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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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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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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第一台电视

插旗山,是我出生的鄂东小村庄周边最高的山峰,也是浠水县境内一座高山。据说,山顶上有明末以来结寨抗清的遗址,还有修筑的为飞机导航的铁塔。只要不出浠水的地界,人家问我“家住哪儿”,我只须说“插旗山下”就足够了。

插旗山下的七里冲村,像是仙女撒下的10颗种子,散落在一座座山的怀抱间,形成了10个自然的小村落。村子多以血缘关系为主,多少代以来比邻而居,守望相助,姓闻的,姓程的,姓申的,姓顿的,姓冯的……

我儿时的农村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项目。浠水人天生好热闹,喜好唱戏听戏,村民自娱自乐的楚剧团,逢年过节就搭台唱戏,也是有板有眼。我还记得小学女同学的母亲,扮演的穆桂英真是几惹眼。我们塆的女婿王木匠,上妆后的焦赞比他本人还要狰狞几分……

那时候,公社还有一支放映队,两个放映员挑着放映机和电影胶片走村串户。浠水方言中,“放电影”叫“打电影”。电影员叔叔很受孩子们喜欢,他们走到哪里,孩子们追在屁股后面。那时候,电影放映活儿也是“连轴转”。遇上《三打白骨精》《白蛇传》《红日》等火爆的影片,一晚上可能要在附近的两三个大队巡回放映。有爱看的年轻人和孩子,也跟着赶两三场,乐此不疲。

打电影也不是常有的事,两三个月才有一回吧。而且,打电影需要大队支付放映费,还要管放映员晚上的伙食。要是大队书记不点头,放映员也不会主动上门服务的。遇到经济条件差的大队,可能半年也舍不得放一回电影,群众意见也很大。

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插旗山下的经济条件最好的第一生产队夏家畈,经过集体开会同意,动用了小队账上结余的资金,从县城抱回了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这恰似平静的水面扔进一颗点燃的雷管,“砰”的一声白浪滔天,多么爆炸性的新闻呀。

那是秋收之后的一个夜晚,几个成年人像是护着最金贵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搬电视机到本村最高处的稻场上,安放在桌子上。同时安排人砍来一棵又高又直的毛竹,去掉枝枝叶叶,顶端架上亮闪闪的金属接收天线,一条蓝色的电线垂下来,通到电视机屁股后的接口插上。

此前,穷山沟的平头老百姓,有谁见过电视呀?连“电视”这个词都是第一次听说。全塆的人都来看热闹,据说还有邻塆的人们也赶来看稀奇、看热闹。

专门邀请来调电视的,可不是一般人,是隔壁闻家老塆的闻老师。他当过多年的小学代课老师,刚恢复高考就考上大学。因为上大学前他已结婚有孩子了,生怕没有大学愿意录取他,虽然考了高分,也就委屈自己报考了黄冈师专物理系。

在大家伙儿的注视下,闻老师一一扭开电视右侧的开关,有调音量的,有调频道的。电视打开了,小小的屏幕上,像电影幕布的一小块,跳跃着白的黑的点儿,像无数雨水落在了水面上。起初,没有什么图像,电流的噪声很刺耳。

大家开头还有耐心,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有急性的群众大嗓门嚷嚷开来了:上当了吧?买的是次品货吧?半天看不到节目呢……

闻老师是有备而来,估计也查看了什么电子学之类的教材,现场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电视使用说明书。然后,他指挥精干的小伙子,慢慢转动毛竹杆,让天线对准浠水县城白石山上的电视差转台。与此同时,他手动调台,最后转为开关微调。

慢慢地,声音出来了:有人说话了,有人唱歌了,有节目了!可是,屏幕上还是一抹子糊,黑点白点跳着舞,或者一道道白杠杠闪过,像是对你翻着白眼的盲人。这个时候,大家更着急了。闻老师还是不急不慌,对照使用说明书,耐心地找找原因。

一晃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老人和孩子撑不住了,犯困了,陆陆续续就回家睡觉了。我那时调皮捣蛋,整天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围着电视机边上,转来转去,就是要坚持看到底。

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电视上有了人影,模糊的影像也逐渐调得清晰了。哦,这真是个神奇的宝贝,一个木头箱子中,居然装有那么多人?电视上的城里女人真好看……

在大家眼中,闻老师德高望重,不可能天天来开电视。当天晚上,他现场又教了两个徒弟,以后就算是负责开电视的师傅了。

第二天,小队长一声令下,塆里最好的木匠以最快的速度,赶做了一个漂亮的电视柜子。电视就放在全塆公共场所,一间最大的叫“大屋”的房间,那相当于全塆的“人民大会堂”,那是小队记工分、开大会的地方。在那间房子里,过年分过鱼,还分过牛肉。还有一根粗大的专门用来抬黑漆大棺材的“龙杠”也放在一个角落……

小队长清了清嗓子,专门开会讲了话,指定了每天负责开关电视的责任人,规定了电视放映时间。各家各户自己搬来板凳,看电视不许大声喧哗,每天有人负责打扫卫生……

夏家畈,这个第一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从此趾高气扬了。塆里抱回了电视,就可以天天“打电视”了,像“打电影”一样过瘾。晚饭后,大家早早排在大屋门口,等着开门抢占最佳位置观看。夜深人静了,直到所有的电视台打出大大的“再见”,观众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记得我那时陆续观看过《加里森敢死队》《血疑》《敌营十八年》《霍元甲》《陈真》《射雕英雄传》等电视连续剧,学会了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程琳的《酒干倘卖无》、苏小明的《军港之夜》、李谷一的《难忘今宵》等流行歌曲。电视如一个万花筒,山里的人们透过它,看到了无比精彩的大山外面的花花世界。

我上了初中,前两年没有住校,所以常常晚上也去看电视。望子成龙的父亲很恼火,怕我玩物丧志,不用心读书。记得有一次,我看电视回家很晚,大门紧紧栓上了。我敲了好久,估计周围的邻居也被吵醒了。最后,母亲才放我进去,那就是逼着我“戒掉”电视的深刻教训。

再后来,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之后,先富起来的农户也买得起电视机的,而且电视机尺寸越来越大,清晰度越来越高。又过了几年,彩色电视机也进入了乡村的千家万户……

我已经记不清,全塆公用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后来到哪里去了?是折价卖给私人了?还是淘汰了?社会进步是如此之快,我站在首都北京的办公楼上,再回望故乡浠水,真是恍若隔世。

今天,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号角已吹响,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也是世界经济快速发展的“火车头”。珍惜当下,展望未来,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幸福,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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