,一如昨天傍晚哈尔墩小院里一朵月季

小小的孤单

 

帆布包,登机牌,过玻璃门

一朵小云

为什么显现?

它又可否知道,飞机马上就要起飞?

 

突然间,微风吹来

天似乎动了几下

再去看,那朵小云

已不见了

 

 

 

 克拉玛依

 

西风如刀

秋水凉

 

白杨河大峡谷两岸的胡杨

越来越老

 

油田砂石路

钻井架上的月亮

也老了

 

克拉玛依啊,你能否

转一转身

 

我只想看一眼,是否,你还是那块少年模样的

金丝玉

 

 

 

 

 

 罗布泊

 

一个罗布泊

一粒黄沙

不仅挪动了命运,还占领了

大半个天空

 

太多的生,太多的死

白茫茫的

看上去极似一座座城池,又似大片楼宇

走近了,只是风化的

雅丹土丘

 

楼兰古国的时光

已成风砺石

旧帐篷里,大都

空无一物

 

罗布泊啊

你这是要把我的天空和大地

赶向哪儿?

 

风小了,勘探卡车

又抛锚了

驾驶室内,唯指北针箭头

在轻轻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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