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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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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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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捏成诗 真情写苍生

泥巴捏成诗 真情写苍生

——读丁可的诗

江苏 郭世明

随着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的热播,剧中人物在不同场合引用了一位当代诗人三首不同的诗,这三首诗感动了剧中人,也深深打动了全国无数观众。这位诗人的诗作也迅速被全国更多网友争相转发点赞。

这位诗人名叫丁可,江苏沛县人。1955年出生,高中毕业后务农多年。其间开始学习写诗。1983年1月,被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曾连续担任三届徐州市人大代表,2015年9月从沛县文化馆副馆长任上退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获得者。出版诗集《啼叫的月光》《母亲的专列》《丁可诗选》。

这时,我也有了要写一写丁可的强烈地想法和冲动。可我没有马上动笔。因为我知道,泛泛而谈,道听途说写点应景文字应该不是太难。而要反映丁可诗的本真,生活的接触,文本的阅读,掌握第一手资料更是必不可少。

两年过去了。时间到了2019年1月。关于丁可印象越来越清晰了。

初知丁可时,我还是一名在校中学生。那时,从我班级经常写写画画的徐同学口中知道了沛县有个写诗的年轻人。因为诗歌写得好,被县图书馆破格录用为一名工作人员。从此离开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来到了沛县县城。那时候,我们就感觉到他太伟大了:靠写诗,竟然可以不通过考试就可以进城,就可以录用成吃皇粮的国家人员。

大学毕业工作后20多年,我与丁可虽同居沛县小县城,竟仍没有见过面。可是,这期间,在我经常阅读的《诗刊》《扬子江诗刊》《星星》《徐州日报》等报刊上经常能见到他的名字。

与丁可相识相知是近两年的事。因为爱好文学的原因,我与沛县文学创作团的老师们有了较多接触,并深受他们的教诲鞭策。丁可就是其中对我有影响的一位老师。

丁可是沛县一位土生土长的乡土诗人。个子不高,1.65左右。丁可经常自嘲其貌不扬,“肥头大耳”,不像诗人。可每一位见到他的人都会由衷感到他农民式的憨厚、淳朴,弥勒佛式的慈眉善目、坦诚开心。在江苏省第六届紫金山文学奖颁奖大会上,丁可也曾经这样说:“初见我的朋友,说我不像诗人。记得钱钟书先生好像说过,肥头大耳的人出不来好诗。大师的判定,常常使我气馁。此生怕是岀脱不来潇洒的风度了,胖点就胖点吧,只是不要让淤积的脂肪梗塞了与芸芸众生血脉相通的炽热情怀。”舞台上的真实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生活中的丁可:大脑袋,大眼睛,体态略显臃肿却身手敏捷,年近七十而童心未泯。他的幽默有模有样,如同他的大智若愚;他诗人般的情怀热情洋溢,如同他诗人般的语言会让你叹为观止。

2016年应该是丁可的幸运年。这年5月20日,沛县举行了“丁可诗歌研讨会”。9月出版诗集《丁可诗选》。后又相继举行了“徐州诗群与丁可现象”诗歌研讨会等系列活动。在沛县举行这样高规格的诗人诗歌研讨会应该是第一次。江苏省作协主席、全国政协委员范小青把丁可誉为江苏诗坛上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当代著名作家、编剧周梅森则把丁可的诗歌创作比喻成挖一口深井。“和丁可是老朋友了,80年代就相识,那时候丁可还是一个青年才俊,不像现在这么苍老,现在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后来,无意中在诗刊杂志上再次看到了丁可的诗,极为震撼。”在研讨会上,周梅森如是说,“他在挖一口深井,他把诗写到这种程度,让人吃惊。丁可既是沛县的,又是江苏的,也是全国的。丁可的诗为什么让我震撼?因为他对中国农民的艰辛写得非常深,非常细腻,非常能打动人心。”

评价一位诗人,最好去读他的诗。

我没有像作家张切“对丁可诗歌长达六年的研究”并写出了《低处的歌唱--对丁可诗歌的勾勒与探究》,但我用心读了丁可老师赠我的《丁可诗选》等诗集,我能真切感受到:丁可的诗作取材广泛,来源于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他“泥巴捏成的小诗”“意象饱满和迷人”,最大限度地体现了他“作为乡土诗人文化寻根的热忱执着与探索精神”。他的作品有思想高度,有文学深度,有情怀激情四射,有境界自成高格。

丁可始终扎根在他深爱的沛县这片热土上,一刻也没有远离乡土、乡村、乡情。他始终与普通百姓心心相通血脉相连,与他们的苦乐人生始终保持着生活零距离。

丁可在沛县农村长大,这里的乡里乡亲,一草一木、鸡鸭猫狗、风霜雨雪、生生死死都为他后来的写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诗意。“让乡野里的牛羊栖息在诗歌的大树下,让朴素的南瓜花开在诗歌的土地上”,庄稼、野草,野兔、青蛙,成了他吟咏的对象,以黄二云、张主义、王三坡等为代表的众多底层人物形象在他的诗歌中努力地活着。“丁可将目光投向最底层的农民,将这个卑微群体的冷暖记挂在心上。”丁可用诗歌记录下了处于社会底层、生活艰辛的农民的日常生活和悲喜苦乐。“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他抓紧晚年/一次次向土地低下身来。”(《拾穗的张主义老人》) “乡亲们说/老魏这人通鱼性/老魏的鱼通人性/鱼眼中的老魏是个好人/老魏眼中的鱼是些好鱼/确切地说/水中的鱼/是农民老魏的另一种活法。”(《农民老魏》)他们像一株株卑微的草,任凭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照样宠辱不惊,默默无闻,照样长他的叶子,照样结他的果。平平淡淡活着每一天,却生命顽强,生生不息,骨子里有一种农民天然的质朴与高贵。

自1978年在《新华日报》第一首小顺口溜见报至今,丁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诗作都和养育了他的这片土地有关。“丁可的诗与庄稼有关,与劳动有关,与生命有关,与乡情有关,他笔下的人和事,卑微、庸琐、贫贱、简朴,亲近我们的岁月和视野。”他的一位朋友说:“当许多人把诗歌写作的赌注下在神性、高蹈方面的时候,丁可只写他身边50公里的事物。”在这一片滋养了大风歌也滋养了他诗歌的土地上,他不是漠然的过路者、匆匆来去的观光客,而是像一棵玉米之于众多的玉米互相血脉相连,有着对墒情、病虫害、风雨阴晴的共同感受。“我是脐连着你绿秧的南瓜/我是埋在你暖土里的花生/印证你的心情/我就在穗头上/感触你的脉动/我含在豆荚中。”(《让土地有个好心情》)他从亲身在场出发,写经历的生活,写当下的生活,写内心的生活,在情感和身心全部融入的乡村生活与城市经历中,凭诗人细微、敏锐的洞察力,将捕捉到的细小声息、叹息与疼痛、失望与生机化为诗句的颗粒。“天下最优秀的庄稼长在我们村庄/我在城市的水泥地上为庄稼歌唱/进城来常不脱劳动的服装/衣袋里总少不了三五粒金黄/在没有星月的夜晚/掏出一粒/当做小小的月亮。”(《天下的庄稼》)

“真情、别意、奇思、异想”,是学新诗不久时丁可勉示自己的座右铭。时至今日,尽管诗歌创作手法多变,他“仍固执地把它作为衡量一首诗优劣的标尺”。这八个字也是多年来他说与一些年轻诗歌作者的“老生常谈”。他总以为诗无论新旧短长风格流派各异,不媚俗不粉饰,尽量真实地诗意地记录和见证时代。他善于从习以为常的人间烟火里寻找发现挖掘新鲜的诗意。如“燕子/我想走过去打听一下/你们把家安顿在了哪里/起码像我这样好歹有个能趴下身子的窝/这个城市的地皮贵如明星的脸/想象你们将就的泥巢/会小得像一颗痣。”(《三只燕子》)他说,诗歌让人感受到生灵痛痒、人间哀乐、赤子情怀、天阴天晴,且能别出心裁、不落窠臼、以小见大、饶有余味为上。他不仅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一直从自己在场、参与的底层生活中寻找开掘诗意,用自己直面生活的真诚和勇气,袒露内心的率直与坦荡,贴近感受普通人的生活艰辛、生存痛痒和生命的坚强,尽量能让人触摸到诗中的血热和心跳。“我不喜欢那种凌空蹈虚、矫揉造作、艰涩、不关生灵痛痒,三刀子扎不出血来的塑料诗歌、化纤诗歌、奶油诗歌。”(丁可《掌声远去》)丁可在为他的学生写的一篇文章《另一片青绿——徐慧诗歌印象》中写道:“我看不上那种不痛不痒、不咸不淡、无人间烟火味,无催人泪下情、却一股帮闲气、头巾气、脂粉气、奴才气、挺腰凹肚气的文字。看不上那些或食古不化陶醉于唐情宋意的拼凑,或痴迷于程式套路的墨守,或以佶屈聱牙冷字僻词自鸣得意为高古,或跟风逢迎、大话官话套话成串的所谓诗歌。平平之作、浮词浅语被吹捧为精品绝唱。整天长江黄河滔滔,就是不触及家西的小河早已发臭。”这也许是对他“诗人要说人话”诗观的最好诠释。

在诗歌的艺术追求上,丁可的许多诗叙事性特点比较明显。他早期的诗歌抒情性较强,浪漫情怀的洒脱与豪放,乡恋乡思的真诚与诗意,让作品多了温馨,少了锋芒,作品风格质朴、亲切如同他温和的性情。近年来的诗歌创作,以诗人高度的社会责任和文化担当,面对日益复杂多元的社会矛盾和现象,他加强了对现实社会的进一步关注,加强了对草根阶层、弱小群体、城镇化新市民的咏叹和生命存在的忧患与深度思考。如关注拾荒人生活的《一个农妇的密码》《她很快活》,关注低保人群的《寒冷中的二哥》,关注反腐主题的如《农妇黄二云和一千零七条青虫》等。特别是在刻画黄二云形象的系列作品中,丁可更是卯足了劲用足了力,用大量真实可信的生活细节,“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通过对卖煎饼的三轮车、月亮等一系列主题鲜明意象的泼墨挥毫,往往是酣畅淋漓,一气呵成,黄二云形象跃然纸上。人物形象来源于生活中的妻子黄二云而又超越了生活中的黄二云。诗中信手拈来的一个个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看是无心,实则有意,是作者大巧若拙,精心选择的匠心。人物言谈话语、举手投足,细节真实可信,形象丰满逼真:这就是如此熟悉而又让人过目难忘的黄二云。如《给妻子送灯来》:“妻子/我把小小的手提灯给你送来/街头已经夜色弥漫着了/朦胧中我看见街边三轮车旁的你/正忙活低着头/我把灯给你挂在车把上打开/让灯光照亮煤球炉烘烤着的铁板/装着胡椒粉辣椒面的塑料盒小瓶瓶/照亮你疲惫的面容/亮着橘黄色地亮着/小小的一盏来自乡村的灯/宁静地倾吐着腹中草木气息的光明/像枝头上一颗咧开嘴的石榴。”淳朴的农妇黄二云为了生计,不得不日晒雨淋推着三轮车卖土豆煎饼走进街头小摊小贩行列,逐渐习惯了早出晚归的生活,逐渐习惯了和城管人员的斗智斗勇。 “欣欣/你妈妈又蹬着三轮车/上街了/天还未明/她就早起去批发市场”,“她还不习惯吆喝/这个城市对一个农妇的声音/依然陌生/城管的驱赶逼近时/她还必须把含在唇间的惊慌/迅速咽回肚里。”(《女儿,你妈妈又蹬着三轮车上街了》)勤劳、善良的黄二云生活里有血泪,但从没有向苦难低过头,她在被汗水与泪水浸透的生活磨难中生存着、不断成长着。

丁可的诗作,的确形成了有别于他人的独特风格,在诗作的构思、意象、节奏等方面富有个人鲜明的特色。作品的语言叙述上,侧重口语,干净洗练,语言质朴,通俗易懂,明白如话,明显受到白居易诗率真、朴素、平易的影响,受《国风》比兴手法的影响。似乎是从生活中信手拈来的比喻、拟人、讽刺等修辞的娴熟运用,不经意间会让读者或会心一笑,或心酸垂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让人难以释怀,也正是丁可诗作“看似寻常最奇崛”语言运用的曼妙之处。“负重站立了一个夏秋/总算得以歇歇腿脚/玉米秸秆躺在地头的睡态/使我想起劳累的母亲/献出青绿的风韵之后/它们瘦削成干柴/像退场的老演员/把舞台留给了麦子。”(《接玉米秸秆》)丁可诗风很现代,平淡率真,幽默讽刺,绵里藏针,柔中带刚。他的诗没有大声疾呼,没有深恶痛绝,也没有慷慨激昂,有的只是不动声色,有的只是低吟浅唱,“在窄小的低处歌唱/我的声音微小细小/如雀舌的颤动。”(《我这样歌唱》)正如著名诗人胡弦所说:“他(丁可)的作品极少有大声歌唱的特别那些动真情的诗作,‘声音’很低,就像说话一样,既避免了煽情,又注意节制,看上去很平淡,却很有力量。”

读丁可的诗,明显感觉到,他的诗具有着强烈的人民立场和高度的现实主义诗歌艺术魅力。他是用心用情在生活,他是用灵魂用生命在写作。“他的诗歌沾满了生活的风尘,透着一种难得的民间底层的体温。真诚、倔朴,也时常带有几分恸人的心酸,总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久远的大诗人杜甫。”(周梅森)

2019年《歌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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