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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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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8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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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故人往事 袒露真诚温情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据说这是郑板桥先生的对联,是多么富有生活气息的农家画卷呀:春雨潇潇,庭院里的瓢儿菜如饮琼浆,眼前如绿毯一般铺展开来。秋风阵阵,架子上的扁豆藤蔓密密匝匝,黄的、白的、紫的小花如无数的蝴蝶儿翩飞……

品着这副对联,乡愁爬上心头,不由人不油然想起乡间的老家。可是,远在北京,我不可能经常回到鄂东的家。无奈,我的躯壳还得在异乡讨生活。那么,工作生活之余,我们可以纸上还乡,在字里行间寻找一份精神上的平衡和慰藉,也是一种乡愁的简易疗法。

我们黄冈人真的很幸运,因为故乡从来不缺文人。黄冈籍诗人和作家陈沆、闻一多、废名、徐复观、刘醒龙、何存中、夏元明等先生的书籍,就在我的书桌、茶几、枕边堆放着,触手可及,一翻开来,我的心儿“刺溜”就回乡了……

20183月,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夏元明教授的散文集《满架秋风》(武汉出版社)出版了。因为认识夏老师的时间并不算长,应该是2017年初我出版散文集《留住乡愁》之后,赠书他才有幸结识的。于是,彼此加了微信,通了电话,就是至今没有会面,也就是所谓“神交”吧。

实际上,夏老师这本新书中的很多篇章,我这一两年来先后在微信朋友圈和公众号中拜读了。因为读了大呼过瘾,很多浠水籍朋友疯转,我也不断转发。新书出版后,不少名家和学者都写了书评,足见其受热捧的程度。

今年春节以来,我几次想去拜访夏老师,也顺便领到新书,奈何总是被耽搁了。现在新书出版快半年之久,我终于收到了这本32万字之巨的散文集《满架秋风》。

我本来是搞新闻学研究的,写散文是业余爱好,至今不敢顶着“作家”的帽子。而夏元明先生是搞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写散文也是业余爱好。他在新书《后记》中也说,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作家”。好吧,谁也不承认是作家,既然我们全是“野路子”散文写作者,看看我们如何惺惺相惜吧。

一、     不玩套路,秉笔直书

自古以来,散文这种文体,玩不得假,来不得虚,必须真实书写。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春》、《绿》,调动了多少描写和抒情的手法,文字不可谓不唯美。但是,终究抵不上《背影》一文的影响力,那个充满舔犊之情的父亲的背影,深深地烙在无数的中国人的心中。

散文这种苛求真实的要求,恰恰不太像文学体裁,倒像是新闻文体的写作要求。著名记者穆青先生就提倡“新闻散文化”。事实上,出自高手采写的新闻作品,完全可以当散文来读,比如《县委书记的榜样》《谁是最可爱的人》《哥德巴赫猜想》等等。

夏元明先生是一位学者,他研究过大量的作家和作品,出版过多部学术著作。按说他对写作的套路是熟悉的,也可以驾轻就熟,避实就虚,写出一篇灿烂的篇章。然而,他主动放弃了任何套路和伎俩,完全就着自己的眼见耳听心想来写。

他对写作的真实性要求,真实得相当可爱。用他自己的话说:“散文这种东西最要紧的是真情实感,半点虚伪矫饰就令人硌眼,更别说满纸做作。”(第116页)“我写文章崇尚诚实,我以为诚实是一切文学的灵魂。没有诚实,写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是无益,甚至还是害。”(第247页)好了,他不是简单地追求真实,他是以考量人品标准之一的“诚实”来衡量,这就是太较真了,还有执拗劲了。比如:

(祖父的)黑是可能的,因为我和我孙子都继承了他的血缘,我们都生得黑。(第2页)

有一次祖母咬住父亲的肚皮,下死劲咬,硬是不松口。这样的事,无论谁都会发火,但父亲却轻言细语地对祖母说:“大,快松口,肚皮啮穿了。”(第23页)

母亲过门不久,两人就发动了战争,祖母动手打了母亲。母亲揪住祖母的发髻,将祖母抵向墙角:“看你还打不打!”母亲年轻,祖母自然不是她的敌手。此后,祖母只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了。(第6页)

为什么那么多孩子我独独记住了她?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她的漂亮。(第92页)……

由上面的这部分段落,祖父天生的黑、祖母的霸道蛮横、母亲的年轻气盛、男人爱美女的真性情等等跃然纸上了。

二、还原乡村,悲天悯人

中国是典型的城乡二元结构社会。作为是从乡村打拼进城市的大学教授。记录乡村本来可以有三种视角:俯视、平视、仰视。通读全书,作者写人记事大多数时候选择的是平视角度,将写作对象看作正常的人,将人性的善恶优劣都“和盘托出”,决不刻意隐恶扬善,描绘成新闻报道式的“完人”。更由于作者书写的大部分是自己的家族长辈和老师,按照传统的伦理道德,作者不少时候还用了仰视的笔法,是合情合理的。

正如作者在《岳父何祖应》一文中的自我解剖:“我并不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水货教授,值不了几个钱,没有什么好故作高深的,何况是对自己的长辈……”(第63页)这种放下身段的心态,才会有与乡村的老百姓息息相通之处。

在这本散文集中,作者主要选取乡村的小人物和平常事,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重点是作者血缘和姻缘关系的家族成员: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姑姑、舅舅、舅妈、大伯,妻子和她的祖母、父亲、母亲等等。书写过去贫穷落后的乡村,最要紧的是要有家国情怀、悲天悯人的情怀,才能还原在中国大地上苦苦挣扎求生的老百姓,还原往日乡村艰难的生存图景。

全书中很多“泪点”,让人无法释怀:12岁只身要饭到罗田寻父的姐姐、捡破烂买收音机的岳父、腰上藏着现金防盗的岳母、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王淡云老师、酷爱读书的疯老头夏畏三、因所谓“早恋”小纸条失学的多儿、惨死的“磨瘫”姐姐等等。

三、饱蘸情感,酣畅淋漓

散文,贵在真实、自然,有真情流露。散文中的,不需要戴上面具,喜怒哀乐,本色出演就足够了。坚持真实性的前提下,散文可以全面调动叙述、描写、抒情和议论等写作手法。散文能引起读者共鸣共振的,恰恰是作者的情感处理技巧。

夏元明先生是表达情感、宣泄情感的高手。作者笔端饱蘸情感,既有直抒胸臆,也有在遣词造句之中隐藏着情感和情绪。其实,每一个方块汉字的背后是有温度的、有色彩的、有空间的、有感情的综合体,就靠作者和读者在交流之中如何正确地传递意义和情感。请看例句:

1.直接抒情:

老人(祖母)没有留下名字,苦难就是她的名字,记住苦难,就永远记住了她。(第8页)我仿佛看到屋前屋后的秋草,在秋风中瑟瑟抖动着,那是老娘的萧萧白发,每一根都拨动着儿女的心弦。(第75页)

2.描写传情:

父亲的唢呐还在,只是落满灰尘。也许我该收藏起来,让我们的后人学着吹奏。(第13页)特别是宽大的臀部,几乎塞满我们的视线。(第86页)

3.议论含情:

我老婆“嫌”是“嫌人”,但能对我的“症”,除我的“病”,我只能给她恢复名誉,以“贤”字为之正名。(第70页)

4.叙述融情

我告知要买的东西和斤两,她就风一样忙碌起来,忙完又画一般静着。(第94页)与我的目光相遇后,再迅速地逃开,过一会儿又重演。(第105页)一咬牙,最后写了一句:“我的心早就飞到了你的身边!”就这样,不再改了。(第106页)

四、幽默风趣,会心一笑

不得不承认,我们中国人普遍缺乏幽默细胞,不苟言笑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常态。 据说一个人的幽默能力和其智商成正比关系。的确,幽默要分场合、看对象、讲尺度。否则,你以为是在用心地,可是人家还是面无表情的沉默,还是不懂你的”……

不读《满架秋风》,我们就肯定作者智商高,否则何以当教授呢?读了《满架秋风》,眼睛穿梭在作者幽默风趣的文字之间,你就更加相信:此人不仅不是那种高智商的书呆子,多才多艺,还是一个长不大的调皮的大男孩,像老顽童一样可爱之极,极有幽默本事,而且是家族传承的乐观开朗的基因。且看书中的这些句子:

我哥和我儿子倒是白净,但儿子的儿子还是黑,基因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第2页)

(儿子)可怜弹了一阵,兴趣转移了,十几年不再摸吉他的毛,可怜那把吉他一直躺在挂衣柜里,大气都不吭一声。”(第3页)

甫一坐定,姑姑就扯下了头上的寿冠,说“像唱猴把戏的,一点不好玩!”(第38页)

我心想,吃醋与年龄无关,谁让你们玩情调。当然长辈的事不好过问,一笑了之。(第41页)

(岳父)他真的是比庄子还庄子,难得他有这份宽心。(第63页)

有个笑话,说某老师娶了他的学生,该生始称他为“老师”,继称“某某”,最后骂曰“狗日的”……不到骂人,就不能说真“爱”。(第67页)

只见王老师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不住地扯自己的头发,终于写出了《铁夜校》一诗。(第89页)

大妹妹叫香姣,可惜不是香蕉,不然饿了可以吃一口。(第127页)

而远处秧田里的“等鸡”则是悠悠地唱着歌“啊等,等……”等谁呢?不知道。而天空的布谷不知疲倦地骂:“光头大哥,好吃杂种……”不晓得谁得罪了它,从夜里骂起,一直骂到天亮也不停歇,嗓子都骂哑了,还不依不饶。(第136页)

现在是个浅阅读和快餐文化消费的时代,一本书再好,无人阅读就等同于废品。要想让读者兴趣盎然地读下去,那还得有“卖点”。因此,语言风趣幽默,无疑是作者的写作风格,也是作品的一大“亮点”所在。

五、方言俗语,雅俗共赏

俗话说:一方水土一方人。方言是与地域不可分割的。方言词汇的内涵和外延,只有本地人才能解读全面,达成共识的意义区间。如何用好方言土语,如同选好食材做出特色菜一样重要。写作既然是一种大众传播手段,就要考虑到方言和书面语的比例搭配。如果完全是方言写作,那就很难让方言区以外的读者来分享意义和价值。如果完全是用规范的书面语写作,作品无形之中就少了特色风味,千人一面,那就是所谓大路货了。总之,方言俗语的运用,要讲究得当,才能实现雅俗共赏,有更广泛的读者。这里,从《满架秋风》中选择了一部分方言表达,读后余味无穷:

(曾祖母的父亲)对曾祖母说:“大姑娘,不要急,我也给她看(养的意思)了一个。”(第6页)

她对父亲的评价是“三代没读书做牛昂(牛叫)”(第15页)

可母亲只是说:“想嚼蛆!想美妙的再找一个啊!”(第16页)

我们家缺柴尤其严重,父亲有时候批评母亲:“你烧窑啊?”(第20页)

我们湾有一个出了名的不好搁伙(相处)的女人,外号叫“玩意婆”。(第28页)

姑姑一头撞进四叔怀里:“我怕你个翻眼睛强盗,你戳我一根指头试试!”(第37页)

    大伯的确很少说话,但一说话就很“胀人”,刁钻。(第53页)

因为说话有点口吃,我们称他为“范哽巴”。(第97页)

父亲说:“连菩萨也会呵苞。”呵苞即拍马屁。(121页)

 哎,糊(即骗)爷糊娘的东西!(第126页)

 好芤(聪明乖巧之意)伢,明朝嫁到一个好女婿!(第135页)

母亲诧异,怪父亲不托直。(第217页)

  

    坦率地讲,《满架秋风》那些写故乡之外的散文篇章,我就不大爱读了。其中的游记文字本身也不太精致,我就翻了翻。由此看来,最出彩的还是作者书写故乡的风土人情,尤其写熟悉的亲朋好友,入木三分,令人叫绝。同时,连带“出场”的作者也是“原形毕露”, 拉上二胡,吃肉喝酒,偷书抄读,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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