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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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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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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货郎

“绳头、鞋底子死铁烂铜,头发换针换丝线换颜色哩——”伴随着一声抑扬悠长的吆喝声,夹杂着“波浪波浪”的拨浪鼓声,货郎就进村了,很快就会在村子的中心地域形成一个高潮。

       在交通不便,物质匮乏的年代,货郎的到来绝对是令人兴奋的。货郎们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竹筐,一个竹筐的上面还放着一个上面镶嵌着玻璃的小木箱,透过玻璃可以瞅见里面花花绿绿的丝线,玩具和针头线脑。其实两个竹筐,货物只占一个,另一个竹筐里则是换来的头发、猪毛、猪鬃甚至废铜烂铁,绳头鞋底之类。货郎大多是中年人,老年人和年轻人很少,一副担子,一根棍子加一个拨浪鼓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到我们村子一带游走的货郎,大部分是秦安的,还有甘谷、武山一带的。

       我们居住在关山林海深处,买一盒火柴都要跑十里路到刘店的供销社去,所以盼货郎来是人们最强烈的愿望。媳妇婆娘盼货郎来,主要是为了换针换线,或者买一块头巾一双袜子。针有大针小针,绣花针各有其用,除此之外还有锥子、顶针、钯子之类。缝被子缝棉袄绱鞋都要用大针,缝衣服用小针,绣花则要专用的绣花针了。清汤寡水的日子,连一枚针都没有宽裕的。少不更事的我们,时常背着母亲把她的缝衣针烧弯,做成鱼钩到河里钓泥鳅,害得母亲要把缝衣针藏匿到很隐蔽的地方,即就如此,好多次都是拿出线团找不到缝衣针——那针都被我们糟蹋了,母亲只好求借,等货郎来用头发换下针之后再还给人家。最容易折的是大针。我们除了上学走路,放了学也是满山的疯跑,最费鞋子了。母亲尽可能地把鞋底做得厚实一些,好使我们的鞋子能穿得久长。厚厚的鞋底虽然有锥子钻,可是在大针在穿透鞋底的时候,稍不小心就会折断,母亲会心疼好一阵子,一枚大针要好大一疙瘩头发才能换来呢!

       年轻女子盼货郎主要是为了换丝线,清贫的岁月,最慰藉心灵的就是男女的情爱了。村子里那些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女子,把自己对某个小伙的暗恋或是思念,都融进一针一线里,勾绘出并蒂莲、鸳鸯戏水之类图案的鞋垫。我至今也不明白,那些好多一字不识的姐姐们,哪来的聪慧,把鞋垫做得那么漂亮,简直就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啊!那些五色丝线都是女娃娃们用自己头发换来的,与其说精美的鞋垫是用五色丝线织成或者绣成的,倒不说是用她们的青丝织就的。邻居家的姐姐瑞瑞,偷偷和村子里的虎子哥好上了,为了给虎子绣鞋垫,竟然把自己的两条长辫子剪了换丝线!那个年月,男女的情爱很少有轰轰烈烈赤裸裸的,隐秘而朴素,却地久天长,根本就不像今天男女的试婚游戏或是朝结夕离,轻率如儿戏。

       我们盼货郎是为了那份甜蜜。货郎的筐子里除了女人喜欢的东西之外,还有我们喜欢的玩具和豆豆糖,玩具价钱贵我们不敢奢望,只能趁货郎和大人们做生意的时候摸一摸,但是换几粒豆豆糖我们是做得到的。腊月里杀猪的时候,我们积攒猪毛,若是能弄到一束猪鬃就更加欢喜了,没有猪毛了我们就捡拾废铁烂铜,绳头布鞋、塑料鞋底子,积攒起来,专等货郎进村,好换几粒绿豆那么大的豆豆糖,丰富一下我们涩淡寡味的口腔。哪怕只能换三五粒也好啊,还有什么能比甜对我们更有诱惑的呢?

       货郎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熟识了,除了做生意还和村子里的人拉闲,传递一些山外的小道消息或者新鲜事。货郎坐在扁担上,装上一锅旱烟,就开始买派他的经多见广了,他的周围会很快围拢成一个圈,山里消息闭塞,大家都想从他的嘴里知道更多的新奇和新鲜,哪怕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杜撰。货郎大多有各自的线路,到我们村子里来的次数最多的是秦安货郎老范,四十出头,中等个头,腿有点罗圈,秃顶,一张弥勒佛笑脸,再加上一张伶牙俐齿,真是人见人爱。打六十年代初,老范就是货郎,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期,快六十岁的老范才销声匿迹了,因为那时候的货物已经流通很快,货郎几乎没有市场了。老范和父亲交好,有时候也在我家歇脚,睡一晚上觉,吃一两顿便饭,走的时候留一包针或是几盒火柴作为酬谢。从老范的口中得知,货郎也是很辛苦的,风吹日晒雨淋是免不了的,有时候还会遭遇恶狗恶人,不仅身体受伤心里也受伤,每天走村串户少说也要走六七十里路呢,不是山穷水尽,谁愿意做货郎呢?

       也有年轻的货郎拐跑了年轻媳妇或者勾引了谁家女子的事偶尔发生,但是大家依然喜欢货郎,因为货郎的每一次到达,村子里都是过节一般的热闹。

       山村逐渐消失,货郎也走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是货郎带给我们的欢快,仍然鲜活再在记忆里,成为童年生活最温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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