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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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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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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生活

卢娜的心情在打开房门锁的那一霎那,糟糕透了。

三个小时前,在出差回来的途中,卢娜不断在微信上向先生杨平报告自己的行踪,发送定位,告知他自己还有多久到达家里,虽然嘴上没有明说,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希望杨平能来接自己,或者是在家里备了爽口的饭菜等着自己。可是此刻,迎接她的只有黑灯瞎火,那种失落,就像是凛冽的冬天里再遭遇了一场彻骨的寒风,拔凉拔凉的。

卢娜已经结婚三年了。先生杨平在柳城上班,卢娜在沙城上班,两地相距两百公里。工作日他们彼此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拼命忙碌,到了周末才能团聚,那还是双方都不出差的情况下。两人是典型的周末夫妻,一般情况下,杨平会在周五晚上下班后搭乘火车回家,周六早上他们再开车回到乡下,看看自己一岁多的儿子,这样才能叫真正的一家团聚。孩子放在乡下,由爷爷奶奶带着。乡里距卢娜上班的地方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本来好好的三口之家,却处处分离,各呆一地。几年前,卢娜还吐槽姐姐,把孩子丢给外婆,自己出门打工,长期分离不好。现在想想自己的处境,并不比姐姐好,姐姐还能跟姐夫待在一起,两个人还有个家,自己倒好,啥都不靠边,这么想来,似乎自己比姐姐当时的情况更差。为了挣钱,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卢娜身边有好几个这样两地的夫妻。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卢娜是一名编辑,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出差,这次出版社社长要去外地商量一本书的具体样式,安排了出差,本来是定的三天行程,在卢娜的仔细安排下,他们所有需要商议的事项完成后,只用了两天,提前结束了行程。卢娜心里很欢喜,可以见到杨平和儿子,感觉在外所有的奔波和疲累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此刻已经打开的这扇房门,破灭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想法。

卢娜机械般地打开家里的天然气阀门,插上热水器按钮,给自己冲了个澡,本以为洗澡完后心情会好一点,可是脑袋里的思绪却毫不受控制,肆意疯长,吞咬着卢娜的每一个细胞。这种被情绪支配的状态,在半小时后达到顶峰。此刻卢娜已经洗澡完毕,正在有一把没一把地搓洗着衣服,搓几下,卢娜还要停顿几秒,发一下呆,想一下为什么杨平就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呢?难道他并不如自己般想念对方?

成了家,却不像个家,卢娜还是独自一人居住,空空的房间,悄无声息。每次从外面出差回来,卢娜都好希望家里的灯火是亮着的,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自己,那样,即使在外面累了,还是会感觉自己的价值。可是,成家这三年,每次看着这个称为房子的建筑物,卢娜的心里时常会涌上一丝失落,在这里,连个分享感受的人都没有,现在的这段婚姻,和自己当时的想象,好像有很大差距。

说起和杨平的结缘,几多曲折。两人当年同在柳城的两所高校念大学,起初互不相识。后面,彼此共有的同学介绍了两人认识,也就是认识了而已。大学里没有任何情感纠葛,只是偶尔在聚餐或者是郊游碰到,总共也就不到五次吧。第一次见面,卢娜就感觉到了杨平的强大气场,那种站在别人身边没有的感觉,那个时候的卢娜并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后面回忆起,才知道那是特定的吸引。大学毕业后四年,卢娜和杨平没有联系,这期间杨平参加了工作,卢娜继续念书,参加工作,各自生活。

参加工作两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一起玩的好的朋友建了一个相亲交流群,这一次,卢娜碰到了杨平,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后面一次出差时,杨平到了卢娜的城市,两个人见了面,几年不见,都不再是学校里的模样,彼此都成长了不少,这次见面,双方都有好感。可是,两地,却是不得不面临的难题。异地恋,卢娜一点也不喜欢。卢娜很动摇,并且多年不见,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没有在一起也不能评判。

趁着休年假的机会,卢娜去了杨平所在的城市,杨平已经帮她安排好了房间,八月的天气特别热,杨平和另外两个同事合租在一起,晚上他就去同事房间挤挤,睡地板,白天就带卢娜逛当地的风景名胜。几天下来,双方处的很愉快,能吃到一块,玩到一块儿,杨平是个很规矩的男孩子,卢娜很是喜欢。

考察回家后,卢娜又向曾经的同学打听了他们家的情况,杨平以前的为人等,抛开异地恋这个缺点,各方面杨平都是很优秀的,经过再三思量,卢娜还是决定开始和杨平交往。卢娜是个谈恋爱就全身心投入的人,她每天拿着手机,随时等着和杨平聊天,生怕消息看不到,两个人在虚拟的空间里打情骂俏,也过的有滋有味,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妈妈常常跟卢娜说,两个人不在一起工作生活,他要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现在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心思单纯,一味地相信人。卢娜知道妈妈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相信杨平,总是替杨平说话,没事的,杨平不是那种人。妈妈只能悻悻地说,你自己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自己的一辈子,妈妈也帮你过不了。卢娜低头沉默了。

在和杨平谈恋爱之前,卢娜也曾参加爸妈安排的相亲。现在年轻人的婚恋十分困难,卢娜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好几个都三十了还没结婚,男生女生都有。卢娜虽然念了大学,可是这个情况并没有改善。工作以后,除了同一个行业的男生,卢娜认识的人非常有限,但是同行业的男生却基本不找同行业的女生,更奇怪的是,这个行业的男生都是香饽饽,基本都是早早就成了家,但是女生却越来越难找对象。卢娜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样的,只是看到相亲对象,心里毫无波澜,就知道,并不是条条道路都通罗马的。于是,卢娜相亲的少了。

恨嫁的情绪,在卢娜二十七岁的时候到达了顶峰,那个时候仿佛自己就是已经到了货品售出的黄金点,这个时候不把自己嫁出去,就不值钱了,全家最急的当属卢娜的妈妈了,每次周末回去,妈妈都会跟卢娜说,娜娜,我好担心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啊?我好怕自己将来老了过了,没人陪着你。我现在晚上经常睡不着,一想到你的事情,半夜我就一下子清醒了。卢娜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现在卢娜找了男朋友,妈妈还是很操心,怕以后双方感情破裂,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伤害,只想给她提个醒,不要傻傻地去相信一个人。

可是卢娜并不认同妈妈的操心,她只是顺着妈妈的话说:是是是,我知道,您就不要操心了,杨平不是坏人,不会做出格的事的。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卢娜赶紧打断了她,妈妈你看,我们明天逛街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买件新衣服吗?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妈妈也如小孩子般,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想起自己的妈妈,卢娜想给她打个电话,可是现在有点晚了,已经九点多了。爸妈在乡里的作息非常准时,一般都是晚八点就睡了,要是贸然打了这个电话,妈妈肯定是一跳就起来,赶紧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就像去年自己生孩子时,半夜发作了,只有公婆在自己身边,就很想自己的妈妈,卢娜坚持到清晨四五点的时候,实在是想妈妈的紧,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到电话,妈妈一跳就起来了。她说,娜娜,我昨天还做梦梦到你要生孩子了,给我打电话,没想到被我做梦准了,我马上就让你爸开摩托车送我到镇上坐班车。那个时候已经是深秋,天亮的晚,摸着黑,妈妈就兴冲冲地赶来了,还给自己带了喜欢吃的炒米粉,妈妈说吃了才有力气生,不能饿着,会没力气。想起这些,娜娜心里暖暖的,只有爸妈,永远都在等着自己,二十四小时的召唤,都不觉得麻烦。妈妈有高血压,睡不好,白天就会神经痛,整个人没精神。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卢娜只能忍着。

此刻,杨平一定在公婆那,也已经入睡了,看微信上面的显示,八点半的时候,他就告知自己已经洗漱,准备入睡了。有了即时的通讯工作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这几年,卢娜的视力下降严重,多半跟每天必须要抱着手机跟杨平聊天有关。每天不跟在另一个城市的他说说话,心里就空落落的。

晚上十点,卢娜整理完毕,该入睡了,没有一个找自己的电话,卢娜心里好气,她报复性地关了自己的手机,想要找一下存在感。可是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当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很遗憾,并没有一个找她的电话。很显然,这一晚,卢娜并没有睡好,她中间醒了两次,有想打开手机看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住了,怕自己一下就会失望到清醒,那整个晚上就只有失眠了。一早体验了一把被抛弃的感觉,卢娜心里揪的很疼,那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一早定定地坐在床上,卢娜不知道该干点啥,下乡去找杨平,吃了中饭就要返回,也根本没时间看自己的爸妈。不去的话,自己的负面情绪会越来越重。

七点一刻,杨平发来微信:要我接?那个时候,卢娜已经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了。她看了一眼微信内容,一丝苦笑涌上来,既然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找我,我为何要第一时间来找你,这不公平,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来见我。她气气地回道:不用,我回我妈家。杨平只是回复了一个字:哦。

可以想见,卢娜对这个字相当的不满意,她心里的不高兴又增加了一分。她迅速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坐上了回家的中巴车。

回到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家里的杜鹃此刻花开的正艳,那是妈妈在她的怂恿下从后山上挖回来的,她拿起锄头,把刚刚冒出头的杂草除掉,给生长正旺,花苞满满的月季留出养分,这几天天气热,她还去后面池塘打来一桶水,给花们浇水,做完这些,她就静静地看着这些花苗,脑袋放空,什么也不想。远处,天空很静,只有偶尔来的一丝风,带动房屋旁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声,以前小侄子由妈妈带着的时候,最喜欢这种树叶的响声,他会长时间看着轻轻舞动的竹叶,一动不动。那时,李娜并不能体会这其中的奥妙,此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不少,心里的那份躁动渐渐就安静下来了,卢娜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好转。

卢娜开始想自己生气的原因,就是感觉不到有人在乎自己,感觉自己没人爱了。那种被忽视的感觉,深深刺伤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杨平并没有错,他回家后,认真打扫了房间,还整理了房间,才急急地回家去看自己的儿子,初为人父的他,把自己大部分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这并没有错,但是自己此刻却在生气,这是在和自己的孩子争宠吗?

回想自己,当年看上杨平,就是看上了他的老实厚道,他从来都不是会哄人、玩花架子的人,自己又怎么能希望他能和偶像剧里演的那般,随时和自己心意相通,知道自己想什么呢?如果自己不放过自己,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过,总不会解决。你在这气的要死,在他看来,只是莫名其妙。这也许就是同一物种中两个生物形态的差别吧。

情绪缓和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卢娜知道,此刻杨平要开车返回了,两天的短暂假期结束了。她找出扔在包里的手机,看到杨平发过来的好几条微信,回复了一条:你若是忙完了,就来我家接我,我们一起去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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