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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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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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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新娘》

如果在某个冬日的午后,你走在苏北里下河地区某条临河的乡村小路上,必定会遇到一艘布置一新正行驶的挂桨机船。船首执篙人手执挂鞭,迎桥而放;执篙人身后便是正吹着唢呐正欢的唢呐手;船仓里放满了崭新的家具和红绸被缎,正中央端坐着一位头扎红色头巾、戴着墨镜,且一直低着头的女子。此女子便是乡村新娘,而她所坐的船此时也有了响亮喜气的名字——“新娘子船”!

乡村嫁女多般选在一年最农闲的冬季,一是为新年到来,让男方增家添口,二是农闲时宾客易请,更重要的是女方选择嫁女在冬闲,是让十里方圆的乡邻沿河看热闹,赞叹女方家所陪嫁妆的殷实。虽说,也有些乡村女孩拒绝冬天出嫁,说是冬天坐在“新娘船上”所受风寒之苦有谁知晓,可“逢冬嫁女”的风俗传下来,她们还是不敢违背。一位位在吃过七姨八姑三舅四叔所宴请的“娘家饭”后,便张罗起自己的嫁妆,既紧张又激动等待出嫁那天的到来。

嫁期一天天临近,即将成为乡村新娘的女子,心也提到嗓门眼上,她一边察看家人为她准备的嫁妆,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心情,平日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收敛成娇羞,和几位相好的姐妹躲在父母的房间里说起了悄悄话。也有自家做过乡村新娘经验的嫂、姑悄悄溜进房来,交待她一些做乡村新娘时的细节,身上的硬币喜钱、喜烟、喜糖不可少;坐新娘船前少吃些流食,免得在船上要方便,惹下一辈子的笑话……乡村准新娘被有经验的嫂姑说教得一下子紧张起来,烦烦地自言自语,不吃不喝,咋活呀!做新娘简直活受罪!自家嫂、姑自然不爱听她这样说,连忙安慰她,吃过这点苦,幸福的事有你美的……这样说着,房间里传出了欢愉的笑声。

出嫁的日子,在等待和焦盼中终于迎来了。一件件嫁妆搬上船,唢呐手吹鼓了腮帮子也不知累,迎亲的新郎官这时像欠女方家什么似的,耐着性子等着乡村新娘上船。

乡村新娘扎好头巾,戴好了墨镜,在趿起父亲或兄长的布鞋时,突然双眼有些发酸,等她被父亲或兄长驮向新娘子船时,乡村新娘终于再也忍不住,任随躲在墨镜后面的双眼泪花流……

新娘子船载着新娘和嫁妆,在鞭炮声中,众人的喊好声中、悠扬的唢呐声中,离开了家,驶向了一个乡村女孩新生活的起点……

坐在船上的乡村新娘,一路上琢磨着即将到来的闹洞房的场面,尽管她被娘家人说教得知晓些礼节,但还不着底。一路上平稳而去,她才感激起自家嫂姑传授她做新娘的经验。虽说身边坐着平日左看右瞧的如意郎君,可此刻,新郎也失去了平时的油嘴滑舌,变是木讷、拘谨起来,一味地沉默地陪坐。乡村新娘有着新郎迎亲,心里百般抚慰,因为她听人说,有些路远人家的女子出嫁时,新郎总选择一种“等亲”的方式,让新娘独自坐在船上陪着男方家陌生的迎亲人一路驶向新家……想到此,乡村新娘挪了一下久坐的身子,止不住偷笑起来。

渐渐听到依稀迎新娘船的鞭炮声,乡村新娘稍微平静的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待她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岸、船上的唢呐声遥相呼应起来。一件件嫁妆搬上岸,新郎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她,而搀扶乡村新娘的却是位慈眉目善的“喜奶奶”。走过“铺柴路”,跨过“生火盘”,乡村新娘被搀进了洞房。一落坐,糊有红纸的洞房窗户,被几个顽童在大人的教唆下捅破了,且传来了捅窗户纸的俚语……

晚宴上,乡村新娘端坐着不动筷,机械地被新郎拉去和众亲戚敬酒。晚宴后,闹洞房的场面,由于乡村新娘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因而未出现过多的尬尴局面,看着公公被抹黑的花脸,乡村新娘有几次想笑出声,但还是被自己抑止住了……

一切归于平静后,乡村新娘只感到自己好饥饿,这时新郎端来的夜宵,她吃得贪婪,忘了陌生,同时也吃出了一种盈心的喜悦……

如今的乡村,村村通了公路,一些人家的婚嫁选择了花车。看着一位位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行驶在乡村公路上,虽说有些时尚,但似乎缺少点纯朴的婚嫁风味。因而,我结婚时,我怂恿妻举办两次婚娶,一次在城里,略带西方文化的婚宴;一次在乡下,尽显东方色彩的婚娶。奇怪,许多年过去,在城里长大的妻,她仍留恋做乡村新娘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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