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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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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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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一家人

难忘那一家人

范景来‖北京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距离老家二十多里远的一个山村——金台子。当时是一个公社所在地,因父亲在那里上班,家里孩子多,父亲又不能每天往返。虽然只有二十多里路,但那时交通实在不方便,没有一个正经路,夏天走河套,冬天就是冰路。没有公交车,只有马车或者牛车出行,好一点的是自行车,单程一般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次搬家,让我有幸结识了房东一家人。虽然我们在那里居住只三年多时间,但房东一家人的淳朴、善良、厚道,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光荏苒,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往昔的生活仍历历在目,始终不能忘怀。

(一)老爷爷的火链和那只羊

房东一家姓王,老夫妻有四个儿子,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有闺女。四个儿子只有老大结婚成家,但依然和大家一起生活,没有分家。

老爷爷、老奶奶那时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老爷爷是放羊的,那时是给集体放羊。放羊的时间一定是有些年头了,因为村子里的人只要一提起放羊老王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老爷爷个子不高,有些驼背,吸旱烟,点火用的工具是火链。就是一个皮袋子,里面装有一块铁,还有火绒,长度大概有一扎长。火绒软软的,像是棉花一样,还有一样硬的颗粒一样的东西,忘记了是什么。用时,取出一小撮火绒,然后包裹着那个硬的颗粒,往铁板上一摩擦,火绒就会冒烟,用嘴吹一吹,便出现了火焰,把火绒放在事先装好旱烟的烟袋锅上,用力抽几下,烟叶便被点燃了。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摩擦产生热,但那时,我感觉很神奇。所以,每次老爷爷吸烟时,我都会主动给点火,目的自然是想玩一会火链。

老爷爷放羊非常负责任,羊放的也很好。队里的羊个个膘肥体壮,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队里才始终让他放,没有换过人。记得有一年,大概是八月节前后,父亲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只羊,准备要宰了吃肉。老爷爷看后,觉得羊不肥,出不了多少肉,就劝父亲先不要宰,再养一段时间,贴贴膘,过年时再杀。父亲听了爷爷的建议,就把那只羊放在了老爷爷的羊群里。我认识那只羊,棕色的,每天或早、或晚,我都会偷偷地拿一些饲料喂,一个谷穗,一个高粱穗,或一根玉米,别的羊一律不给,单给我家的那只。时间长了,那只羊也认识了我,每次我去的时候,他都会早早地在羊圈门口等候,吃完了以后再回到群里。大概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年的时候,那只羊比刚买来的时候,整整长出了半个身子那么大,身上肉乎乎的。可惜的是,过年的时候,还是被宰杀了,为此我也苦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二)老奶奶识钱

老奶奶给我的印象最深。奶奶眼睛不好,失明,一点也看不见东西,究竟是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不得而知。老奶奶个子不高,身材较瘦,但说话声音很宏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干练人。虽然奶奶眼睛不好,可却是一家之主,全家大事小情都要她做主。老奶奶很神奇,用手摸就能够识别钱的面额,只要你把一张钱放在她的手里,她就能说出来是多少,十分准确,没有任何差错。这一点让我很惊讶,有时我们几个孩子会专门把兜里的钱拿给奶奶去摸,看是否准确,奶奶也知道我们是在考验她,但每次都不拒绝,识别了钱的数量后,便告诉我们,然后打发我们去玩。奶奶是一家之主,自然所有的钱都归她管,家里什么地方需要花钱,谁需要用钱,该花多少,她心里都有数。奶奶很节俭,从不乱花钱一分钱,也不许别人乱花钱,但在人情逢往上,该花的钱一点也不抠,而且很大方。因此,不仅家里人对奶奶很尊重,村里的人也是绝对佩服,人缘非常好。

奶奶给我的另一个印象就是和母亲关系处的非常好。奶奶把我母亲当自己的闺女,母亲也把奶奶当自己的母亲一样,两个人一有时间就会在一起唠嗑,家长里短,无话不说,而且非常说得来。如果谁家做一点好吃的,都会首先端给对方尝尝,大家一起分享。冬天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母亲都要到奶奶家唠嗑,坐在热炕头上,娘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们几个孩子或者在炕上或者地下随意地玩,困了、累了就在奶奶家的炕上睡,再由大人抱回自己的家里。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至今记忆犹新,非常留恋。如今,城里高楼代替了平房,农村经常串门的习惯也很少了,像母亲和奶奶那样聊天的场景已经很少见了。

(三)四叔只说了一句话

四叔是老爷爷的第四个儿子。四叔不会说话,失语,但能够听到别人说话,始终没有成家。干活实实在在,从来不知道累。四叔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因为他居然说了一句话,而且只有那一句。

那是一年的秋天,院子里正挖菜窖,差不多完工,但还没有封盖,窖的旁边堆满了挖出来的土和准备覆盖的玉米秸。爷爷家有一头驴,那天中午,不知道什么原因,毛驴一下子掉到了刚挖好的窖里,四叔在屋门口看的真切,惊讶地叫出了声:“爸!驴!”那声音非常宏亮、清晰。我和几个伙伴正在院子里玩,看见驴掉到窖里(窖深一人多高),不知所措,听到了四叔的尖叫,顿时都惊呆了。因为驴掉到了窖里,破天荒地听到了四叔说话,突然间冒出一句,让大家感到十分惊奇,很长时间大伙都没有缓过神来。还好,当时院子里有好几个大人,驴也没有大耐,最终几个人合力才把驴从窖里拽了出来。事情过后,大家也为四叔感到惊喜,说他会说话了。四叔看到驴被拽上来后,一直在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四叔再说几句,可是,四叔始终没能再说出一句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也让大家感到有些失望。我始终不解,为什么四叔不能再多说几句呢?我还曾幻想,如果真的是因为驴掉到窖里让他说话,何不再让驴掉几次,那样四叔岂不是可以会说话了吗?我还特意问过爷爷,但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四叔的那句话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竟管过去了几十年,但我仍记得清晰。

(四)机灵的姐姐

姐姐是爷爷家大儿子的闺女,比我大有三、四岁。姐姐个子不高,但人很机灵,脖子下面长了一个米粒大的小肉瘤,因为非常明显,所以印象很深。当时我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天真无邪,经常在一起玩,有时我们还会拿她的肉瘤开玩笑,好在姐姐也不生气。姐姐个子小,心眼确很多,大人都说,不长个的原因,是因为心眼多坠的,当然这只是玩笑。不过,姐姐在我们几个孩子中算是大的,她经常带着我们玩,捉迷藏、捡谷穗、跳绳之类。姐姐上学时间不长,大概也就是小学几年级,后来就不上了,专门帮家里干活。

我们在金台子村住了两三年的时间,后来又搬回了老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到房东家。后来上班,且总在外面,偶而会听到姐姐家的一些情况,但也不多。前几年,妻子因工作调动,我们搬到了北京怀柔居住,巧合的是,从一个小学同学得知,姐姐也在怀柔,且距离城区不远。知道消息后,我便当即给姐姐打了电话,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去年十月一假期的时候,我专门去姐姐家看望了她。约好时间,姐姐事先在路边胡同口等我,虽然四十几年不见,可我刚到路口,她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我也认出了她的模样。姐姐和小时候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体大不如以前,腿有些行动不便。中午,姐姐执意留我吃了午饭,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小时候家里的事情。通过交谈,我们知道了各自家里的一些情况。姐姐原来是嫁到了怀柔乡下一个小村庄,后来村子整体搬迁,前几年全家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应该说,现在的生活都不错。可惜的是,老爷爷和老奶奶早已不在了,四叔年岁已大,现在老家敬老院养老了,家里其他人还好,生活比以前都富裕了很多。听到这些,让我在惋惜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欣慰。

岁月如梭,人生几何。经历就是一种财富,尤其值得珍惜。我很怀念在金台子生活那段时光,有幸遇到了姐姐那一家人,他们的淳朴、善良、厚道,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实实在在影响了我,教我如何做人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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