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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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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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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说雪

文/张建成

今天,我闲话说雪。

入冬以来,雪成了大家挂在嘴边的话题。熟人在街上见面聊天会说:你看这天气灰蒙蒙的,要是下一场雪就好了。孩子出门大人会关心的说:老天爷不下雪,空气污浊,上街戴上口罩。天气预报也几乎每周播报一次:今晚至明天,河北南部有雨夹雪或小雪。可是老天爷总是不下雪。

我盼望下雪。哪怕下一场小雪,也能驱散雾霾,净化空气,冻死细菌,控制疾病的传播。

我期盼下雪。皑皑白雪,能让山川大地银装素裹,气象更新。

我更祈祷下雪:瑞雪兆丰年。

今晚我又看天气预报:东北有大到暴雪,山东中雪,西北大雪,石家庄以北地区有雨夹雪,长江以南有中到大雨。看着云图上黑灰色一片,我先是兴奋。继而失望起来。全国各地多雨雪,云图中惟有冀南地区一点淡红,显得风平浪静。

我有些不甘心,起身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抬头仰望。果然,夜空无云无风。唯有一圈淡淡黄月晕,把一轮弯弯红月牙围在其中。天边,几颗稀疏的星星,不时眨巴几下眼睛。空气潮湿,沉闷,好像要凝固住一般,让人呼吸不畅。失望之余,我关窗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不禁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一句笑话:邯郸人心热情,四周下雨“雪”中间晴。意思是说邯郸人性格豪放,热情,把雨“雪”都融化跑了。以后上学,老师讲地理课才知道,邯郸西面高耸如云的太行山脉,有时候会把东飘的冷弱湿云团阻当住,造成四周下雨“雪”中间晴的怪现象。冬季,我也曾几次发现,以京广线为界线,西面飘小雪,东面只是阴天。

当然,这种说法也不完全准确。冀南,每年还是要降下几场大雪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六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以后,冀南这一带雨雪天气越来越少。气象解释又说,这叫温室效应。

当年的邯郸城里,有一条主干道,名字叫城内中街。北到人民路,南至和平路。路两侧多灰砖平房,高矮不一。中段往东有一条缓坡柏油路,名字叫北斜街。北斜街有一座学校,校名叫南城小学。

我的家在北斜街,城内中街交叉口路西。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每年一入冬,老天爷总是要先下一场雪的。头场雪一般不大,落地约有两三寸厚。天一放晴,清晨七点来钟,平房上,总会有人拿扫帚,铁锹扫雪,除雪,雪噗通,噗通落到房根边。各家把自家房上雪扫干净,扫帚,铁锹往地上一扔,人顺着梯子倒退下来。一个大杂院里住十几户人家,门对门,墙挨墙,低头不见抬头见,亲如一家人。大家散在院里,有说有笑,舞动扫帚,铁锹,共同清理院里面的雪。空气寒冷,人说话的时候,嘴巴,鼻孔不断呼出热气,就像小烟筒冒出的白烟一般。院子的雪扫干净,靠墙根堆成堆。往往这时候,街道居委会的大娘大婶,走院串户招呼大家上街扫雪。

大人拿着扫帚和铁锹出去了。男孩子就会溜出家门,手里拿着洗脸盆,小铁铲跑到雪堆前玩雪。有的孩子把雪堆上面拍平,有的孩子往盆里装雪,用脚踩硬实,再把雪块从盆里倒在地上,然后搬起雪块放在雪堆上。有的孩子跑回家,拿来黑煤球,按在雪块上,当作眼睛,鼻子,嘴巴。于是雪堆就变成大肚子方圆大脸雪人了。玩雪的时候,孩子们的手,脸被冻得通红。要说那时候天气有多冷,这样说吧,中午阳光照射下,房上没有扫干净的残雪被融化,雪水会慢慢顺着流水瓦口往下面滴水珠。第二天早晨你出门往房檐看,就会发现流水瓦口边,悬挂着晶莹透亮的冰柱。

夜逐渐深了,我关上电视机,起身去拉窗帘。透过窗玻璃再次向外看,万家灯火逐渐熄灭。苍穹中,弯弯红月牙,好像要被四周涌过来的乌云挤住。黄月晕没有了,那几颗星星也看不见了。合上窗帘,熄灯。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时半会睡不着,心里想着雪,脑海里浮现出六九年那一场暴雪。那场雪下的真大,覆盖了整个冀南大地,覆盖了整个邯郸城。

那年我已经是南城小学二年级学生,在新盖的教学楼里上课,教室在二层。下午四点半钟,清脆的电铃声叮铃铃响起。放学啦,我背上书包和同学们喊叫着,打闹着,蜂拥着挤出教室,奔下楼梯,奔出校园,往家走。沿着北斜街西行,抬头望天,下午上学天空还是阳光普照,现在已经是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缝隙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暗红边儿。空中无风,潮湿。光线暗淡,如同傍晚时分。要下雪了,下雪又可以堆雪人玩了。我心里高兴,连跳带蹦跑回家。屋里昏暗一团,拉亮电灯,搬出地桌,掏出书包里的书本,写起作业来。我写着字,不时抬头望窗户看一眼。不久发现,窗外发白,悄无声息飘起雪来。

我急忙放下手中铅笔跑到院里。仰头看天空,雪粒飘落脸上,冰凉。低头看地,地上落了一层簿簿的雪。我大声叫喊;下雪了,下雪了。随着喊声,男孩子一个个从屋里窜出来,跟着我一起在雪地上蹦。兴奋的喊“”下雪了,堆雪人了。下雪啦,打雪仗啦。

我们开心地喊着,疯狂地叫着,在落雪中蹦跳着。忘记了冬天的清冷,清鼻涕流到嘴巴边,也顾不得抬起棉袄袖子抹一下。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中,洒洒扬扬的雪粒变成雪花。雪花大如梨花一般,稠密的十几步远就看不清楚人的面目。孩子们的头上,肩上,落满雪。女孩子则掀开棉门帘,半掩着脸,手捂着嘴偷笑着往外看。

天漆黑一团的时候,大人下班陆陆续续走进院里,看见疯狗一般狂欢的孩子,于是笑着,骂着,吆喝着,我们才一个个溜回家。

雪铺天盖地下了一整夜。天亮,雪停。

清晨,房上扫帚扫雪的划啦声,雪落地的噗通声把我从沉睡中惊醒。抬头往窗户看,天光大亮。该到上学时间了,我急忙起床,穿好棉衣,棉鞋,草绿色书包斜挎肩上,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外跑。一出家门就看见,院里的雪,足有一尺多厚。房上扫下来的雪落在墙根,几乎快和窗台平。男人扫房上的雪,妇女拿平头铁锹清理院里的雪。房上房下,大人们你一句,我一语,谈论着瑞雪兆丰年的话题:这场雪下的好,年后准是一个好年景。

我走到街上看,沿街墙头上有积雪,房檐边有落雪,高过围墙的树枝上也挂满白雪。路上的雪,都能埋住孩子们的小腿肚子。一夜之间,邯郸城变成了一座雪城。

上学的孩子从家里走出来,沿着城内中街汇集到北斜街口,散散落落朝东走。走在缓坡路的中间,脚踩在雪里面,发出一片格吱,格吱的响声。不断有孩子脚下打滑,摔倒,挣扎着爬起身。棉衣上沾满晶莹的雪,雪沾在棉衣上都不融化。远远看去,好像棉衣绽开线,露出的白棉絮。

我心里思念着那一场难忘的瑞雪,渐渐进入梦乡。

冬天的黎明天亮的晚,六点半多钟天色才会微微透明。

一觉醒来,没有合严实的两扇窗帘缝隙中,透露着灰白色光,亮的有点异样。

我起床。

走到窗户边,双手拨拉开窗帘。空中白蒙蒙一片,唰唰在落雪。昨晚天气预报说晴天,现在下雪。真是阴差阳错,天有不测风云。

推开窗户玻璃扇,清凉的空气沁入肺腑,使我精神为之一震。

空中的雪粒,不紧不慢,悄无声息地飘落着。

望着窗外的落雪,我的思绪又回到那一场雪上。

走到学校门口,老师站在那里,招呼自己班上的学生扫雪。教室里打扫卫生的扫帚,铁锹,簸萁不够用,家在附近的学生跑回去拿来工具。一时间,满校园都是学生弯腰清雪的身影。边清扫边把雪堆放在教学楼墙根,一排雪堆的和一层教室窗台平。清完雪,老师去找排子车。这空档时间,就有顽皮的男生跑回二楼教室,打开窗户爬上窗台,比赛谁勇敢,一个个嘻笑的往下跳。身子跌落在雪堆中被埋住,人在雪中挣扎,呼叫,逗引的女生发出一阵阵大惊小怪尖叫声。

老师找来排子车,大家动手装雪。雪装满车,头一辆车上插上一面红旗。老师拉车,男生在后面把铁锹插在雪中推着走。一出校园大门,街道路边的大雪堆上,插上了红旗,红旗迎着微微晨风徐徐猎舞。满城的人清雪,装车,往城外麦田送雪。当时这叫做支援农田灌溉建设。

太阳从东方升上半空,雪后的太阳更红。天蓝,雪后的天蓝的深邃。送雪下乡的学生脸蛋被冻的红彤彤,好像秋天树上熟透的山楂果。蓝天,红太阳,迎风猎舞的红旗,皑皑白雪,满城都是人的喧闹声。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红梅花开迎春图里的美景。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有点稠密了。

我渐渐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望着窗外洒洒扬扬的飘雪,心里期盼着雪下大些,再大些。雪不但能驱散雾霾,净化空气,冻死苍蝇和害虫,减少疾病的传播。更重要的是:茫茫白雪,掩盖住一切丑陋的东西,使世界显得纯洁秀丽。雪在阳光下融化,雪水会涓涓渗入肥沃土地,滋润山川大地。来年春天冀南大地上,喝饱雪水的树木,麦苗会更加翠绿。茁壮成长的新生命,会呈现一派蓬勃生机。

我期盼下雪,热爱生活的人期盼下雪。因为,瑞雪兆丰年。

闲话说雪,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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