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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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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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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姨奶奶

高彭有一门亲戚,是我姨奶奶家,我小时候就知道每年过节都是父亲去走亲戚,真正轮到我去走这门亲戚,只是近几年的事,但每次父亲都和我一起去。

       星期六上午10点多钟,天气有点阴冷,偶尔撒雨滴。我拿了一提核桃露之类的饮料,开车去接父亲。

       父亲坐在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上来车就让我拉他去市场上买鱼。这是他每年的惯例。我曾经劝过他几次,姨奶奶家就住在湖边,还能缺少鱼换点别的不可以吗?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买鸡拉屎弄的脏,还是买鱼好。当然,还能节省点钱,鸡比鱼贵些。

        去姨奶奶家颠簸的土路留在记忆里了。取而代之的,中间有隔离栏的双车道外环路,在一个叉路口,我拐进了一条刚铺好的乡间公路,行驶大约50多分钟,就到了姨奶奶家的胡同口

胡同里的路面没硬化,它提醒我城乡的差别。在胡同口的尽头,站着一些人,还有挖掘机的轰鸣声,好像在拆房子。姨奶奶家的房子在那家拆房子的前排对过。

       姨奶奶今年76岁了。头发花白,腰弯的像张弓,走路颤颤巍巍的,还不停的喘息。我们在胡同口遇到了她,她喘着粗气,拄着拐棍,有点生气地说:“去年给你说过不让你来,你咋又来了?”我知道她是在抱怨父亲,觉得父亲年纪大了。按照老俗语“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的规矩,父亲来走亲戚确实有点不适宜。

    姨奶奶边说边引领我们向家走去。胡同里两旁有一些小树,她家门北旁种着开得正艳的红色鸡冠花。门南旁堆着一堆杂物,好像还有两个破轮胎,看哪里都有些散乱的垃圾。姨奶奶弓着腰走到大门口,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好一会锁,才把门打开。

走进大门的过道底下,靠南墙堆着两辆破电动车,一辆破自行车。正对着门口的影门墙前,停放着一辆半新的铁皮电动三轮车。影门墙上画着翠竹,河流,大桥,瀑布,高山写着“幸福家园”几个字。

铁皮电动三轮车旁边,有一辆儿童自行车。再往里的院子里,地上放着两个塑料桶,就是那种盛机油剩下的废桶,常用来盛水很不卫生,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脸盆。

东边的院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院子东北角窗台下,停着一辆破拖拉机,用塑料布盖着,已经锈迹斑斑,显得苍老无力

正房是楼上楼下八间大瓦房,院子的西侧是几间水泥平房。北边有一间吊着绿色沙门的平房,这就是姨奶奶的住房了。门口又是放着两只白色的盛机油的塑料桶,里面盛满清水。

    姨奶奶打开铝合金门,东西摆的满地都是,有一只白色的机油水桶,三个红色的暖瓶,两个不锈钢盆,煤气灶。再往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又是被子又是塑料布。床前的地上紧靠窗口,又放了一张案板,上面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堆满各种瓶瓶罐罐,茶缸子碗筷,整个屋子就剩床前二尺间方的空间能站人了。姨奶奶把鱼放在盆里,又舀了几缸水倒进盆里,然后让我们坐下。其实,地上就一个小椅子。真是站没地方坐没窝。我坐在小椅子上,父亲坐在床上。姨奶奶又拿起来一个铁缸子给我们倒水,她弓着腰去拿地上的暖瓶,我看了一眼脏兮兮的缸子,忙说:“姨奶奶,我们一点不渴!您老人家快点坐床上歇歇吧!”便顺手把缸子从她手里抢过来放到案板上。

    姨奶奶唠唠叨叨说些陈年烂谷子的往事,又说起她腰疼,腿疼,啥也不能干,自己做点饭都困难。又说起村里能动弹的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弱病残,表叔一家子也整天不在家,在一百里外的河里挖沙子挣钱,也顾不得她。

    等她唠叨差不多了,我提出快中午了,要回去了。姨奶奶生气了,死活不让走,非得留我们吃饭,马上起身去饭店要菜去。我忙跟了出去。她又对父亲说:“咱们去堂屋里,这屋里坐不开。”姨奶奶拄着拐棍在前面,父亲跟在身后。

    堂屋的门是锁着的。姨奶奶拐到窗台前,顺手摸了一下,我一看是钥匙,心里想,她咋能把钥匙随意放在窗台上呢!姨奶奶把堂屋门打开。父亲紧随其后。

屋内地上铺的是梅花形的地板砖,正中间放着一个电视柜,上面摆着一台老电视机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西边靠墙摆着木质沙发,沙发上凌乱的堆着东西,靠南边窗户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有被子。姨奶奶巴拉巴拉沙发上的东西,让父亲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去饭店要菜。父亲说不用她要菜,让我去要。姨奶奶说我不知道地方。这样挣来挣去,最后还是我和姨奶奶一起去了。

    姨奶奶骑着一辆旧三轮车,她用力蹬车时,腰弓的更厉害了。我想骑着带她,她又不让。我只好跟在后面帮她推车。我们出村向东就是微山湖大堤,上坡很陡,姨奶奶喘着粗气就是上不去。我忙把车子接过来,让她在后边扶着车帮,用力推上大堤。

      大堤上就一家高庄饭店,对过还有一家超市。姨奶奶找到饭店老板,想让他往家中送菜。老板却说,今天实在太忙了,抽不出来人送菜。我忙在一旁说,不送没啥,你给安排个单间,我们过来在饭店里吃。老板笑着说:“对不起!所有的间都预定出去了,”可能怕我和姨奶奶误会,又解释说,“今天是星期天,吃饭的人多,你们去彭庄饭店看看吧!他们那里人少。”姨奶奶觉得很没面子,有些尴尬,拉着我说:“走!咱们去彭庄!也没多远!”  我转过身来问饭店老板彭庄饭店的电话,他说他也不知道。我和姨奶奶又推着三轮车下了微湖大堤。

       路上,又碰到姨奶奶庄上的一些人,他们和姨奶奶打招呼,我问那些人彭庄饭店的电话,都不知道。

       出村往东,再往南有一条大干渠,干渠东堤就是一条土路,路面高低不平,布满了车辙印。我让姨奶奶坐在三轮车后边,我带着她,她坐在车邦上,却用脚往后蹬地。我看着心里直想笑,就说:“姨奶奶,你别蹬地了,这里路太差了,摩擦力大,你想帮我省点劲,这样反而更费力了。”姨奶奶一听,不再蹬地了,又和我唠叨起家庭亲戚的琐事。路太难走了,我累的一身汗,问姨奶奶到了没有?她说快了。我一直蹬了快三里路了,姨奶奶忙让停车。我问,饭店在哪里?姨奶奶喘不过气来,好大会才说出话来,“我的稳一会,光想干哕!”我突然明白过来,姨奶奶年纪大了,路太孬了,颠簸的晕车了。

       我让姨奶奶坐在车上歇息了10分钟,她缓过劲来,说:“就在前面那个石桥往西一拐就到了。我隐隐看到前面有个小桥,心里升起希望,尽管汗流浃背,仍然用力蹬车。

       终于转过石桥,往西又走了一里路,在路边几间板房前停住。姨奶奶下来车和我一起走进饭店。院子里有一张案板和几把椅子,苍蝇在院子里乱飞。老板娘迎上来问我要啥菜?我反问她都有啥菜?让她拿菜谱来。她笑笑说:“没菜谱,菜都在灶房里,你们进来点吧!”我和姨奶奶走进灶房,眼前一片黑暗,好大一会才看清周围的一切。整个灶房照明很差,烟雾缭绕,又脏又乱。我点了四个菜,木耳炒肉,大肠炒洋葱,红烧茄子,炒白菜。姨奶奶这时候把老板娘拉到外边,叽叽咕咕说些什么,我隐隐约约听见她说不让我付钱。我猜测姨奶奶可能没带钱,要不然,她这么要面子,会立即付账。我在这里咋会让她老人家付钱呢。我把姨奶奶扶到饭店外边路上的三轮车上,马上跑进饭店给老板娘100元钱,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迅速找了零钱。姨奶奶这时候气喘吁吁地跟进来,说:“给你说不让你要他的钱,菜送到家里就给你钱,少不了你的钱……”老板娘笑着说:“谁拿都一样!”我解释说:“姨奶奶,我付钱也是应该的,”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父亲打的,”咱们快回家吧,俺爸等着急了!”

       我往前一看,全是水泥路面,正是通往我开车来时去姨奶奶家的路。一问姨奶奶,果然如此。我再也不想走那段泥土路干渠了,登着太费力了。好路就是省劲速度还快,我带着姨奶奶很快到了庄头,我看见村头有一家超市,想给父亲买一小瓶酒喝,姨奶奶不让买,她说家里有的是酒。我告诉她,父亲嗜酒,一喝就多,我给他买小瓶的,半斤装或二两半装,喝完就没有了。可惜乡村小店没有那种小包装的。姨奶奶见我没买到酒,就从腰里掏出一个皱皱的小手巾,打开来又有一个纸包,再打开纸包,才露出一张十元的票,一张五元的,二张一元的。我这才明白姨奶奶当时为啥没在饭店里给人家结饭钱了,她没带够钱。

       姨奶奶让超市老板拿了一盒烟,我忙拦着说,我爸早不吸烟了。“咋不吸呢!”她非得坚持买,我也就随她去了。

       我们娘俩刚骑三轮车到家,饭店的女老板开车也赶过来了。她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摆,数量很足,满满四大盘。这是城里饭店绝对做不到的。当然,菜的口味就另当别论了。姨奶奶又从里屋拿出一瓶满是灰尘的酒,我打开一看生产日期,已经八年了。看来我的那位表叔也不大喝酒。我给父亲倒满酒杯,他自个儿饮起来。姨奶奶我俩吃菜吃馍,拉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大意是,老要知足,少要乖。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把儿孙做牛马。管好自己就行了,别再超心儿孙的事了。

       这时,父亲喝的脸红了,说话也不大顺溜了。一斤酒已经下去一半多。我和姨奶奶赶紧想拦住他,他自己马上拿起酒瓶,又把杯子倒满了,生怕不让他喝。我看看瓶里最多还剩二两。我忙拿过酒瓶放到了一边,防止父亲再倒酒。

       姨奶奶接着又交代父亲:“以后千万别再来看我了,你也这么大岁数了!”父亲支支吾吾只顾喝酒。我真的有点怀疑父亲来走亲戚多半是为了喝酒。

       父亲的酒终于喝干了,他还想再倒些,我机智地说,你快点吃饭吧,我下午还有事,马上得回去。父亲这才不情愿的拿起了馍。

       吃完饭临走的时候,姨奶奶有些恋恋不舍,送出我们好远。车开出很远了,她还拄着拐棍,弯着腰站在胡同口路边望着我们远去的车影,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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