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行（组诗）

兵马佣

七十二万人用生命，将你们浇铸成

青铜一样穿古越今的尘埃

不远千里万里的来客，去了

来了。来了、去了……此刻你们

是否知道，我们身后还有多少

操着不同语言的肤色

发酵的伟大像酒

黄土，终归掩抑不住

那些朱砂的红，一直在燃烧

堆积一座山的高度

时空，是最辽阔的战场

策马也好，扬鞭也罢

刀枪剑戟是永远的俘虏

放下，才是超越伟大的胜利

就这样心平气和地活着，坐在万目之上

成佛

华清池

生长五谷、生长高山

还生长夺人眼泪的故事

从烽火戏诸侯，到安史之乱

再到蒋公受制

翻过一座座山，淌过一道道水

聆听一颗颗鸟语

有一条裂缝高低不平

弯弯曲曲地伸入骊山

梨园的歌舞，足以让人美到天上

梨园的歌舞，还可以豢养

猛虎。那场空前绝后的爱是猛虎

最伟大的美餐

有谁知道，优美的音乐和歌舞

里面藏着刀枪和烽火

过度的执着在毫不适宜的土地上

默默地结着苦果

走出华清池

那些故事完好如初。它们

依然活在自己的时空现场

临别我想

是美人容不下锦绣江山，还是江山

不能容纳痴情的美人

大雁塔

扎根于净土的菩提

一直用身体描述

一只坠落的大雁

让不忌荤腥的僧人不再荤腥

是神的意旨还是命运遴选

方丈终于来了，带着八十一难坚韧

他用盛满日月和星河的铜钵

在寺内浇水施肥

清灰色的菩提长出了棱角

苍天后退一丈又一丈

而理想的锋刃

一直在风霜雪雨中淬火

一千三百多年时光

无异于天地间玄奥的故事

我从音乐喷泉转到唐玄奘面前

犹如在迷宫找寻出口

远方，一群小鸟飞来

惊动了五月蓝天

翅羽牵动的白云

一如柔美的丝绸

它们在慈恩寺欢笑歌舞

塔上挂满了不同肤色的果实